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由我來殺
蕭淩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隻回道：“我要先等一個人，再做定奪。”
黎沉秋嘖嘖搖頭：“如今的年輕人哪愈發沒有銳氣了，我與你一般年紀時聽聞這等惡事，早提劍殺過去，青鋒三尺，斬盡世間不平事，心意才得通暢，武道也是如此，由不得半點猶豫~~”
蕭淩妖眼皮不耐煩地跳了跳，打斷道：“我還不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參與了那事，你想說你知道？”
“你不是說之前有人想動你嗎？照著殺就是了。”
黎沉秋橫起手刀一抹脖子。
蕭淩妖無奈：“若殺錯了呢？我看那些人之中，明顯有不少是被他人煽動的。”
“這好辦，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蕭淩妖追問：“倘若殺完了，當年作惡的人卻沒到齊呢？”
黎沉秋猶豫了下：“留幾個人逼問。”
“逼問不出來呢？”
黎沉秋語塞，一巴掌重重拍在蕭淩妖後腦勺：“才剛重逢，你就來找茬？”
好漢不吃眼前虧，蕭淩妖果斷選擇噤聲。
這回可算看出來了，黎沉秋就是個不計後果的直腸子，難怪能蠢到自恃武力孤身闖進龍城，被人整整打退三次。
蕭淩妖想暢快淋漓拿這事訓黎沉秋一頓，卻又不敢，隻能苦苦憋著。
納悶片刻，蕭淩妖道：“黎大哥的老朋友，見得如何？”
黎沉秋的手明顯一僵，頓了頓才道：“不提他，不就借個劍而已又不是什麽斷子絕孫的事，非得跟我大打出手！”
蕭淩妖心中大奇，借劍，大打出手~~也就是說黎沉秋這副鑽過灶膛的尊容，是打架打出來的？
聽這怨怒的口氣，也沒見什麽借來的劍，敢情黎沉秋還吃虧了？
黎沉秋可是能以一當千的真境高手，要讓他吃虧，對手少說也是真境，抑或是傳說中高高在上的可稱仙人的至境，如此偏遠的涼州一地，竟有這種人物？，
“對方是誰？”蕭淩妖凝重道。
黎沉秋冷笑：“怎的，你也想找他切磋切磋？”
“~~”
蕭淩妖頓時明白黎沉秋此時正在氣頭上，不會輕易告訴自己那人來曆，索性也就不自找沒趣，再一次閉嘴。
不多時，兩人騎一馬，優哉遊哉踏入平陽集。
蕭淩妖一躍下馬，給黎沉秋指明去遠來客棧的路，目送這位位列繡衣通緝令榜首的七殺離遠，自己才不緊不慢抬起步子，朝平陽集南邊行去。
在一間茶樓坐下，盯緊這平陽集最南邊供人出入的牌坊，蕭淩妖一等就是一個半個時辰。
平陽集內，喧囂已經起落過一陣，有房屋傾塌的動靜，有響箭嘯空的淒厲，甚至於蕭淩妖盯梢的牌坊，已有三名繡衣匆匆穿行而入。
視死如歸。
蕭淩妖從那三名麵色如土的繡衣臉上看出了這樣的情緒。
黎沉秋曾說過，繡衣內部下過死命令，任何人一旦發現他的蹤跡，哪怕明知不是對手，也必須竭盡所能拖延、追蹤，不得退卻，退則死。
可以說，繡衣治內之嚴苛，放在整個大胤也是絕無僅有的，這才塑造出了八千繡衣能平天下的威勢。
正感慨著，蕭淩妖眉峰一條，眼中遙遙映出了一個微小人影。
那人影自平陽集南邊遠遠策馬而來，直穿平陽集的牌坊。
蕭淩妖暗歎一聲，自己預想中最壞的猜測，還是成真了——她來了。
叮叮當當~
蕭淩妖隨手丟下幾枚銅錢，快步走出茶樓，擋在街道正中，擋在那人策馬入鎮的必經之路。
來人倉促勒馬。
青瓷。
這位與蕭淩妖在謝府隻有一麵之緣的少女抿著唇，居高臨下注視攔路的蕭淩妖，目中充滿疑惑。
蕭淩妖主動上前替對方牽馬：“我有事找你，借一步說話。”
既是大白天人多眼雜，又是為了防著再撞見繡衣。
青瓷也不說話，乖巧地任由麵前流露出一縷令人心驚膽戰的劍意的“上三品高手”將她連人帶馬牽到僻靜處，這才下馬，不明所以地看著蕭淩妖。
蕭淩妖絲毫沒有客氣，負手擺出上三品高手的架子：“不是啞巴吧？說話。”
這雙頰滿是雀斑的少女頓生怒容，卻硬生生克製住了：“我該說什麽？”
青瓷的聲音天生略帶嗲氣，又莫名透著與之毫不相稱的冷意。
蕭淩妖便問：“崔夫人和丁大哥，眼下如何了？”
青瓷微怔，回道：“正候在府裏，等官老爺前去。”
“真的？”蕭淩妖灼灼逼視。
青瓷頷首。
蕭淩妖看出她並未說謊，鬆了口氣，心中懸著的大石這才落下，隨即又問：“你要去殺的那些人，是否有名單？”
青瓷臉上很明顯出現一絲慌亂，兀自嘴硬道：“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明白。”
“不用裝了，你瞞不過我。”
