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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商隊

  跟著商隊走,有幾點確實很好。


  一是不用擔憂自己會走錯線路,除了幾個跟南夏一樣順路捎上的同道中人,大多都是走慣了這條路的老手,同樣的風景,同樣的人和事物不知道十數年來見過多少次,路上有什麽風吹草動,發生過什麽意外使路線必須得更改,會遇到什麽棘手狀況,到時候要怎樣去應對,都有著一套又一套成熟的方案,可謂駕輕就熟。


  二是一路上人聲鼎沸,走著不會那麽無聊。大家大多都是些糙漢子,山山水水走得多了,滿腹都是他人甚少聽過的談資,供得一路前行一路吹噓。有時候隻要有人拿出一瓶酒,人群都會沸騰起來,相熟的立馬會衝上去爭搶,也不在意什麽兄弟情分。大家喝多了還會引吭高歌,讓那些粗獷的嗓音和走調的歌詞回蕩在大道之上。


  三是大家都是走慣了山山水水的人,很是習慣在什麽時刻要怎麽做,讓一直出門在外都是自己煮飯的南夏省卻了不少功夫。再加上商隊裏大家口味不一,有的人覺得吃飯就行味道隨意,但有的人就對食材和做法相當挑剔,因此每次做飯時都會臨時搭起爐灶,做上數類菜肴,哪怕出門在外也有著多種方案可選,這讓從未經曆過這般情形的南夏感到嘖嘖稱奇,甚至有了這一趟趕路跟遊山玩水一般的快感。


  南夏平時就一兩個人呆得習慣,這樣一堆人保持這同樣一個目的聚在一起的場景經曆得確實少有,雖然說融入不進人家的圈子,但是在一旁目睹也是心情愉悅不少。


  大家也沒忘記自己的目的。


  這次商隊從京城洛邑觸發,途徑淮盧鎮補充物資,目的還是要去一座名為平陽城的中型城鎮裏進行倒賣,賺取中間差價,賺來的錢會是大家這一個月以來的工錢。


  運著的物資昂貴,大家在歡暢之餘,也是一直保留著心眼,以防會有心懷叵測的盜匪之流前來襲擊。雖然大家是走在官道上,近幾年來朝廷大行整頓治安,就為終有一日南下攻打大陳做準備,實在想象不出會有不長眼的強盜出來觸這黴頭。隻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隨時隨刻都不得大意。


  不過這些與南夏無關,畢竟好歹是交了錢的,這些雜七雜八的瑣事交給商隊的人就行,他和蘇半熟隻需要盡情享受這趟旅程即可。


  就比如現在,眾人正暫時休憩清點物資,南夏也正好趁這個時間燒上一壺清茶。隻是水都還沒半點沸騰的跡象,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從一個車廂上跳下,像隻找到了橡果的鬆鼠般一路直行,湊到南夏身邊,一開口就親昵粘人,宛若蜜糖。


  “南夏哥,我又來找你玩啦!”


  來人是一位比南夏還要年輕一兩歲的青蔥少女,麵容精致,衣飾華貴,一看就來自大戶人家。因為還是發育的年紀,少女臉上還有些未褪去的嬰兒肥,也尚且不懂如何梳妝打扮自己,臉上還帶著一抹興奮的潮紅,但就是這抹不加掩飾的青澀,給整體平添了一絲可愛。


  南夏自然認得這位少女,是這支商隊負責人的愛女,姓張,名韞佳,自從某日偶然掀起窗簾,看見後邊有少年騎著老馬,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這一兩天隻要商隊空閑下來,就會立馬跑過來糾纏南夏,問這問那,想表達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寫在俏麗的小臉上。


  隻是南夏原本就是根不懂風情的木頭,抱劍山一行後更是病上加重。


  他就當眼前少女,隻是少有地見著陌生人,心裏憋不住話。


  “對了南夏哥

  ,你有聽說過天人嗎?”


  “天人?”南夏聽到這詞稍微愣了愣,“五年前他們鬧得這麽大,應該不會沒人不知道吧?”


  “我想說的不是他們剛出現在我們這的事,而是之後,之後啦。”


  張韞佳撅起嘴,不太滿意南夏的配合:“我一直很好奇,五年前他們整出這麽大的動靜,那個時候我爸還整天緊張兮兮地跟我說,要有來自別的世界的怪物要跟我們這邊開戰了。”


  “可是之後竟沒動靜了,明明出場這麽大陣仗。”張韞佳是個坐不住的主,湊到南夏耳邊說道:“根據道聽途說的,他們就在大淵和大陳的交際處隨便找了片荒蕪地帶蹲下,一動不動,一悶就一直悶到現在。”


  “南夏你說,他們是不是在搗鼓什麽陰謀?”


