第182章修煉無歲月
顧如意點了點頭，但是泛白的指節和青筋畢現的手背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
蕭淩妖雖然還算是個良善之人，但實在不是個會哄人的主，他已經盡力了，但是顧如意似乎還是十分害怕，他也不知道應該拿他怎麽辦，最後索性不再管他，隻一昧地拉著她與顧如願一塊走著。
走著走著，顧如意心頭那點害怕，忽然就消散下去了，也許是因為眼前終於有了陽光，所以驅散了她心裏的怯意，她看著蕭淩妖，而後又去打量身邊的女子。
她知道她，這是他同父同母的姐姐。也許她們幼年時還十分親密的同床共枕過，隻是她那時候太小，將曾經的記憶都忘記了。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姐姐會以一個仇人的立場，來對付她和父親——要知道他從來沒有見過比父親更寬和大度的人，她的父親，雖然是百器城的城主，但是從來沒有人會因為這個名頭而懼怕他，因為他們都知道，他是個好城主。身上沒有官架子，和普通百姓相處的時候，也無比平易近人。
但是她也不敢問。
從姐姐的態度中，她隱隱約約可以窺出一點端倪來，所以她害怕，她害怕她若是開了這個口，曾經的一切便都會不複存在，她寧可裝聾作啞，以維護麵前和平的表象，也不想親手撕開血淋淋的現實。
她一直膽大，可是這一次，她想做一次縮頭烏龜。
可是她沒有想到，就算她不提，顧如願也還是開口了：“這一路上你一直在偷看我。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
顧如意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想~~算了。”
“算什麽算？”
“沒什麽，我不好奇，因為我知道你是誰，我同父同母的姐姐，顧如願。”
顧如意聲若蚊呐。
“是啊，沒有想到一別十五年你竟然還能夠記得我。這十五年裏，你過得好嗎？”
顧如願猶豫了一下，忽然又轉變了情緒，輕聲而快速道，“是我想多了，你怎麽可能會不好？”
蕭淩妖聽著他們的對話，無聲歎了口氣。
明明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妹，可是為什麽，如今卻如同陌路人。
蕭淩妖略略落在她們後麵，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候，天邊的夕陽將雲色水色染成如火一般的紅，他們現在走著的這條路好像也染上了微微的橘色，兩姐妹的身影投射到地上，被日影拉的很長很長，仿佛中間隔著楚河漢界，偶爾卻又仿佛融為一體。
蕭淩妖有那麽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三人很快到了水牢，看得出來托爾木已經被水牢裏的惡劣環境折磨得失去了棱角，一看到麵色蒼白的顧如意，竟然第一時間對蕭淩妖道了謝，隨後才幾乎是要喜極而泣地看著顧如意，輕聲道：“小姐。”
顧如意卻有些著急：“你怎麽會在這裏？姐姐，你能把托爾木放出來嗎？”
托爾顯然對麵前這一切毫不知情，他震驚地看著顧如意，又看了看滿臉疤痕交錯的顧如願，不明白明明是一場居心叵測的逼宮大戲，到頭來怎麽成了姐妹鬩牆。
顧如願沒有理會他的震驚，而是地頭從身上找出鑰匙，然後將門打開。
她看著蕭淩妖，蕭淩妖很快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進到水牢中，又將仍舊一臉震驚的托爾木推了出去，而後對顧如意道：“少城主與托爾木大人，這便離開吧，至於大小姐，梁將軍那邊，還要請您多費口舌。”
顧如願“嗯”了一聲，拖著長長的裙擺轉身離去。
而顧如意，雖然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但是也明白現在是形勢比人強，因此也沒有多問，隻是一臉不舍的對他道：“那~~還請公子多加保重。”
說完她便低著頭往水牢外走，托爾木緊緊跟在她身後。
蕭淩妖知道自己的同伴這時候一定有很多話想問，在目送著顧如意幾人離開之後，他這才轉過頭望著，隨後滿臉呆滯的四人，微微笑道：“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時間不多了，我可以把大致情況跟你們講一下，講完之後，然後你們休息一下，養足精神，今天晚上可能會有一場惡戰。”
對提問發言這種事情段流水一向是十分踴躍的，他眼珠子轉了轉，隨後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來：“冒牌的少城主是誰？剛剛那個，看起來如同弱風拂柳一般的姑娘，便是真正的少城主了吧？”
“幕後真凶找到了嗎？”
“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或者說其實我們現在就可以出去，但是因為今天晚上，所以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半天是嗎？”
“剛剛那個滿臉傷疤的女子是誰？為什麽看起來他身上的氣場和前兩天，到學校裏來接我們的那個冒牌的少城主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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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沉寂了幾天，突然又出現這樣子的變故，他們對這些事情自然是揣著滿心的疑問，既然蕭淩妖說了可以問他，是以他們也就一個個毫無顧忌的將自己的疑問提出來。
蕭淩妖長話短說，將他們問的問題全都解答了一遍，隨後又把大致的情況和他們說了一下，最後道：
