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蛇
第二天的清晨南夏醒得很早。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看到的那個痕跡太過於震撼，還是幽澹穀裏水汽過於充沛的緣故，南夏昨晚睡得並不算很踏實，中途還醒過來好幾次。隻是起來之後夜色還是那麽漆黑，守夜的人依舊在篝火小口喝著酒壺裏的燒酒，哪怕心裏有些不安的預感，也隻能強行壓下。
南夏用清水拍了拍臉，讓休息不充分的大腦稍微清醒一些。
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的醒來，炊事班的開始折騰起鍋裏的早飯，護衛隊那邊則拿起兵器，開始保養與日常的操練，張世均和張韞佳起來後過來南夏這邊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
期間那位被稱呼為周老的老人，也下了馬車在附近散步了幾圈，見到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臉色也沒什麽不悅，撫著胡須笑了兩聲便不以為意。
吃過早飯，大家開始今日的行程。
如果一路馬不停蹄，估摸著正午之前就能離開幽澹穀，回到一覽無遺的官道上，之後的行程也就不會在這麽提心吊膽，安全且快速許多。
張世均坐在車廂前方，緊張地盯著前麵的路況，生怕會有什麽意外。
昨晚蘇半熟給他展示了那份情報，作為商隊的總負責人，自然不能就這麽安然入睡，得加急去跟商隊裏有經驗的老手，以及作為最大依仗的周姓老人商量這個事情，等到談好具體的籌碼，交代好一些注意的事項，再跟地圖反複比對後確認自己不會撞上黑磷蛇的生活線路，天色也已微醺，隻能小睡上一個時辰。
隻是這些工作確實值得，至少商隊已經走了預計的大半路程，都還沒有碰到什麽意想不到的危險，讓張世均內心稍安。
當他正準備吩咐大家再加快兩步腳程，順便安撫下人心的時候，西邊遠處的山林裏，突然響起些奇怪的動靜。
就像有人在拚命的奔跑，氣浪在腳邊不斷炸響。樹木被攔腰折斷，大地被整塊整塊地掀開，野獸們紛紛感到恐懼，倉促地進行著逃離。
這些聲響越來越近，快到商隊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就要衝到眾人身前。
張世均腦子裏逐漸理解到即將要碰到什麽情況，但是喉嚨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哽著，讓他絲毫不能吼出那分明很簡單的兩個字詞。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前方，毛骨悚然，膽顫心裂！
宋江海逃竄的身影從樹林間的陰影內脫出，渾身浴血，右手像是骨折一般無力地垂著一旁，那柄非常規格的彎刀不知遺落在哪邊。當他看見了商隊的眾人，臉上露出一個慘烈的微笑，在那張半邊都被鮮血打濕的臉龐襯托下，顯得分外滲人。
他停下了奔跑，在距離商隊不到十米遠的地方駐足停下，用手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眸裏盡是已然認命的果決。
在他身後，一顆碩大的頭顱掙脫了層層枝葉，高高抬起，對準宋江海站著的位置，一口吞下。
一聲砰然巨響，煙塵被撞散起天空，等到煙塵散盡，原地再也沒有了宋江海的身影，隻剩餘遍地的血跡與一顆黑色的猙獰蛇頭。
那是一隻體格遠超常理的黑蛇，單論
身體寬度就快要擠滿整條道路，長度更是不知幾許，深深通向密林之中。它的頭顱稍微俯下，一雙棕黃色的眼眸睥睨著眼前眾人，猩紅蛇頭緩慢搖動，青色的蛇涎隨之滴落，在泥土上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淺坑。它身上黑色的鱗片隨著吐信略微閉合著，有淡黃色的氣體從鱗片下方的腺體中噴塗出來，帶著一抹濃鬱的硝酸與硫磺的味道，分外難聞。
在他身上，還有著不少用刀砍出來的凜冽傷口，邊緣被高溫灼燒得炭化，一時間難以愈合，露出下方白裏透紅的肌腱血肉。這種傷口，顯然宋江海曾經與這支龐然大物搏鬥過，隻是那些傷口都很微妙，沒有一刀觸及真正致命的位置，全為徒增這隻大蛇的怒火。
就目前看來，宋江海的遺願無疑是達成了。
大蛇眼神冰冷，豎狀的瞳孔像有靈性般打量這眼前這些獵物。
它是不太明白，為何剛才那個被他吞咽下肚的人會這麽想不開，跑到它的地盤裏挑釁尋死，打過了確認了實力不如自己，才想起來如敗家犬般慌亂逃離。自己追了這麽久，其間搞斷了他一條手臂，還想著是不是有什麽幫手接應，但沒想到最後逃到的竟然是這麽一個地方，遍地都是新鮮的食物，一個個臉上掛著的都是它最喜歡的那種麵容。
雖然說人類吃起來就那麽一口，根本算不上能夠填肚，但剛才那人體內流淌的靈力卻是大補，讓它都覺的自己可以離下次蛻皮近上一段時日。就是不知道下邊這些人裏是不是還有著這樣的美味，那麽自己受的這些傷也不是不能夠忍受。
