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平局
呂秋越聽越揪心，小眼睛滴溜滴溜直轉，暗中把那些冷嘲熱諷的人都記下來。
敢嘲我恩公，以後本球當上峰主，絕對沒你們好果子吃！
寧毅則是眉頭緊皺，心說莫非自己和二師兄看花了眼，外甥的刀法徒有其表?
在場，隻有坤靈笑吟吟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反應。
而蕭淩妖，向扶自己一把的弟子道了聲謝，便自顧自繞著宋茂走了半圈，背靠校場中心。
揉揉手腕，使雙手不再因為巨大外力震擊而顫抖，蕭淩妖才向傲然矗立的宋茂拱了拱手：“多謝宋師兄手下留情，接下來，還請宋師兄認真指教。”
這幾句話是由衷而發的感謝，不帶半點虛情假意。
和宋茂比武，是蕭淩妖晉升武人九品境界以來第一次真正應敵。之前來衡山的路上，蕭淩妖曾找葉沉指教過幾次，想知道九品和其他品級之間的差距，可是葉沉性子實在一言難盡，每回都答應要好好指教，一出手，就仗著三品武人的強大直接將蕭淩妖摁倒在地，實力相差太過懸殊，以至於蕭淩妖對自身的九品實力和其他武人品級的實力，一直沒有比較明確的了解。
方才硬接宋茂三劍，是蕭淩妖有意為之，為的就是熟悉九品和七品之間的差距，了解七品武人究竟如何強大，雖然遠不夠全麵，但心裏已經有些底。
不過蕭淩妖沒料到的是，這幾句感謝在宋茂聽來卻倍加刺耳，總感覺又被呂秋這該死的外甥陰陽怪氣譏諷了。
宋茂怒笑，人隨聲至，又是直直一劍遞出。
迎著宋茂迅若閃電的一劍，蕭淩妖出刀。
那刀比宋茂之劍慢了許多，卻不慌不張，於劍鋒臨身之際擰轉長刀。
這一刀，蕭淩妖沒有選擇硬碰。
刀鋒側滑拍在劍身，卸走了此劍大部分力道。
清脆的金鐵交擊聲再起。
蕭淩妖借餘下力道，輕飄飄退了五步。
退仍舊是退了，姿態卻再無狼狽。
反觀宋茂，以為蕭淩妖還會硬來，一時不查，竟被蕭淩妖拍中長劍，整個人向前打個踉蹌，衝了七八步才站穩。
蕭淩妖如宋茂前三劍那樣，沒有乘勝追擊。
“好！”人群中爆出一聲洪亮大叫，呂秋喜上眉梢，劈劈啪啪鼓起掌，頃刻後，方平幾人又跟著一陣劈劈啪啪。
寧毅瞳孔中凝聚著蕭淩妖身影，眼神漸漸放亮，飽受風吹日曬的臉上終於升起沒看走眼的如釋重負。
坤靈，卻悄然歎了一口氣。
心情極度複雜。
一邊是對蕭淩妖的肯定，一邊又覺石廩峰弟子們不夠爭氣~~
聽著劈裏啪啦的掌聲，宋茂臉皮火辣辣的，落井下石的雖然隻有呂秋幾個死對頭，可其他人的沉默，反而叫他倍加煎熬。
堂堂七品武人，跟九品武人對敵，居然不小心落了下風?
大意是大意，方才一招，卻也是實打實的敗績。
該死！
一定要戰勝眼前這個可惡的外甥，一雪前恥，讓他跪在自己腳下求饒！
滔天恨意，湧上心頭。
忽然，心至靈犀般，宋茂心中閃過坤靈剛剛提過的那些見解，關於強者，關於弱者~~
他呼吸一窒，不由怔住。
麵對突然想要戰而勝之的蕭淩妖，自己，算是弱者了嗎?
如果不算弱者，那自己又是什麽?
是強者?
強者麵對弱者，難道不該是隨手翻覆，就能輕易捏死嗎?
但說到強者，二師兄能輕易捏死自己吧，可他卻口口聲聲自承弱者~~
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無數念頭，宋茂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要這麽多雜念又有何用，我習的是武，有什麽不明白的，握緊手中之劍便是！
隻這片刻功夫，周圍霧氣漸濃，眼看著又有一片雲霧被風吹至峰頂。
蕭淩妖眼中，宋茂突然變了。
陰測測的臉天開雲霽，看著順眼了許多，因方才一刀而聚起的惱怒，怨毒，也轉瞬間煙消雲散。
而後又見他看了呂秋一眼，眼中無悲無喜，似乎呂秋鼓掌鼓的再激烈，都與他無關。
蕭淩妖笑了。宋茂看過來，也同樣笑了。
“宋師兄認真了?”
