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嫁入東宮4
第三十四章嫁入東宮4
等她真正麵對他時，她的淚還是湧了出來，有多久沒見到他，上次在慶功宴上，他還是俊美如仙的樣子，可是現在成了什麽樣：
頭發不曾整理，蓬亂地頂在頭上，本是溫和明亮的雙眼，現在暗淡無光，眼袋突現，臉部腮幫凹陷，胡渣子蓄在頜下。
身上隻著中衣，那伸在外麵的手，骨節突出，整個人毫無生氣，瘦得隻剩皮包骨。
董舒顏再也抑製不住，嗚咽出聲，淚水從她捂著臉的雙手指縫間流淌出來，止也止不住。
小李子一手扶著自家主子，一手也不停地抹眼淚。
慕晨曜無力垂下伸在半空的手，幹裂的嘴唇緩緩道：“裘公子，可是……受……董小姐……之托……來見我？”他的聲音幹澀無力，說話間，喘氣不勻。
董舒顏隻好停止流淚，聲音卻無法平靜，顫顫道：“她不知道你會生這麽重的病，若是知道，一定會很難過。殿下，你一定要振作，不要這麽心傷，若是天意如此，你們注定不能在一起，那就順應天意，不要為難自己。”
“是……我……對不起……她，若是……我早點……去和父皇說……或許……就不會……”他的話斷斷續續。
“你別說了，她會理解的，一定會。”董舒顏抹著眼淚，打斷他的話。
“殿下，我把這個送還給你，請你以後交給自己的王妃。”董舒顏雙手捧著那塊龍形玉佩，將它遞與慕晨曜。
看著那塊送出的玉佩被退回，慕晨曜怒急攻心，一口血便噴了出來，染上了那塊溫玉，也染紅了董舒顏的雙手。
“殿下，你……？”董舒顏大驚，淚再次湧出，心痛如刀絞，連身體都在發著抖，她實在害怕看到他這樣折磨自己。
小李子也一臉大駭，慌忙要扶他重新躺下，嘴裏對外麵大聲道：“快傳太醫。”
隨即讓董舒顏看著，自己也跑了出去。
床榻旁隻剩慕晨曜和董舒顏兩人。
慕晨曜虛弱地一句話也說不出，董舒顏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掏出手絹來擦拭他嘴角的殘血。
她的手指抖得厲害，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朦朧間，她看到慕晨曜抓住她的手，卻喚的是：“舒顏，是你嗎？你來看我了。”
胡亂點著頭，董舒顏再也顧不得其它：“是，我是舒顏，我來看你了，殿下，請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再折磨自己，看你這樣，舒顏也會很難過的。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不……不是真的，她……怎麽會……來看我，你是……裘公子，不是……舒顏。她……不會來……看我的。
她不能，她是……太子側妃，她……不會來了。”
慕晨曜募地轉過目光看向屋頂，疲憊地閉上眼，任一行清淚緩緩滑下眼角。
“不！我真是舒顏，殿下，你睜開眼，好好看看我，我真是舒顏。”董舒顏再也無法偽裝自己，將那一頭青絲扯散讓它隨風飄散。
慕晨曜忽地聽見她尖利的嗓音，與女子無二，再見她披頭散發，梨花帶淚的樣子，除了那濃黑的眉不是女子的，那雙美麗澄澈的眼睛，蓄著亮晶晶的淚水，卻真真實實是她的。
慕晨曜本已毫無光彩的眼在看到披散著如墨黑發的董舒顏時，赫然亮得驚人，他竟猛地從床上坐起，眼睛直直盯住眼前哭得一塌糊塗的女子，嘴裏喃喃道：“舒顏，你真的來了？我不是在做夢？”
董舒顏使勁搖著頭，美麗的眼睛中是止不住的淚水，一顆顆如珍珠般簌簌下落，慕晨曜不相信地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很快傳來，是真的！是真的！
他顫抖著手，不可置信地想要伸手去觸摸她的容顏，可那手在半空中卻生生頓住。
她怎麽會在這裏？她怎麽能在這裏？她應該在閨房中等著出嫁，等著做太子側妃。
“請你離開。”慕晨曜突然收回手，轉過身去，聲音也變得冷漠而堅硬：
“你不是董小姐，你隻是來看我的裘公子，董小姐在家裏等著出嫁，怎麽可以隨便出來拋頭露麵，和不想幹的男子見麵。
請裘公子回去轉告董小姐。她的心意，我已明了，我會好起來的。不會讓她擔心，請她好好準備，嫁入東宮。”
雖還喘著粗氣，可話語卻變得很流暢。
“你……？”董舒顏不曾想到，他會這樣說話，明明剛才他已經相信自己就是董舒顏，可現在，他連看也不看自己，而且他的話也很冷漠。
她站起來，手中染血的玉佩還被她握著，拿起那塊玉佩，她緩緩遞到他眼前。
“這個……？”她沒有把話說完，隻是定定看著那雕刻地栩栩如生的龍紋。
