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攔路
既然商隊負責人提出要改路,那麽南夏和蘇半熟這些蹭上來的,也不好意思提出什麽意見,隻好跟著大部隊前往幽澹穀。
路上南夏也找了個時機,問了下商隊裏一個走了二十幾年這條道的老人,這才知道這幽澹穀是個怎樣的去處,為何會那麽多人惴惴不安。
據那老人所說,幽澹穀原本是古時候的一條戰略要道,經曆過不知多少軍隊爭搶,裏麵又用人骨填了多少個深坑。隻是歲月變遷,那些慘烈戰事都已經變作曆史書裏的一紙文字,舊時諸國也已演變成了如今的大淵。和平的年代長了,這些以往的戰略要地也就逐漸無人問津,加上那邊地勢狹隘,不是什麽住人的好去處,現如今也就是一片人煙罕至的深山野林。
這種沒多少人煙的地方,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野獸的聚集地,還吸引了不少惡跡斑斑的凶狠靈獸在那築巢定居。雖然說朝廷時不時也會雇傭上修行者前去清理,隻是深穀幽幽,誰又知道深處還藏著什麽妖孽,再加上時不時就會聽到裏麵有怪物出來傷人的消息,大家也就約定俗成,沒有什麽非做不可的事,千萬別去靠近那個地方。
所以,這次當車隊的負責人提出要去幽澹穀縮短路程,大家心底確實都有著不少意見。隻是負責人如此固執,就很難不讓人猜測宗家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那麽迫切需要這一隊的物資。
老人還好心勸誡過南夏,外人就別來摻和這些大家族裏的醃臢事,雖說會損失點交掉的定金,但是始終還是離遠這些未知危險較好。
南夏隻是謝過了老人的好意,畢竟在這中途退出車隊,自己又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找到前往東陵的途徑。
而且,家境貧寒,收不回定金那是真的心疼。
這一天下午,南夏拿出商隊人手一張的地圖,估摸著現在眾人所處的位置,離那幽澹穀的入口應該不過幾百米遠,再繞過幾片沿途的灌木叢,就能看見舊時要塞的遺跡。
隻是現在時間有點尷尬,總不能不進入幽澹穀,為了安全在附近找塊好點的地待到明天。
這麽看來,今晚很大可能要在幽澹穀裏過夜。
正當南夏還在擔憂著今晚住處的時候,蘇半熟湊到到身旁,小聲說道:“南夏,小心點,等會可能要出事。”
“嗯?”南夏一時間沒太能反應過來。
四周樹木叢生,蔭影厚重,正是野外最常見的風景。
隻是南夏想起身邊這人是個三境的修行者,哪怕隻是大驚小怪也值得自己上心,便腳步停下來,閉上眼睛,仔細聆聽遠點的地方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響。
車軲轆漸行漸遠,人們說話的聲音也逐漸消退,有些雜音可以傳入耳中。
那是成年男子交流時的粗言穢語聲,刀劍相撞磕出來的鏗鏘脆響,還有弩箭上膛,機關卡合,在用靈力強化過聽覺過後,依稀從遠處的地方幽幽傳來。
以南夏的靈力,再細節點的還是聽不清楚,隻能疑惑地詢問蘇半熟:“這是……有另一隊人?”
“是的。”蘇半熟點點頭,回道:“位置很久都沒有變動了,應該是在前邊等候著咱們。”
“我們是不是該告知一下商隊的負責人?”
“晚了。”
“最前麵的已經出了這片樹林,位置早就被對麵捕捉到了。”
蘇半熟把手插進衣袖口袋,麵對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他的神色也沒多少變化,稍許戒備之餘,還是對當前狀況的不以為然。
“南夏,你說個話,咱們要不要摻和這事?以我直覺來看,對麵是來者不善啦。”
南夏沉吟一會,比對了一把周圍的
地理環境,說道:“我們先別處出去,找個沒人發現的角落看看情況,如果實在發生了什麽事,我們那時候再看看自己幫不幫得上忙。”
“好嘞,就聽你的。”蘇半熟沒有異議。
道路盡頭,走在最前麵的幾台馬車在道路中央緩緩停下,商隊的負責人走下車來,神色有點凝重。
他記得自己前幾年來這裏的時候,這裏絕對沒有這樣的一座要塞。
在他身前,這處原來隻有舊時塔樓遺跡的幽穀入口,如今卻多出了一座用粗木構建而成的厚重大門,兩側緊緊連通著山壁,沒有露出一點空隙。整座大門總共有三米高,上方還圍出了一層半人高的矮牆,再掏出十數個人頭大小的空洞,方便從裏麵射出箭雨,而外邊來的攻擊很難傷到裏麵的人幾分。
這座山門上頭,還站著十幾個人,大門背後藏著的人或許更多。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著逐漸靠近的車隊,其中一個滿臉胡茬的精壯大漢舉起一隻右手,示意周圍的手下提起弩箭做好準備,看著模樣是有肥羊準備上門。
等到商隊足夠靠近,雙方都能看見彼此的麵容,這精壯大漢豎直身子,從座位旁拎起一把快有成年人高的大型彎刀,聲如洪鍾,向商隊一行人大聲喊道:“咳咳,下麵的,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你們應該明白的吧。”
商隊裏一陣騷動,大家真沒想到,才剛剛決定繞路前來幽澹穀方向不到半天時間,就會碰上這些攔路的匪徒,這意外來得如此之快,讓人無法適從。
隻是討論歸討論,大家臉上也沒多少慌亂,畢竟走這行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啥意外都能搗鼓出好幾種解決的辦法,更別說這隻些小小的賊寇。
