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輸得徹底
“自古民間的話本上的女主角，一定是有著閉月羞花之容，體弱多病之態，關姑娘有沒有閉月羞花這種我倒是看不太出來，但是體弱多病卻是百器城中人盡皆知。由此，必然會有一個因為關姑娘的溫婉善良賢淑，而折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少年公子。”
“結合事實不難發現這位少年公子，就是梁將軍無疑了。老道士對我姑娘說，若想跟著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必然要以幼嬰入藥。而善良的關姑娘，怎麽忍心，因為這一己私利而傷害無數個家庭呢？所以當然是拒絕了老道士，但是又不小心讓這張藥方被梁將軍看到了，梁將軍對關姑娘愛之入骨，口頭上自然是答應關姑娘不去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背地裏很快便與老道士合謀。”
“至於這謀的什麽，梁將軍您看您是自己說還是我來說呢？”
他賣了個關子。
梁修齊這時候已經暴跳如雷，他取出長劍：“我砍死你這個妖言惑眾的東西！”
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更何況在動手上麵，他一個小小的守城將軍，怎麽比得上無數次在險境中存活下來的蕭淩妖，最後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蕭淩妖便伸出手指穩穩當當地將在眾人眼中看起來快如閃電的劍尖，捏住了。
“惱羞成怒啊？梁將軍這個習慣可真是令人頗有些不齒，至少我很早以前就聽老師說過一句話，一個人是不能輕易生氣的，因為氣憤會讓你使出真本領，然後這樣別人就會知道你的真本領其實非常差勁。”
“看來梁將軍沒有老師，否則也就不會這樣輕易的生氣了。”
語罷，他輕輕一用力，劍尖便應聲而斷。
梁修齊赤紅著雙眼，死死盯著他，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就成了這樣，為什麽他明明已經一步一步將所有的局設的圓滿，半路卻還是殺出來蕭淩妖這麽一號人物！可偏偏他卻離最終的目的地隻剩下半步，這叫他如何能甘心！
“是不是覺得非常不甘心？可是到頭來你還是輸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得承認技不如人。”
蕭淩妖說完，又道，“我還沒有把你做的事情，你設的局全盤托出，就是為了給你留麵子，既然你不想要這個麵子，那好，我來幫你把它撕開。”
他又轉過身，對顧如願道：“顧大小姐，恐怕時至今日，你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意欲何為。”
顧如願確實不知道，她咬了咬唇：“老道士將我從祖墓裏帶出來之後，我就見到了梁修齊，我對他有印象是因為他是老城主的養子，他還有我，還有顧如意，我們三人自小青梅竹馬的長大。”
“但是顧大小姐恐怕不知道，在他看來，真正同他一道青梅竹馬長大的，唯有關姑娘一人罷了。”
蕭淩妖在伏迦學院這些日子，話本沒有少看，現在這樣說，很快便捋清楚了梁修齊的手段，笑著與她解釋道：“他是否假借你們自小青梅竹馬長大之名，對你說早就心悅於你，願意助你複仇，因為他一腔真心早就托付於你。”
顧如願沒有問他為什麽知道這些，隻是點了點頭。
現在回想起來，她也不知道梁修齊究竟是把他當成傻子，還是他自己本來就智商不高，十五年前，他們都隻是蘿卜丁大小的孩子罷了，她實在不知道那一腔真心究竟是從何而來。
但是他既然這樣說，她也就隻好假裝相信，想要看看他究竟耍什麽手段罷了。畢竟她做過這些日子，也確實是很有些無聊，倘若不是後麵出來蕭淩妖這麽個人，和他虛以委蛇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所以原本看起來很好的選擇也就成了可以被舍棄掉的。她現在不計較梁修齊對她的虛情假意是因為，一開始就虛情假意的還有她。
但如果他想要順杆往上爬，她可就沒那麽容易答應了。
“然而實際上，我們的梁將軍算盤卻是撥得震天響，他說要助你複仇，其實也隻是為了不費一兵一卒之力奪得城主之位，而同時，城中的嬰兒失蹤案，也全是他一手所為，隻等將他那心上人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治好之後，便將你一把推出去，做了那替罪羊。”
顧如願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這一點她雖然沒有想過，但他一開始就知道梁修齊的目的，根本不止從嘴上說出來的那一點，他的野心很大，她一向都知道 ，所以她也不會傻乎乎的讓他得逞。隻是她沒有想到，在這背後竟然還有嬰兒失蹤一案。
她能忍，顧如願卻忍不了了，她憤憤上前，指著梁修齊的鼻子：“我們顧家到底待你不薄，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條白眼狼，要是一早便看出你居心不良，說什麽我也不會讓爹爹帶著你進門，你捫心自問，我們顧家是有哪點對不起你嗎？你要這樣對我爹爹和姐姐？”
她現在也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什麽感受，一開始她以為梁修齊是為了幫姐姐，所以他一直隱忍不發，哪怕知道是他們在背後下手，害得父親死於非命，她也一直告訴自己，這是父親和姐姐之間的恩怨，她沒有資格置喙。
可是她沒想到，到頭來，原來他們一家人都隻是做了梁修齊手中的棋子，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與關雅茹在一起做嫁衣。