  “這……我可不知道。”南夏將兩人間的距離拉遠一些,回想起那位名叫夏楠的少女,“而且他們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不如說我們還從他們那邊獲得了不少先前從未聽聞過的技術。”


  “我先前也跟你說過,我住在京城洛邑那邊,雖然住的地方挺是偏僻,但也是能夠比其他地方早些打聽到不少事情。”


  “其實大淵朝廷那邊,一直跟天人有生意上的來往。他們以自己獨有的技術作為商品,來交換大量的生活物資與建材。我曾見過運輸貨物的車流在京城附近經過,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同行裝載貨物的成年男子足有上百人之多。不過那時我也隻是遠遠圍觀,沒有跟過去看看這些貨物要送去什麽地方,隻是既然最終都送到兩國的交界,沒猜錯的話還是要用到最近幾年研發出的寶船,或者幹脆就是天人那邊派來戰艦。”


  “啊,你說的那個我好像見過。”張韞佳右拳輕捶左掌,亢奮說道:“淮盧鎮稍遠的地方不是有一片沒人要的地段嘛,除了遍地砂石,連青草都看不見兩根。”


  “但有一天,那一片荒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鋼鐵一般的小山,上邊都是我看不懂的奇形怪狀的裝置。那時候我也沒看到有人在附近來往,還納悶著這裏怎麽就出現了這麽個奇怪玩意,也不敢過去仔細看看。聽南夏哥你這麽一說,原來那是天人的戰艦啊。”


  “之後我也回去看過,那小山就不見了,這麽大一塊東西,竟然說不見就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不過那片荒地變得是真的平,以前去還有些堆起來的土丘,現在啊,應該平整得跟湖麵似的。”


  張韞佳的語氣有些惋惜,顯然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竟然沒意識到那是什麽龐然大物。


  “然後你讓我說我們大淵從天人那邊得到什麽……”


  “對了!”南夏一拍大腿,暗罵自己怎麽會忘了這事:“也不說很遠前發生的事,就是前段日子我回到家,閑來無聊去往舊城區那邊一看,發現那邊持續了大半年的工程已經結束,在先前的一大片廢墟之中,建起了一座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建築,隻能辨認出建築群中有一座全有鋼筋組成的鐵塔,中間鏤空,然後有數根極為粗壯的線與皇宮那邊相連。地麵上還有一堆又一堆的煤炭小山,焚燒過後的殘渣足以填滿以前流經舊城區的河道。”


  “我想知道這一群建築師要做些什麽,但是那裏被封為禁地,不允許外人來往,我就隻能沿著那些長線,走向皇宮發現打算一探究竟。”


  “京城很大,所以我走著走著就快要到夜晚,天色黯淡,我那時才走到皇城邊緣。”


  “


  然後,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南夏突然打住話頭,看向聽得津津有味的張韞佳。


  “啊,你快說啊!”張韞佳聽得正上頭,話語卻戛然而止,不禁發出一聲惱怒的嬌嗔。


  “正常來說,到了夜晚,哪怕我們每家每戶都點燃起油燈,你也不會覺得外邊的街道怎樣明亮堂皇。”


  “但是,在那個晚上,我看到的不是這樣。皇城內仿似燃起大火,耀眼的光線直衝天穹,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皇宮裏那些精美的城樓,沉浸在一片暖黃色的亮光裏,可以清晰地看見其中每一個細節。皇城裏沒有煙霧升起,沒有人群的喧嘩聲,那些耀眼的光線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一直都是那個強度,將整座皇宮哪怕深夜也照映得金碧輝煌。”


  南夏一臉的悵然若失,“那時我就在想啊,這就是天人給我們的日常帶來的奇跡吧。雖然我們很難發覺,但確確實實改變過了什麽。”


  張韞佳想象起南夏描述的那副畫麵。


  隻是稍微在腦海中描繪,就能感受到這幅場景在這個世間會是何等震撼。


  當她正想繼續說些什麽,與南夏分享這鼓蕩的思緒時,一道流雲般的白光從兩人頭頂上飛過,在半空一陣盤旋,像是終於找到了目標一般,向營地某個方向緩緩降落。


  張韞佳辨認出了那道白光是什麽,也看清楚了它要找的是什麽人,情不自禁地開口道:“咦,那不是平陽城宗家那邊發來的飛劍麽?這麽突然的通訊是要說些什麽?”


  張韞佳急忙從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煙塵,笑著跟南夏打了個招呼:“南夏哥,你先在這等著,我去問問我爸發生了什麽事?”


  “嗯,好。”南夏揮手告別。


  等到張韞佳已經跑出老遠,南夏才轉過頭打算喝上一口剛煮好不久的茶水,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蘇半熟那張充滿怨念的臉龐。


  隻見蘇半熟悻悻說道:“南夏,為什麽啊?我長得也還算不錯吧,為啥商隊裏的女孩子都隻顧著跟你說話啊,我想湊過來還會把我踢到一邊。”


  “這個……”南夏真的不知道怎麽安慰蘇半熟,才能讓他得到滿意的答案,“嘛,或許我這麽說不太厚道,這種事蘇兄你還是漸漸習慣比較好。”


  “你這發言也太混蛋了吧!”


  隻是蘇半熟罵歸罵,卻也想不到有什麽話可以辯駁這個事實,隻好老老實實閉上嘴,懶得繼續受氣。


  兩人等上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見到張韞佳打聽到消息回來。


  倒是遠處的營帳一陣騷動,商隊的負責人拿著飛劍帶來的信件緩緩走出,滿目愁容。


  他清了清嗓,還是決定將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告訴大家,高聲宣告到。


  “各位,宗家那邊有變,吩咐我們需要盡快將手上這麽貨送到,大概要比先前壓縮上三天路程。”


  “所以,接下來這段路程,我們不走官道了,得去抄幽澹穀那邊的近路,接下來這段日子大家可能會遇到一些預想不到的意外,還請大家先行做好準備。”


  “好了,大家也休息夠了,趕緊收拾上路。”


  人群騷動起來,一時間不能接受這稀裏糊塗的變動。隻是命令已經頒下,也容不得他們心底有多別扭,隻好馬上動身,去達成這任性過頭的要求。


  南夏和蘇半熟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睛裏的詫異與不安。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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