蕭淩妖輕輕一歎，“從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看清你的來意了，你~~才是來找遠來客棧，來找平陽集複仇的吧？”
話音落定，青瓷刹那間臉色煞白。
見她死死咬著牙不說話，蕭淩妖便繼續道：“一個人不可能自己在自知大難臨頭，仇人卻可能無法伏誅的情況下，依舊平靜如初，淡然到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可偏偏，崔夫人就做到了，況且她還說過一句很讓人在意的話，說他們若是沒瞞住謝掌櫃，他就要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獄，我不認為這隻是一句戲言，思前想後，崔夫人必是留了後手的。”
蕭淩妖側過頭，張望了下平陽集，又道，“我打聽的謝府，是崔夫人一人獨居，偶有下人前去服飾，也隻是做些打掃下庭院的活計，毛大哥卻說你照顧了崔夫人起居，即便真確有其事，為何要瞞下你這個遠方侄女的身份？哦，不止，聚賢武館身份也同時瞞住了。”
“以毛大哥的性子，借謝府財力堆出你這麽一個青出於藍的得意門生，早該拿出手到處宣揚了，可為何又要隱瞞？老實交代吧，我隻要你一句話，你隱在平陽集的目的是否與我想的一樣，要為了當年死在遠來客棧的某人複仇？”
青瓷低眉垂目沉默良久，才木然抬首道：“我若承認了，你要如何？”
這一刻，蕭淩妖從她的眼裏讀出了懇求，懇請讓道、放她去複仇的訴求。
蕭淩妖明白，青瓷問出這麽一句，實際上就已經承認了，礙於自己“上三品高手”的身份，不得已隻能懇求。
蕭淩妖不假思索道：“交出那些人的名單，他們由我來殺。”
青瓷一愣，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你，你說什麽？！”
“交出那些人的名單，他們由我來殺。”
蕭淩妖重複了一遍，又道，“謝掌櫃突然來了這麽一手，遠來客棧逃不掉伏法命運，你沒殺崔夫人和丁大哥，深合我意，至於其他人，惡人自有惡人磨，我來當這個惡人。”
說實話，蕭淩妖隱約猜到青瓷身份時，也不太願意世間真有這般巧合的事，自己被平陽集誤認為前來複仇的人，而真正前來複仇的青瓷，卻早已隱入崔夫人宅邸。
“你為什麽~~”
麵前少女抿緊了唇，話說一半便猶猶豫豫。
蕭淩妖知道自己的另一個猜測也成真了，顯然，青瓷沒有殺過人。
蕭淩妖便笑道：“這世上有一個我就可以了。”
青瓷不明所以，也未深想，那對稍顯木訥的眸子幾度猶豫，說道：“他們害死我阿爹，我若不能親手將其手刃，恐良心難安。”
蕭淩妖心中幽幽一歎，心說你若手刃了那麽些仇敵，日後良心不止難安，興許還會被口口夜夜的恐懼吞沒~~
想了想，蕭淩妖道：“那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一，今日今時違逆我，然後死在我手裏，我也不會替你報仇，二，你的仇人都由我殺死，作為回報，你要幫我帶走兩個人，送到我指定的地方。”
青瓷臉色發白，那就是沒的選的。
在她眼裏，蕭淩妖這人看似氣機不顯，可毛潛的叮囑和蕭淩妖方才攔路時流露出的一絲劍意，都意味著這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上三品高手，隻是刻意隱藏罷了，再看此時幾乎凝若實質的殺意，她選第一個，絕對十死無生。
形勢比人強，青瓷倒也果決，當即問道：“帶走誰？又該送往哪裏？”
“認得崔廣和丁小虎嗎？”
得到青瓷的肯定，蕭淩妖繼續叮囑道，“你將一切事情說與他們聽，他們肯走，你就必須不惜一切帶走他們，去荊州，找衡山掌門林落微，就說是某個姓假的拜托她收留一下兩人，日後定會親自來帶走他們。”
謝州平供出一切，無論謝府崔家還是丁家袁家，都無法再在平陽集立足，蕭淩妖雖隻與兩人崔廣和丁小虎萍水相逢，但也不願看這兩個尚在大好年華的少年遭到前人罪孽波及。
青瓷認認真真記下了這番叮囑，又道：“若他們不肯走，其實我也可以用強的~~”
身為六品武人，強行帶走兩個小孩子不是問題，更關鍵的是，如果不是蕭淩妖太過強勢給出了非生即死的選擇，她實在不想欠蕭淩妖任何人情，如今一心想著如何幫蕭淩妖，來還掉人情。
殊不知，蕭淩妖要她帶走丁小虎崔廣，就是為了讓她安心，讓她感覺到她自己尚有用處，不至於因為自己替她報仇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