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走火入魔
他淡淡道：“至少，我不會找你麻煩。”
蕭淩妖眯起眼：“這位大師兄，是打算仗勢欺人了？”
“我就是打算仗勢欺人，有何見教？”
李知言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前蕭淩妖說過逼人太甚的話，此時等同於原路奉還。
蕭淩妖隻是嗤笑：“兩位一個翻牆，一個上屋簷，皆是私闖民宅不請自來，好一雙登對的師兄弟。”
“牙尖嘴利，在大師兄麵前還敢如此放肆！”段來重整威風，唰唰持劍比劃了幾下。
李知言依舊孑然立在屋簷之上，毫不在意地笑笑：“你是衡山弟子，看在林師妹的麵子上，我放你一馬，走吧段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段來有些委屈，叫了聲“大師兄”，卻還是老老實實收劍。
眼見段來要走，蕭淩妖倔強抬劍。
李知言眉間蘊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足尖輕挑，就見一片輕飄飄的枯葉電射出去。
蕭淩妖連風聲都沒聽到，隻覺虎口輕震，手中長劍齊柄而斷。
隨著劍身嗆啷墜地的聲響，腳尖那片釘進青磚半寸的枯葉悄然碎成粉末。
蕭淩妖心中大駭，區區一片枯葉，在李知言手中竟能削鐵如泥，豈不是意味著他要是有心，這片枯葉也能用來殺人？
南林北李~~
蕭淩妖忽然想到，莫非李知言也同林落微一樣，是極境高手？
遲疑了下，蕭淩妖便向著李知言遙遙抱拳，道：“適才我說錯一些話，還望見諒，衡山弟子，遠不如泰清山弟子。”
段來頓時眉開眼笑：“這話舒坦，識時務者為俊傑~~”
看來大師兄露了這一手，此人終於知道得罪人，服軟了。
他又道，“你也別太害怕，大師兄就嚇唬嚇唬你，不會跟你一般計較，此地施展不開，今日算我敗在你手下，等改日上了衡山，找一處開闊校場，我再來向你討教一番~~”
泰山劍法大開大合，段來自覺敗在蕭淩妖手下，完全是這處院落騰挪不開的原因。
卻見蕭淩妖麵無表情道：“你別誤會，我是說論這份輪番上陣的氣度，衡山不如泰清山遠矣。”
段來勃然大怒，紅著臉張了張嘴，如鯁在喉，愣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屋簷之上，傳下一聲冷哼：“段來，自恃身份。”
李知言現出怒容，眼神冰冷，又高高在上，似乎不想再和蕭淩妖過多糾纏，隻給段來遞了個眼色。
段來意會，頭也不回，便大步流星推門而出。
蕭淩妖這次總算沒有攔，也沒有繼續激怒兩人，目送段來出門後，再看屋簷之上，李知言業已消失不見。
蕭淩妖靜立片刻，矮身，沒去撿斷掉的劍身，卻探手撥開那一叢枯葉崩碎後的粉末，撫了撫嵌在青磚上的深痕。
羨慕~~
這世道，果真要先有武力，才能擁有一切啊~~
~~
長劍一斷，蕭淩妖沒法演練劍法，便隻得出門一趟，去附近鐵匠鋪買了一柄普通長劍。
拿回來與斷劍一對比，才知衡山長劍確實精良。
赤帝峰為衡山弟子所鑄的佩劍，一經開鋒，雖不至於吹毛斷發，但放在尋常市麵上，也能稱作寶劍了。
據呂秋說，二十歲時尚未入中三品的弟子被貶為外門後，衡山會將佩劍留給他們，以作紀念，在許多再也上不了山的外門弟子家中，衡山長劍就等同於是傳家寶一樣的存在，平常拿來彰顯彰顯身份，困苦時，也能典當一大筆銀子聊以度日。
捏著新劍又獨自打磨了許久回風落雁劍，當午日明時，蕭淩妖擦擦汗，摸了摸空蕩蕩的肚皮，終於停下來休息。
倚坐廊柱邊，啃兩口早晨買好的冷饅頭，蕭淩妖若有所思，默默撫著長劍斷口處。
不知不覺的，額頭冒出細密冷汗，時隔兩個時辰再記起李知言，蕭淩妖竟生出了後怕之心。
摘葉飛花，傷人無形啊~~
若是放在以前，見到李知言那等高手出沒，自己想必會謹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原則，能裝多懦弱就會裝得有多懦弱，盡量不與對方正麵起衝突，哪會像今日這樣，刻意用語言去激怒李知言，好看清他究竟何德何能，能與林落微並稱“南林北李”？
石潭鎮出事後這一個月，自己果然變了許多，~~
雖說今早有很多種探查李知言脾性的方法，但自己選擇的，是不讓自己彎腰的方法，而非最能明哲保身的方法~~
無論如何，和泰清山的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吧？