“嗯。”
“請指教。”
“請指教。”
石廩峰上白霧繚繞，刀劍齊鳴。
呂秋拍的手掌都紅了，才在坤靈警告目光下消停。
其餘弟子大多目不轉睛盯著場中，兩個身影你追我逃，刀光劍光一觸即散，複又追綴一處，再觸再散，反反複複。
蕭淩妖單方麵且戰且退，繞著校場滿場逃。
宋茂持劍追擊，明顯處於絕對優勢。
可是，宋茂手底下十三式回風落雁劍已經使了不下三遍，竟始終拿不下蕭淩妖，除了劃破幾下衣裾，根本沒在蕭淩妖身上留下一丁點傷害。
這無疑，有些顛覆眾弟子的認知。
在他們意想中，七品武人憑著過人的體魄至少能戰十名九品，可眼下，宋茂竟拿不下區區一個蕭淩妖？
坤靈看出眾弟子迷惑，適時解釋道：“迷蹤刀本就是一門避敵鋒芒的卸勁刀法，暗合飄忽之意，外甥力道速度遠不如宋師弟，倘若正麵應對，很難正在宋師弟手下撐過十招，好在他刀法純熟，已得迷蹤刀真解，次次卸力借力，一沾即走，才能和宋師弟戰上如此之久，我敢叫他與宋師弟交手，也正是看中此節。”
原來如此~~
眾弟子默默點頭，倒也沒人不開眼，非要叫蕭淩妖停下來和宋茂硬碰。
揚長避短，本就是武學眾多法門之一，蕭淩妖能充分發揮刀法長處，足見他的刀確實有可取之處，這儼然讓他獲獲得不少尊重。
人群中，寧毅和坤靈對了一眼，又不動聲色錯開視線。
他知道，二師兄隻故意說這些淺顯的，並沒有說其他話，算是給眾弟子留了臉麵。
武道一途，每提高一分都是巨大的提升，實力高出對手三分，就高到沒邊了。
尋常八品武人和九品武人，體魄差距也差不多在三分左右，但是麵對三四個九品武人合圍，八品武人隻要不出紕漏，能輕易戰而勝之，更別說比八品更高三分的七品武人了。
九品對七品，就好比一個身穿布衣的垂髫*童去挑戰全副武裝的大內武衛。
任你*童耍刀耍的再精妙，打在武衛身上叮叮當當的，可微弱力道擺在那裏，根本削不開對方甲胄，而武衛一劍砍過來，你*童手無縛雞之力，跑又跑不快，能抵擋的了嗎？
可偏偏眼前，有蕭淩妖這麽個異數，九品對七品久戰不敗，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一戰，寧毅看的那叫一個膽戰心驚。
蕭淩妖速度慢了宋茂何止兩籌，但是麵對宋茂大開大合的快劍，蕭淩妖每一刀幅度都極小，走最短的距離觸中劍身借力，硬生生拉平了速度上的差距。
而力道之差，身處其中的宋茂想必深有體會了，一刀一劍，根本沒有一次實打實交擊的，雙方叮叮當當，看似打的熱火朝天，實際上宋茂每一劍至少有六成力道被卸，白白耗在了空處。
寧毅看清了蕭淩妖是如何做到的，可他無法想象，為何蕭淩妖能做到~~
雙方刀劍交擊五六十次，次次蕭淩妖都能借力全身而退，次次都是千鈞一發，險象環生，看的寧毅心都揪麻木了。
大多數時候，隻要刀鋒移上一寸半寸，抑或是角度偏錯分毫，蕭淩妖勢必就會硬吃一劍，被宋茂實打實擊退，甚至擊中，可蕭淩妖愣是沒出過半點差錯，
他娘的，刀尖起舞也沒這麽狠吧？
這已經不僅僅是解其意刀法的範疇了，就算我寧毅親自上，懂迷蹤刀卸勁借力的道理，能推算刀劍交擊的最佳觸點，也不可能麵對力道速度全方麵高過自己的敵人，次次做到萬無一失啊。
呂秋的外甥，究竟是什麽怪物?
叮！
雙方距離又一次拉開。
這一次，宋茂停在原地，沒有再度追擊。
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紅如血，隱有癲狂之意，雙手輕顫，那是因為始終拿不下蕭淩妖，怒不可遏的悲憤。
兩丈之外，蕭淩妖也同樣喘著粗氣，額頭汗珠斷斷續續滲進眼睛裏，雙手因為脫力不住顫抖，看著比宋茂狼狽許多，可是，蕭淩妖眼中一片平靜，隻有死死防備。
坤靈又是暗歎，朽木不可雕也~~
一直拿不下蕭淩妖，宋茂心已經亂了，先前敗過一招後，好不容易聚起心無雜念的氣度煙消雲散。
而蕭淩妖~~
看著那張平靜如初的稚嫩臉龐，坤靈記起打聽到的砍柴人傳聞，脊背忽然生出一股透骨涼意。
解其意的刀法隻是其次啊，有過無數次生死關頭的錘煉，才會有今日九品對七品而不敗的戰績~~
坤靈深深看了一眼寧毅，此時的寧毅嘴巴微微張著，已經從震驚到麻木，不得已接受了麵前九品不敗的事實。
寧毅驚歎於蕭淩妖萬無一失，可他不知道，蕭淩妖不能出錯，也不敢出錯，那種時刻遊走在生死之間的生活，一旦出錯，就是永陷冰冷的萬劫不複。
校場中，兩人原地不動。
周圍氣氛凝重，觀戰眾弟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啪啪！
坤靈拍了拍手，打破寧靜：“到此為止吧，此次算作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