“從讓人將大小姐的屍體從城主府祖墓裏帶出來開始，這就是一個精心策劃出來的局，而我們正是那幕後之人設局對付的對象。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情況會是怎麽樣，或許萬分凶險，或許對方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躲在臭水溝裏的老鼠一般的人，但總之不管怎麽樣，你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做好萬全的準備。”
“段流水就不要動手了，你的長處不是在戰鬥方麵。”
他說完，隨後便盤腿坐下，任由水牢中的水淹沒到他的腰際，他也仍舊巋然不動，一心閉目養神，靜靜等待著晚上的到來。
眾人見他如此，便都摒棄了心中紛雜的念頭，一個個平複下來，或是靜立，或許冥想，或是打坐。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他們在水牢中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然而外麵卻已經天色轉暗。
蕭淩妖沒由來的心裏生出了這緊張的情緒。
然後他聽見清淺的呼吸聲在耳旁響起，這個時候他仍然閉著眼。
但是他也依舊知道，這一道呼吸聲，不屬於原本連同他在內的水牢中的五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他更好奇的是，這第六個人是怎麽進來的？究竟是有獨門秘法，還是他已經強大到可以用靈力隱藏自己的行蹤，讓近在咫尺的人都難以發現。如果是前者，他想必還有一戰之力，但如果是後者~~蕭淩妖的心陡然沉重下來。
等到那一道呼吸聲離自己稍遠之後，她猛的睜開眼睛，隨後祭出匕首，這是他前些日子南煙書齋為老城主挑選硯台的時候，順便到旁邊的煉器鋪中挑選的。
主人家說這是削鐵如泥的寶物，但是，賣家的話，怎麽能夠全信？何況他將這把匕首拿出來也不是奔著它削鐵如泥的優勢，而是因為現在他手裏隻能夠拿出這一樣適合近戰的武器。
他猛地轉身，憑借著感官感覺到第六個人的位置，隨後將匕首狠狠的紮下去，可是沒想到他人就撲了個空。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看到了第六個人的真正麵目——不，它甚至稱不上是一個人，它的身軀巨大，高約五尺，小心看不見水下它的身體，但是它現在確確實實是趴著的，它的手腳，或者說，它的爪子撐在地上，背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上布滿了堅硬的鱗片，它的臉上也有鱗片，雙眼狹長，明明是動物的身軀卻長著一張人臉。
在蕭淩妖看向他的時候，它抬起頭，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倘若現在隻有他和這個不知名的生物在這裏，他大可以施展出縹緲訣，可偏偏現在段流水等人都在他的身邊，這時候施展縹緲訣反倒有弊無利。
——甚至連百尺焰靈斬，挪移術他也沒辦法施展，這兩樣戰技都是適合遠戰的。
蕭淩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克製的死死的。
“魔傀？！”
在蕭淩妖還在想著應該要怎麽對付這生物的時候，在他身後，玉子虛已經驚叫出聲。
蕭淩妖皺了皺眉，魔傀是什麽？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他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一些不好的記憶，直覺告訴他，這一次又和那些異修有關，甚至很有可能是魔修。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眼前這生物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是被魔修煉成了這副模樣。
想到這裏他忽然有點下不去手，可他從來不是什麽優柔寡斷的人，隻是一瞬間的動搖而已，動搖完了之後，他又很快臉上恢複了那副狠厲的模樣。
他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拿出來，周身靈力運轉，而後結印，向那魔傀放去，可是他沒想到竟然被那魔傀躲開了。
而後汙水翻攪，一隻比他頭還要大的爪子出現在他的麵前，上麵是幽藍的鱗甲，閃著暗暗的光。
蕭淩妖攻擊不及，隻能躲避，就在他側身躲開的那一瞬間，玉子虛迎頭而上，不知從哪裏找出來一支筆，在空中遒勁有力的揮舞著，隨後一道閃著金光的靈印直直往那魔傀身上壓下去。
這一場戰鬥，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蕭淩妖滿頭大汗地看著玉子虛：“多謝師兄出手搭救。”
玉子虛不躲不避的受下這個禮，而後對眾人解釋道：“我這一道靈印是出門之前靈印係的老師，專門傳授給我的，就是為了用來對付這等魔物，但是因為有許多魔物，在轉化成魔傀之前，也曾經是人，所以就到靈隱，並不是對他們趕盡殺絕，隻是將他們鎮壓下來，接下來還請幾位兄弟為我護法，讓我將他身上的魔氣去掉，好送他往生為人。”
眾人點頭，將他與魔傀圍在中間。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護法，就護了兩個時辰。
他們聚精會神的等待著護法結束的那一刻，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中間出了半點差池，又或者有哪個賊人趁虛而入，擾亂了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