這般想著，它再次提起頭顱，想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狠狠撞去。
張世均這才好不容易從這一連串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大喊一聲：“周老，拜托您了！”
“說到底還是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哦。”周老歎了口氣，一腳踏出，身形如雁般隨風而起，正麵迎上這條令人心神俱裂的大蛇。
大蛇就看到一個身上沒幾兩肉的枯瘦老頭拔地而起，將一隻幹癟的手掌按在它的頭上。
靈力的反應從兩者接觸處傳來，相比大蛇那恐怖的身軀，顯得相當微弱，仿佛風中的燭火。但當這抹靈力出現之後，一人一蛇之間的空氣驟然間扭曲起來，虛空中原本無法用肉眼觀測的靈氣在一圈又一圈紊亂的氣流間逐漸顯現，盤旋在老者身體附近，再在老者的牽引下凝聚成一個又一個白色的晶瑩光點，融入那團小小的光亮之中。
天地間有不間斷的嗡鳴聲傳來，在平地之間刮起了浩然的風，巨蛇崢嶸的頭顱被這股風卷動，身上的鱗片被擠壓出恍如金屬相撞般的刺耳聲響。它身體的衝勢戛然而止，被老人輕輕一巴掌拍回在地上，砸出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坑。
隻是老者這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玄妙一手，也沒在這隻大蛇身上留下什麽顯眼的傷痕，頂多就是被摔了個七暈八素，眼眸裏出現了一絲畏縮。
隻是身上的疼痛和口腔裏的血腥味在不斷提醒著它，讓它忘卻了這事，甚至還有些興奮。
它龐大的身軀此時此刻才真正的行動起來，從樹林之中盡數鑽出，攀上附近的山巒，阻絕了商隊繼續前行的道路
。不僅如此，它還高舉起頭顱，蛇信探出，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張世均才剛剛收整好車隊，大家圍成一個圓，藉由裝滿了貨物的車廂來抵擋大蛇的襲擊，聽到這聲嘶鳴後神色再次大變。
遠方有與先前一般無二的沉重聲響遠遠傳來，應該用不上多久就會抵達此地。
這種級別的黑磷蛇竟然會有兩隻！
“你們先行拖住，老夫盡快解決這隻就馬上過來。”周老麵色也有些凝重，沉聲跟張世均吩咐道。
一隻黑磷蛇對他而言確實不算什麽，頂多實在皮糙肉厚了點，對他這種不算主殺伐的修行者來說要處理上好一段時間。但如果數目增至兩隻，對他來說也是相當棘手，這些全憑自身強橫體魄的蠻物畜生，剛剛那擊已然如同墜落的山石，需要自己調動天地靈氣前來應付，真當要麵對兩隻的同時圍攻，那麽自己一個稍有不慎，也會落得和那宋江海一個下場。
那就隻希望這車隊裏那幾個小夥子給力一點，支撐得到自己解決這條大蛇。
既然做出了決定，他也懶得繼續浪費時間，身體包裹在空氣渦流之中，與那條大蛇開始貼身的纏鬥。
剩餘的人簇擁在一起，等候著第二條大蛇的到來。
張韞佳縮在張世均的環抱之中，瑟瑟發抖，用帶著顫音的聲音跟她父親說道：“爸爸，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裏嗎？”
“傻丫頭，怎麽會呢？”張世均心底也不好受，但還是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冷靜一點，不要影響到自家女兒的情緒：“你看，我們這邊還有那麽多人，其中還有個你爸剛交好的三境修行者，肯定能夠拖到你周爺爺解決掉那條畜生。韞佳你隻要閉上眼睛就好了，等你再張開，一切就全都解決了，大家完完整整地進來，肯定會完完整整地一起出去。”
張韞佳點了點頭，聽話地閉上了雙眼：“嗯，我相信你。”
張世均寵溺地看了眼張韞佳蒼白的小臉，心底有些後悔。
但是這種情感他絕對不能夠在這個時間點爆發出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看向一直站在他們前方的南夏與蘇半熟。
兩人都讀懂了這個中年人眼裏的意思。
蘇半熟摘下腰間的長劍，雙手反扣著背在身後，麵對這種情形，他還心有餘力地吹起了口哨，跟南夏笑著說道：“南夏，你說咱們這堆人，搞不搞得定一條那種級別的大蛇。”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蘇半熟這種輕佻的態度感染，南夏心裏的緊張舒緩幾分。
他握緊了手中的仞雪，語氣沒有一絲迷惘：“我不知道。”
“但是我保證，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有我們身後的這些人，大家都會好好地活下去。”
“借你吉言啊。”蘇半熟笑容燦爛。
過了段實在不算長的時間，另外一隻大蛇沿著同伴走出的線路趕到此地。當它看到自己的同伴竟在與一個四境的修行者打鬥，而且還漸漸落下下風，眼眸裏透露出一絲著急，就要去支援它的家人。
隻是兩個少年提劍攔在了他的身前，一前一後，靈力四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