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偶遇
怎麽去東陵?這是擺在南夏麵前一件很麻煩的事。
哪怕京城洛邑地處位置已經可以說是大淵王朝的正中,但離遠在神州大陸東部的東陵城,還是有著數千裏遠,如果單純用腳走去,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歲月,中間還有無數山巒阻絕,無數河川遮擋去路,更別談那路上必定會遇到的大小意外,人心惶惶,稍有不慎,或許就得交代在荒山野嶺之中,就實在不是一個值得思考的主意。
如果南夏是個富家子弟,那麽無論陸路水路,都會有著更加舒適,也更加安全的選擇。坐在用鵝絨墊子鋪好的車廂內,吃著侍女剝好的新鮮瓜果,有興致時還可以騎上那些血統優異的良駒,乘風助興,豈是可以一並言語。又或者是坐上從途徑洛邑的運河出發,中間不在任何地方停留的大型客船,在那買上一個風景得天獨厚的包間,就能享受十來天的悠然生活。隨著船體的微微搖晃,可以看到江麵上的粼粼波光,兩岸邊的風土人情一眼掃過。
如果南夏是個小有積蓄的仙家人士,那就更加不用擔憂行程問題。前幾年來大淵朝廷受到了天人的刺激,感歎為何會有那種看上去那麽笨重,卻能夠在天空橫行無忌的鋼鐵戰艦,自己這幾千年以來的靈力發展,怎能甘居人後。於是工部就跟國庫申請了大量資金,與京城附近的諸多仙家合作,終於造出能懸浮於空中的載人寶船,隻需要用大量的靈石驅動,哪怕洛邑距離東陵如此之遠,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還能享受到六境修行者才能知會的景色。
南夏曾遠望過寶船行駛過天路的場景,碩大的船身附近縈繞著高密度的靈力,如同被薄如輕紗的雲霧遮籠。奶白色的風帆鼓張的極限,在大地上投出一片厚重的陰影,激蕩出陣陣風聲。許多與南夏一般駐足望天的民眾們歡呼著,不停地向船上人揮手,不知船上的旅客是否會感覺下方的人宛如螻蟻,能不能聽到那連綿的呼喊聲。
但是南夏知道自己很窮,所以上述這些跟他毫無幹係。
他的計劃還是得準備好幾份小錢,托付給一些走這條線路的商隊,看能不能捎上他一程。雖然大多數時候還是得靠著自己的雙腿行走,但至少有熟識道路的行家指導,不至於人生地不熟淪落到舉步維艱的下場。隻是能完完整整走完整條商路的部隊也不多見,斷斷續續,隻能到了一個新地方再繼續尋找。中途也得考慮如何掙錢,畢竟別訣給的旅費是真的不多,哪怕吃的那些可以自己跋山涉水去解決,但是人情來往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而現在,南夏就得先趕往洛邑附近的一座名為淮盧的鎮子,他在京城打聽到淮盧鎮裏正好有支剛出發的,與他線路一致的車隊,會在淮盧鎮那麽籌備一些當地物資。南夏正好借這個機會,詢問下是否可以同行。
這麽一走,就是半天時間,南夏看了看地圖,應該也就隻到半程。
他看了眼天色,也快要到日上三竿的時候,肚子也正好有些饑餓,是得準備一下午飯,補充體力,恢複下一路奔波而疲憊的
精神。
南夏環顧四周,打算找一片比較陰涼的地塊,用來防備正午時的陽光毒曬。不遠處正好有這麽一處好地方,一棵得有三人合抱粗壯的老榆樹下,有一塊足半人高的青石,且不說蔭影足夠濃密,還有不錯的東西墊墊屁股。
隻是南夏走近青石,看到眼前景致,不免有些傻眼。
被青石遮蔽先前視線的地方,躺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一身粗布麻衣,上麵到處是風塵仆仆的痕跡。男子的臉倒是打理的很好,除了沾染上幾片塵埃,發型和胡茬都打理得相當別致,一看就是日常打理。麵容說不上俊秀,但至少可以稱得上星眉劍目,棱角硬朗。一把入鞘的長劍被男子擺放在攤開的右手掌心,上麵沒有任何裝飾,隻有在劍鞘根部,用小刀寫了個不咋好看的蘇字。
男子眼睜睜地看著上方榆樹的枝葉,表情木訥,腹部雷鳴陣陣,感覺快要奄奄一息。
見到有人靠近,男子扶住青石,顫巍巍地抬起半個身子,聲音虛弱地說道:“這位大爺,我已經有兩天沒吃飯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借我一點食物?”