“送出去了，就不用再收回，任董小姐處置吧。”慕晨曜說完，深深閉上眼，慢慢躺回了床上，胸口又是一陣猩鹹在翻湧，他極力忍住，不讓那血再次噴出。
原來裘二就是董小姐，這個認知讓他無法平靜，她竟大膽到親自來看他，這讓他感到好安慰，他多想和她相認，好好和她說話，可是不能，她現在已被賜婚，她已不再是自由的。
他隻能假裝不認識她，讓她繼續做裘公子，這樣才不會有損她的名節。
“裘公子，我很累，需要休息，你回去吧。以後也不用來了，我會好起來的，請董小姐放心。”慕晨曜平靜地說完，側身向床裏而臥，隻留給董舒顏一個決絕的背影。
無聲無息間，董舒顏的淚還掛在臉上，卻也無可奈何，轉身緩緩向外走。
宮內忽而刮起一陣大風，吹動輕紗在殿內飛舞，也吹動她的一頭秀發，她絕美的容顏此刻如泥塑一般，沒有任何生氣。
美麗的大眼早已停止了流淚，隻是淚痕依然明顯，風吹起她的長袍，那瘦削的肩讓她看起來如此柔弱。
卻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傳聲：“太子殿下駕到。”
這一聲喊叫驚得床上的慕晨曜猛地睜開眼，轉過身，看到董舒顏還未走出宮殿，他不顧虛弱的身體，慌忙起身，將她拉回床榻旁的一座四扇山水木刻屏風後藏好。
見到她眼中的驚訝，他隻能對她做個噤聲動作，見她終於保持安靜，他才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下，因為起身過猛，加上吸入冷空氣，慕晨曜在床上劇烈地咳起來，直到慕晨譽進來，他的咳喘也未停止。
聽到這咳嗽聲，躲在屏風後的董舒顏心裏跟油煎似的，恨不能替他咳，替他痛，更想好好替他撫背，幫他緩解。
可是不能，因為她已聽到，有快速的腳步聲正走向慕晨曜的床榻。
“五弟，怎麽突然病得如此嚴重？可有找太醫看過？”慕晨譽的聲音清晰傳來，語氣中不無關切，可他的聲音聽在董舒顏耳裏卻是無比討厭。
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明明就是因為他的要求賜婚才惹來五皇子臥病不起，他還好意思跑到別人宮裏來炫耀。
董舒顏隻在心裏恨恨道，卑鄙。
屏風外，一臉難過的慕晨譽扶起病泱泱的慕晨曜，心痛地看著自己的五弟，眼中確實有些不忍。
或許他是真愛那位董小姐的吧，可是為了慕家的江山，他又不得不如此拆散他們，隻希望過了這段時日，他們都能彼此認清自己的身份。
“五弟，今日大哥來看望你，希望你能快快好起來，等到大哥登基後，定要在全國內廣招美女，為五弟尋一位如花美眷，你看如何？”
慕晨曜嘴角噙出一絲苦笑，道：“多謝大哥的好意，隻怕五弟無福消受。”
“五弟，不可說這樣的喪氣話，大哥即日就要成親，也希望你們以後也會得到幸福。”
聽他說要成親，慕晨曜和董舒顏同時吃了一驚，難道不用等到她及笄嗎？她原以為賜婚隻是為了兩年後做準備，沒想到是馬上就要成親。
“大哥，聽說那位董小姐年僅十三歲，並未到成親的年紀，你們……”慕晨曜提出質疑。
“是這樣，我隻是先把她娶回東宮，並不和她圓房，你也知道她尚且年幼，所以等到兩年後，我們會另選吉日圓房。”慕晨譽解釋道。
“那為什麽不等到兩年後再成親？”慕晨曜實在無法理解，讓一個小女孩提前嫁進宮來，是何道理。
“讓她早日進宮，可以盡快適應宮中的規矩，也好為日後封妃，不致落人話柄，也是為她將來考慮。”慕晨譽的話不無道理。
慕晨曜再次苦笑，或許選擇讓她嫁給太子是對的。
太子是將來的儲君，以後將君臨天下，九五至尊，無上榮光，嫁給他，將來可封妃，榮華富貴，又豈是一般皇子能給予的。
想到此，慕晨曜忽地便心中透亮，仿佛那病氣也去了不少。
自己這是何苦要以為隻有自己才能給她幸福呢？若是她嫁給太子，也能幸福，他又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太子連將來封妃的事都替她想到了，正說明他是關心她的，愛護她的，這就足夠了，他也該放心了。
“大哥想得真周到，董小姐若是知道你的心意，也會很感激的。”慕晨曜笑道。
“她雖不是官家小姐，可她確實姿色出眾，大哥自然不會虧待她。五弟，你好好休息，把病治好，知道嗎？”
慕晨譽說完，便將懷裏的慕晨曜重新放回床上。
董舒顏一聽他這話，猜測他大概是要走了，心裏便也大鬆了口氣，將頭發重新紮回馬尾，隻等他前腳走，她後腳也走。
果然，慕晨譽說完話，起身便朝宮外走去，慕晨曜則虛弱地對一旁小太監道：“替我送送太子殿下。”
一聲唱喏傳來：“恭送太子殿下！”
然後是一連串的腳步聲，董舒顏從屏風的縫隙中瞄到那個人已經走遠，她閃身出了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