所以,沒過多久,就有經驗老道的熟手出來解決此事。
“鄙人張世均,是這種車隊的負責人,不知道這位老兄該如何稱呼?”商隊負責人上前一步,稍微低頭行禮。
出門在外,行走於山野湖澤之間,做生意這事還是要講究一個和氣生財,少惹麻煩,真不幸碰著了也要爭取把損失減免到最大。這個世道,人命還算值錢,所以碰到這些事第一時間還是不要想著喊打喊殺,賠的還是自家弟兄性命,拿來折算成貨物價格,怎麽算都是虧。到時候人心如果丟了,自己這領隊的位置怎還做得下去。
“喲,還挺懂禮貌啊。”精壯大漢大笑一聲,似乎沒想到這人膽子挺大:“也不怕告訴你,老子宋江海,是這幽澹穀龍子幫的老大。看在你還算恭敬的份上,我也不說啥要你把全部貨物留下了,每個人交個一百兩銀子就好。”
聽到這個數字,張世均心底冷笑一聲,但臉上依舊是一幅生意人真誠厚道的笑容:“宋老兄真是說笑,每人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哪有那麽容易湊的出來。”
“哦,那你是想不給咯?”宋江海一腳踩在矮牆邊上,語氣囂張:“你看到老子弟兄手上這些弩箭沒,不要命要跟老子說一聲,可以全部賞給你身後那些人。反正你覺得人命沒那些死物值錢,勞資之後還是可以大發慈悲讓你一個人過去的。”
“宋老兄別那麽暴躁。”張世均繼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也不是有著自己的難處嘛。”
“不瞞你說,這批貨物是平陽城張家訂的貨,如果運送途中發生什麽差錯,我也很難跟我宗家那邊交代。看在張家好歹也能掛個平陽城三大家族的名號,在這附近一片地方還是有著幾分薄麵,望宋老兄還是給鄙人一個麵子,別把這事鬧得這麽僵。”
“如果宋老兄覺得自家兄弟也得吃飯,鄙人可以以自己的名義,給各位送上一筆辛苦錢,不知宋老兄意見如
何?”
一番話說下來,饒如張世均這樣的商場老手也有些口幹舌燥。
隻是有些話,對別人可能有效果,但對鐵了心決定不解風情的人,著實沒有什麽效果。
粗壯大漢浮誇地俯下身,裝作思考了好久,這才仰頭說道:“平陽城張家,那是什麽?聽都沒聽說過,你休要抬出個沒人聽過的名號來唬老子。”
聽到這話,張世均臉色陰沉下來,身板挺直,再也沒了之前那種老油條的感覺。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沉聲說道:“好了,演技這麽拙劣,就別再繼續演了。”
“實話實話吧,你是來自平陽城那個家族,魏家還是南宮家?我運送的就是批再尋常不過的貨,不值得你們花費這些無聊的工夫。還是說平陽城那邊發生的變故太大,你們連這小小的一點籌碼也不放過?”
“哼,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宋江海臉上獰笑依舊,隻是眼眸裏多了份外人無從知曉的慌張,他收回探出城牆的身子,厲聲說道:“既然這單生意談崩了,也就休怪勞資不客氣。”
“兄弟們,下手!一個別留!”
“好嘞!”不知道哪個狗腿子喊了一聲,站在矮牆後邊的匪徒紛紛扣下扳機,瞬時間弩箭密如雨幕,朝著眾人頭頂拋射而來。
宋江海找了張凳子坐下,懶得去看下方的慘狀。他事前已經調查過了,這隻商隊裏也就隻有幾個剛剛登堂入室的一境修行者,還不到平陽張張家祖宗堂那邊重視的地步。但家族之間的相互牽扯,蠶食壓製,什麽時候都是從這些最不起眼的地方一層又一層地累加起來,如同千裏堤壩毀於蟻穴。這也是他一個堂堂三境的修行者,卻要混跡在這強盜幫裏多年,受到宗家命令就得屁顛屁顛過來做著苦差事的原因。
他掰著手指,預計片刻過後,所有人就得被盡數射成篩子。哪怕有的人運氣較好,能夠躲入周圍的障礙物中逃過一劫,自己還會派出那些一直藏在大門後邊,被雇來的數名野修。那麽,哪怕是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在這層後手和弩箭的壓製中,逃出生天。
再不濟,自己也能出手嘛。
正當宋江海想著今後好事的時候,一陣異樣的波動從下方傳來。
天地間有風激蕩,空氣像是被人敲打一般,發出著不自然的奇怪嗡鳴,仔細聽還有著種簡單的韻律,使天地間遊離的靈氣不斷躁動。
宋江海猛地站起身,他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扶著矮牆往下看去,卻發現所有的弩箭都被紊亂的氣流定格在空中,絲毫不能再前進一分。
隨著一個相貌尋常的老人衣袖一撥,所有弩箭被收束成一圈,輕鬆隨意地丟在一旁。
宋江海心神炸裂!
他不能理解,為什麽這支小小的商隊,裏麵會藏著這麽一個連他也感到驚懼的怪物!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四境的修行者?
宋江海來不及思考,隻能下令讓周圍的手下繼續射箭,同時放出下方還不知曉外邊發生何事的鷹犬,希望他們可以為自己拖上一段時間。
趁周圍的人注意力暫時不在他的身上,他緩緩後退,讓自己進入視野的死角,隨機雙腿猛然一蹬,自身恍如炮彈般飛出,打算就這麽衝入幽澹穀之中。
隻是他還沒撲騰出多遠,幽穀一旁山上的密林之中,迸射出一輪黑色劍光,將他直接從半空壓到地上。
蘇半熟拎著還沒拔出鞘的長劍,身後跟著個好不容易才撥開層層枝葉的俊俏少年,他看了有些狼狽的宋江海一眼,開心地吹了個四不像的口哨。
“喂,南夏,看來我們是撞到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