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強硬至極
那一柄劍凝聚了一位極境高手畢生所學,不僅可以讓蕭淩妖體會到包括極境在內的種種玄妙,必要時還能借其力量對敵。
隻是後者消耗極大,方才蕭淩妖借以捏碎淩逸之肩胛骨,又被一品宗師的渾厚內氣震飛,至少已耗去半成之多。
而如今困在幽潭之底的師尊,想必為了種那一柄劍實力十去七八,已失極境。
今日之後,偌大一座衡山就隻剩她一位極境了~~
麵對段寒咄咄逼人的眼神,林落微道:“衡山討逆,為何要給泰清山說法?”
她這一句反問,近乎耍賴了。
主要還是蕭淩妖這一手來的措手不及,無論怎麽解釋都顯得有些理虧,林落微能做的隻有盡量袒護。
聽著校場中淩逸之低聲痛哼,段寒氣極反笑:“逸之早已退出衡山,他是我泰清山弟子!”
蕭淩妖排開護著自己的衡山弟子,大方現身:“敢問泰清山收留衡山叛逆,居心何在?”
劍拔弩張的校場中,他的聲音顯得極為突兀。
段寒一愣,尚未出聲回應,就聽淩逸之嗬嗬慘笑:“叛逆?當年季長垣慫恿我父去迎戰西虞,謀奪衡山掌門之位,你們如今又反咬一口說我叛逆,很好,哈哈哈,好的很!”
段寒皺了皺眉,才接著道:“你們衡山的是非對錯,我泰清山並不想過問,當初本門掌門與淩遠誌相交莫逆,其子投奔泰清山,於情於理都得幫扶一把,逸之在泰清山十年,早已是貨真價實的泰清山弟子,今日與坤靈也是公平較技,季掌門當真糊塗,竟不惜大耗修為替你種劍,讓你暴起傷人,未免太不把泰清山放在眼裏!你若不說清楚,就算林掌門在此,今日也休想全身而退!”
段寒不愧是狡猾的老江湖,一番連消帶打,表露了泰清山無意插手衡山事宜,但是礙於泰清山弟子受傷不得不追究的立場,矛頭直指季長垣。
這一下不僅勾起了泰清山弟子的火氣,連前來觀戰之人也大多義憤填膺,紛紛指責蕭淩妖、指責季長垣插手兩位一品宗師公平交手,有違江湖道義。
天柱峰上吵吵鬧鬧,一時間亂糟糟的。
蕭淩妖低眉垂目,似乎在沉思,當段寒以為他已無言以對時,卻聽蕭淩妖又道:“淩師兄受傷,難道不正是段前輩想看到的?”
段寒微怔,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蕭淩妖表情無辜:“我見段前輩明明已經認輸,淩師兄卻不聽話,硬要分什麽生死,我便代為出手,結束這一輪無謂的論劍,不正好讓段前輩得償所願?難不成是我會錯意,段前輩說的認輸是反話,想讓門下弟子送死?”
話音剛落,已有泰清山弟子高聲嗬斥:“強詞奪理!結束這場論劍就必須傷人?那為何不傷你們衡山弟子!”
段寒讚許地看了那名弟子一眼,論能言善辯,泰清山弟子也不差。
蕭淩妖搖頭輕歎一聲:“請問段前輩,若是不分生死,淩師兄和坤靈師兄之間,你想看到誰取勝?”
段寒不假思索道:“我身在泰清山,自然是盼著逸之取勝。”
蕭淩妖咧嘴一笑:“段前輩不愧是前輩高人,所想與我不謀而合,我也不忍看到淩師兄身首異處,如今我身為衡山弟子,私自幹涉兩位師兄比試,還傷了淩師兄,這一陣便算我衡山輸了~~
說著便轉頭問,“二師兄,你看如何?”
坤靈忍住笑,板著臉點頭:“理應如此。”
蕭淩妖笑的更歡了,遙遙看著觀戰台,毫不露怯地與段寒對視:“段前輩,我下手有分寸,淩師兄隻要好生修養百日,不會留下任何暗傷,淩師兄保住性命,泰清山又勝了這一場,我苦心促成兩全其美之事,段前輩為何還要怪罪於我?”
在場眾人越聽越傻眼,還有這種說法?
段寒大怒:“你!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小輩,林掌門,衡山都是像這樣強詞奪理之人嗎?”
堂堂一位極境高手,想不到什麽話來反駁,竟打算將難題丟給林落微。
林落微清眸眨了眨,佯裝沉思。
她也想不到該怎麽替蕭淩妖圓。
當初林落微在煙雨樓調侃過方寒,算得上能言善辯之人,但像蕭淩妖這般振振有詞,將黑的說成白的,她自歎不如,甚至,有點想笑~~
見段寒為難林落微,蕭淩妖眼神忽然冷下去:“段前輩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想如何處置我?廢了我?取我性命?還是將我押送官府,賣給繡衣?”