梁修齊一把揮開她的手：“你又有什麽資格說這話？你爹將我帶進門是為了什麽？難道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無非是眼見得城主府後繼無人，想要將我培養成他的接班人罷了，可是當年我爹娘便是慘死在他手中，我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有何臉麵笑著喚我乳名，他不配！”
“每一個日日夜夜，和城主府裏的人虛情假意的周旋，時時刻刻都要把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因為我知道自己寄人籬下，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委屈求全，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自己被城主府趕出去，從此無家可歸~~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惡心至極。”
“就連我真正心愛的女子，因為城主不喜，我甚至不能對她多表露一份笑顏~~我受夠了。”
他低著頭，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心跡表露出來，顧如意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在城主府這麽多年，竟然是覺得委屈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可笑至極。
她從來沒有想過梁修齊應該對城主府感恩戴德，但是也沒有想過，他對城主府的感官竟然如此之惡。
“你說你的爹娘是死在我爹手上，你有證據嗎？”
“他沒有。”
蕭淩妖將顧如意往她身後扯了扯，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前，道，“若是說到這一段往事那就不得不提到關姑娘了。”
一直如同透明人存在在他們身邊的關雅茹，在聽到他的話之後，驚恐的往後退了退，她現在不能說話，但眼裏分明流淌著“我什麽都不知道，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的情緒。
不管是貌美如花還是貌醜無鹽，在蕭淩妖這裏，都是同等對待的。從小便在狐姐姐的五指山下翻筋鬥，縱然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在消息麵前哭得梨花帶雨，他也隻會考慮她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所以這時候，見著關雅茹如此模樣，他心底也沒有一分惻隱之心，反而像是找到了證據一樣，對堂內眾人道：“你們看，我這分明是打到了它的七寸，否則，她也不會如此著急。”
顧如意神色複雜。
梁修齊與關雅茹相識，她又何嚐不是。
“關姐姐，這一切，和你有關係？”
關雅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神色哀戚的望著她。
顧如意一步步走上前去，將她口中的錦帕取出來：“現在你可以說話了，隻要你說，我就相信。你親口告訴我，是梁修齊的錯，是別人的錯，和你沒有一點關係。我們認識十幾年了，從小我上樹掏鳥蛋下水捉螃蟹，犯了什麽大錯小錯都是你幫我遮掩，你告訴我，這些和你無關啊！”
關雅茹說不出話來。
然後她看著，顧如意眼中的光一點一點熄滅下來，終於忍受不住一般大喊：“我隻是想活下去罷了，我有什麽錯？你們從生下來就擁有健全的身體，你們可以肆無忌憚的上樹掏鳥蛋，下水捉螃蟹，但是我不能，我隻能在旁邊看著你們笑啊，跑啊，跳啊，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羨慕嗎？”
“我付出這麽多的努力，隻不過是想和你們一樣罷了，我有什麽錯？”
“我從來都不貪心，我知道有多大的野心，就一定要多大的才能，可我沒有野心，我隻有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我錯了嗎？”
顧如意笑了笑：“一個人想要什麽從來都沒有錯，錯的隻是他的方式。你覺得你沒錯，那你便沒錯吧，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背卻挺得更直了。這位在一夜之間曆經莫大變故的少城主終於是成長了起來。
她沒有對關雅茹做什麽，是因為她知道用不著，他的父親在這百器城經營了十幾年，值得信賴的人也有不少，今天之後，一切都會有結果，等待關雅茹的，絕對不會是好果子。
“但是你怎麽知道和關雅茹有關？”
顧如願轉過頭問。
“無論是在哪裏，都不會有鐵板一塊的情況，將軍府如此，關府也是如此，我們不過用了點小手段，就讓知情的下人，將知道的事情都吐露了出來。”
蕭淩妖答道，抬頭看到梁修齊的表情，又道，“梁將軍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能想到的，難道我想不到嗎？我已經遣人快馬加鞭，將那下人送了出城，你現在派人追也追不上了。”
梁修齊一言不發，他知道他已經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說到底是技不如人，他沒什麽話好說，隻冷冷看著蕭淩妖：“你很得意是吧？但是總有一天，你也會輸。那時候我才要看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