眼看這般場景,南夏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便從行囊中掏出一個幹餅,連同盛滿水的水壺一並交給這名男子。
男子立馬接過,也不管幹餅材質多麽堅韌,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宛如餓狼撕咬好不容易獵得的獵物。中途他也不忘囫圇地說了聲謝,隻是與食物咀嚼的聲音混在一起,南夏也聽不真切。
過了片刻,男子終於從那幅半死不活的樣子中擺脫出來,愜意地喝了一口涼水,一個魚躍起身,向南夏深深抱拳鞠躬。
“多謝大爺出手相助,我蘇半熟在此謝過。”
“小事而已。”南夏擺了擺手。
“在大爺你看來是小事,但在我眼中,這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如果不是大爺你恰好路過,我今天可能就要餓死在這,更別說去完成我的人生大業。俗話說得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大爺你有什麽吩咐,隻要我能做到的,保證幫你解決。”
“要知道,我蘇半熟,可是一名當之無愧的劍客。”
“真的假的?”南夏掃了眼前男子兩眼,想起他先前那一幅寒磣模樣,有些懷疑。
“別的可以作假,但這個我可以拍著胸膛保障。”蘇半熟臉上浮現出一分傲氣,顯然這句話讓他相當自得。
“那你幫我去附近打隻野味回來唄,正好可以加餐。”
蘇半熟原本飽滿的胸腔瞬間幹癟下去,語氣也沒之前有力:“這,這個,我可能做不到啊,不然我哪會兩天找不到飯吃。”
“對了,大爺你也別找我要錢啊,我現在可是已經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蘇半熟神色慌張,還真怕南夏提出這要求來。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南夏把行囊放在青石上,拿出一個烙餅,開始解決起自己的午飯,“你也不需要這麽介意,我隻是在合適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也沒期待過別人會因為這些談
不上小恩小惠的東西就給予回報。當然,如果蘇兄弟你著實覺得放不開,就不如等到以後我們有緣能夠再見,到時候能夠請上我一杯清茶就好。”
蘇半熟看著南夏的臉,從那幅坦然的神情中看不出一絲作偽,一時間沒有說話。
待到南夏被他瞪得有點發毛,蘇半熟才開口說道:“這位仁兄,請問你名謂如何?”
“我的名字?”南夏指了指自己的臉,“南夏,南方有夏,枯木逢春的南夏。”
“這樣啊。”蘇半熟點了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心中,“南兄弟你是一個人出門嗎?”
“是的,有些事情,我要去東陵一趟。現在要去淮盧鎮那邊找同路的商隊。”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提議,這一路上不如讓我來擔當你的侍衛。我好歹是個習武之人,麵對野獸惡人也算有著一搏之力,南兄你一個人上路,身旁總得有個照應。”
“我也不敢說我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我能確保我的為人,不至於對我的救命恩人落井下石。如果南兄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也不會堅持,但這確實是我的一份心意,還望你不要拒絕。”
蘇半熟雙手握拳,豎著長劍置於胸前,正氣凜然說道。
南夏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可是這樣,不會耽誤蘇兄你的行程嗎?”
“那可不會,我這趟出門本來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去處,就是想當一遭四海為家的浪子。所以,洛邑是去,東陵也是去,還不如跟上一個意氣相投的兄弟,路上也能夠愉快許多。”
“既然如此,我也承蒙蘇兄好意。”南夏想了想,覺得自己這身家當也不值得人家惦記,便欣然應允道:“我也正好想著一個人走路怪無聊的,蘇兄你不嫌棄的話,還請接下來多多關照。”
“哈哈,那咱們也不用那麽生分,我叫你南夏,你叫我半熟就好,咱們兩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彼此之間那需要這麽多繁文縟節,聽著膈應。”
“我先前就好奇了,半熟是那兩個字?”
“南夏你這就說到點上了,這名字可是我闖蕩江湖的時候起的,就是那半生不熟的意思。南夏你知道嗎,出來混江湖,要的就是一個響當當的名號,怎麽響亮怎麽有意思就怎麽來。我這名號,就是想告訴別人,我練劍啊就是個半路出家,一招半式都還沒徹底熟練,但是你還是依舊被我打敗了。那你們還哪需要什麽臉麵,還不多對我敬仰三分?”
“怎樣,我這想法是不是極好?”
“呃,是吧。”南夏敷衍地回答道,心底有些叫苦。
怎麽自己還沒出門多久,就能在路邊撿到這麽一個奇葩?
隻是話從口出,再怎麽抱怨出門不順也無可奈何,隻得老老實實認了。
兩人稍微休憩過後,便開始並肩而行,往第一個目的地淮盧鎮緩步走去。
也終於是趕在日落時分前,看到淮盧鎮那滿是裂痕的石碑,鎮子裏炊煙嫋嫋,暮色迷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