段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位極境高手明明先前還盛氣淩人,可蕭淩妖主動發問,段寒氣勢竟莫名有些萎靡。
有泰清山弟子等不及副掌門出聲,氣憤叫道:“你的狗命哪能和三師兄相提並論,你廢了三師兄一臂,自裁謝罪吧!”
“對!自裁謝罪!”
“若是不敢,我劍快,不介意送你一程!”
“宰了他,替三師兄報仇!”
“辱我泰清山,萬死難贖!”
“~~”
迎著一眾蠢蠢欲動的泰清山弟子,蕭淩妖向身邊如臨大敵的衡山弟子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緊張,隨即大大方方向前跨出一步。
他看著段寒,口中的話卻是對泰清山弟子說的:“我敢死,你們敢殺嗎?”
石廩峰上,落針可聞。
蕭淩妖此話,已不是能言善辯的範疇了,而是口口裸的挑釁。
呂秋一臉崇拜:“恩~~外甥~~夠囂張,不愧是我老呂家的種~~”
人卻默默往後退了兩步,把最靠近蕭淩妖的位置讓給了坤靈。
隻要二師兄帶恩公跑的快,泰清山弟子就追不上他們~~
對麵,泰清山弟子們詭異地靜了一會兒,等回過神記起蕭淩妖說了什麽,頓時群情激奮,握拳的握拳,拔劍的拔劍,推推搡搡要上前。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都閉嘴,不準動手!”段寒聲音冰冷異常。
他昔日執掌清風劍門,又做了三十餘年泰清山副掌門,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一出聲,泰清山弟子立馬噤若寒蟬,不過仍是各個目露不忿,隻等段寒發話,就上前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石廩峰弟子剁成肉醬。
段寒居高臨下看著蕭淩妖,冷冷道:“論劍才是今日頭等大事,你傷我泰清山弟子,自然是將你收押,待論劍結束後再行發落。”
話音一落,看到蕭淩妖眼中狡黠一閃而過,段寒愣了下,臉色微變。
糟糕!被誑了!
這小子哪裏是在挑釁,分明在試探自己知不知道他的七殺身份,自己抓著機會卻沒有直接發難,結果不言而喻了。
“段,前,輩~~”
蕭淩妖拉長了調,眼神淩厲,“何不雷厲風行一些,該殺該剮,給個痛快?若不然,我就當段前輩謝我保住了淩師兄性命,繼續參與論劍了?”
段寒皺眉:“你還想參與論劍?”
蕭淩妖理所當然道:“我是衡山弟子,自然要參與論劍。”
泰清山弟子們已經徹底懵了。
他們實在搞不懂,蕭淩妖擺明了字字句句都在試圖騎到泰清山頭上,為何段寒還能如此心平氣和?
“欺人太甚!”有弟子怒火攻心,忍不住出聲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哪怕有段寒禁令在先,泰清山弟子們也紛紛出聲嗬斥、怒罵,汙言穢語不斷,好在皆是動口不動手,比之前要克製許多。
洶湧聲浪在前,蕭淩妖置若罔聞,就這麽靜靜地立著,頗有唾麵自幹的覺悟。
事實上他看似波瀾不驚,言笑晏晏地和段寒討價還價,心底虛的很。
畢竟,段寒是一位極境高手,能令天底下數不盡的武人絕望的極境高手。
方才上山時,蕭淩妖第一時間看的不是別人,而是段來段寒這對父子。
那日陳峰遺孀撞死在衡山山門,段來前來報信,蕭淩妖雖心懷感激,但也因為段來聽到了陳情喊自己師父,刻意防著一手,他相信隻要段來和李知言不是太蠢,消息不是太閉塞,一旦因此聯想之前發生的種種,很容易猜到自己新任七殺身份。
在看到段來段寒父子眼神交匯的瞬間,蕭淩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應當暴露了,不過僅存在於段家父子之間,抑或是些許泰清山的核心人物之間。
傷了淩逸之以後,蕭淩妖頻頻道出驕狂話語,既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也在試探段寒底線,他看看七殺在段寒心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觀戰台上,段寒沒有阻攔門下弟子唾罵的意思,靜靜看了蕭淩妖一會兒,見蕭淩妖始終麵色不改,他才陰沉道:“你以為仗著季長垣在你體內種下一劍,就能有恃無恐,視我泰清山如無物?”
蕭淩妖明白,段寒說的季長垣其實不是季長垣,而是七殺身份,倘若僅僅是季長垣,段寒早就發難了~~
段寒的質問,無非是想讓自己低頭認錯,給他堂堂泰清山副掌門一步台階下。
然而,蕭淩妖並不想給段寒台階,隻平靜道:“段前輩說什麽便是什麽,我人微言輕,無意反駁。”
又將難題拋回給段寒。
老實說,這種試探人底線的感覺倍加刺激,既有打人耳光的暢快,又怕不小心過線,惹一位極境高手翻臉。段寒氣的牙癢癢,隻覺這新任七殺滑不溜秋的分外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