蕭淩妖不由嗤笑，仰頭灌了一大口甘冽井水，心情甚是暢快。
那位“北李”李知言不過如此，小肚雞腸，論氣度連坤靈都遠遠不如，更別談去和林落微相提並論了。
提親？
大師姐神仙一般的人物，哪看得上他？
“笑什麽呢，如此猥瑣？”坤靈的聲音突兀出現。
蕭淩妖循聲望過去，消失了一天一夜的二師兄捶著老腰，扶門而入。
扶完門，他又開始扶著牆慢慢往前挪，腿肚子不住打擺，顯然虛的很。
蕭淩妖斂起不由自主流露的笑意，用力啐了一口：“裝什麽裝，堂堂一品宗師，才一夜未歸，就能給榨成人幹？敢問煙雨樓是妖精的老巢啊，還是女鬼的墳塋？”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坤靈心知瞞不過，笑嘻嘻直起腰，又道，“你不就想看到我體虛氣弱嘛，我裝裝樣子，滿足你的欲念。”
坤靈一掃頹靡之勢，整個人便是神清氣爽，健步如飛。
蕭淩妖沒好氣地拱手：“那我還得多謝二師兄掛念了。”
“舉手之勞~~”坤靈擺擺手，走近了，突然一愣，“你的劍怎麽斷了？”
“遇到兩個不開眼的蟊賊罷了。”
坤靈眼神狐疑地閃了閃：“剛下山就碰上事，你可真有一套~~需要幫忙善後嗎？”
蕭淩妖搖了搖頭。
自己不知道坤靈和李知言段來的關係如何，也沒有背後嚼人舌根的壞習慣。
坤靈沒過多詢問，隻道：“劍無所謂，人完完整整在這裏就行，赤帝峰有的是劍，明口口叫人再送一把下來，你可千萬保重龍體啊，若是出事，師妹說不得要將我大卸八塊，所以~~”
坤靈一臉幽怨，“求你給我省點心成麽？別惹的我花前月下都不安生，下趟山不容易~~”
蕭淩妖心說又不是我找上門的，是別人翻牆進來的啊。
想了想，瞧著坤靈深閨怨婦的模樣，便又無奈點了點頭。
坤靈勉強裝作信了，抬腿就朝臥房裏鑽：“你先練著，我去小睡片刻，如若兩個時辰後還沒醒，記得來叫醒我，今夜有人設宴，你早點沐浴洗洗臭汗，穿身新的，跟我同去吧。”
說著，他瞅了眼蕭淩妖手中斷劍，眼神複雜，似是對蕭淩妖惹事能力歎為觀止，“留你一個人在此，我不放心哪~~”
有人設宴？
蕭淩妖還沒來得及細問，那邊門已經嗙！地重重闔上。
蕭淩妖對著門板一陣無語~~
咱們，明明是下山避難的，怎麽越看越像是享福來了？
要是林落微知道坤靈一下山就尋花問柳，而自己一下山就跟泰清山弟子起了衝突，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咱們下山吧~~
蕭淩妖自顧自納悶了一會兒，把最後一口饅頭硬塞進嘴裏，囫圇吞下，又開始勤勤懇懇練劍。
日影漸漸拉得斜長，兩個時辰不到，坤靈自行醒來。
揉著朦朦朧朧的睡眼推門，他一眼就瞅見院裏來來回回使著同一招式的蕭淩妖，詫異道：“你這練的什麽？”
蕭淩妖停下手，如實道：“出招時氣機有些不順，我做些調整~~”
“一招一式的來？”坤靈眼神古怪，突然了然，“你在用以前練刀的習慣，來練劍？”
“嗯。”
坤靈直搖頭：“錯了，都錯了~~”
蕭淩妖一愣，又聽坤靈道，“我看你已經硬生生磨到第九式了，想必前麵八式，你已經全都調整完畢，且將前八式回風落雁劍完完整整的來一遍試試？”
蕭淩妖不假思索，依言照做。
回風落雁劍起手式一展，劍風帶起，唰唰唰連出三招之後，蕭淩妖劍抬在半空，不知該收還是該繼續遞出。
“如何？”坤靈問道。
蕭淩妖皺了皺眉，沒有回話，而是重展起手式，又是三招使出，再度於半空停劍。
他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出劍了~~
“回風落雁劍講究行雲流水，生生不息，一招不可出盡，你一招一招拆解著打磨，看似每一招的氣機都足夠順暢了，可實際上十三式連在一起使出時，便會出現大問題。”
“你想想，雁破九重收劍時，恰好能自然而然接下一式千雁環回，經你單獨一招一式的調整，這兩個招式無法承前啟後，連續使出，反倒令你氣機更為不暢，長久練下去，極易走火入魔。”
聽了坤靈解釋，蕭淩妖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自己不練刀，就是因為缺乏前人指點，自覺無法更進一步，如今有坤靈及時幫忙糾正自己的錯誤，足以證明前人指點的重要性。
這位二師兄除了有點表裏不一外，傳道受業方麵倒是沒法挑剔。
蕭淩妖恭恭敬敬問：“那我應該如何去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