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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遊玩

  出了狗洞,站起身來,視線瞬時豁然開朗。


  眼前所見是一片占地頗廣的宅院,裝潢簡單素淨的屋群鱗次櫛比地排列在白石道路兩旁。佳木蘢蔥,奇花爛漫,有潺潺流水從假山高處匯入碧潭,蜿蜿蜒蜒地在庭院各個角落流淌。有殘陽打碎在波光粼粼的水麵,泛起來的波紋恍若火焰一般深紅,姹紫嫣紅的錦鯉熙攘著跳出水麵。庭院中看不到多少人影,穿梭在各個房屋間收拾的仆從侍女也是少見,可以清晰地聽到三人踩踏在道路上的嘀嗒回響。


  方天燼也懶得繼續在其餘兩人麵前遮掩身份,手指按在耳後輕輕摩挲,直到蹭起一層淺顯的褶皺後,用拇指和食指調好角度抓起,一番緩緩撕扯,走出十步左右才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半透明粘膜下來。


  隨後他轉身倒退行走,將不加遮掩的麵容展示在兩人麵前,笑著說道:“怎樣,本少爺帥不?”


  蘇半熟瞥了一眼,簡單打量一圈後,嫌棄地嘖了嘖嘴,但心底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人長得還算有些本錢,出門在外也是那種可以禍害女孩子的貨色。不過比起走在他身邊那個眼神發光的少年,之間的差距依舊天差地遠。想到這裏,蘇半熟心底稍微好受一些,裝作不以為意地嘲諷道:“也就那樣,還沒有我長得有男人味嘞。”


  “哈哈,蘇兄不用如此委婉,事實我都明白。”方天燼也不在意,開朗地大笑一聲,便繼續帶著兩人往庭院北部的房屋方向走去。中途碰上幾個正在打掃庭院的侍女,見著方天燼的身影麵容都是一驚,拘謹地問候之後,就有人偷偷溜出他們的視線,小跑向門庭那邊通風報信。


  方天燼還來不及跟偶遇的青蔥侍女們說上幾句閑話,遠處就有風風火火的大踏步聲遙遙傳來,每一踏足間皆蘊含了不加掩飾的怒氣。


  被方天燼稱為徐叔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眾人身前,正是前不久還在大門前悠閑喝茶的門房,見著方天燼也不理會後麵跟著的兩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臉色陰沉地說道:“少爺你可終於回來了啊,一言不合就消失了足足三天,還屁點聲音沒有,可真是讓我們這些做家仆的擔驚受怕。說吧,你這次又去哪裏瘋了?又給方家招來了什麽麻煩?”


  “真是勞煩徐叔你擔心了啊。”方天燼抽了抽鼻子,仿似一點都沒聽出其中的具體含義,一幅頗為感動的樣子顫抖著說道。


  “你這小子就別演了,我也沒圖你真的能悔改個什麽。”徐叔絕望地歎了口氣,對完不成老爺的交代他也是毫無辦法,隻好放棄繼續責備這個厚臉皮的自家少爺,轉身望向他這次又帶回來了什麽招人厭的客人。


  隻是當他看見那兩張今早才看過的臉龐,臉上不禁露出一分訝異,對著南夏咧起嘴角說道:“這不是今早的兩位年輕人嘛,還真找到我家少爺了,肯定相當不容易吧。”


  南夏悻悻說道:“巧合而已。”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世道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方天燼一頭插進兩人談話中來,嬉皮笑臉道:“話先不說那麽多了,這兩位兄弟今天一直勞圖奔波,下午的時候還幫了我不少的忙,現在一定相當累了,徐叔你還不快點給他們倆安排上兩間客房休息休息,免得被人說咱們方家連招待客人都不會。”


  徐叔招了招手,示意在一旁等待的侍女帶領兩人前往客房那邊。等到南夏和蘇半熟的身影逐漸遠去,確認聽不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後,他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與方天燼說道:“既然少爺你都帶他們進來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趕他們出去,隻是少爺你要記得老爺出門前說過的話,少出去惹事,也別帶那些根本帶不來益處的朋友進方府家門。少爺你都已經長這麽大了,要好好收拾下性子,不然……”


  “徐叔,與這兩人相關的,都是正事。”方天燼打斷了男人的話,一改之前的頑劣不恭,此時的神態與語氣,有著久居人上的肅穆與威嚴。


  徐叔

  聽到自家少爺難得一聞的語調,心中一凜,作為方候府中少數幾個知道方天燼這人具體深淺的局內人,他自然了解少爺對這兩位客人的重視程度。同時就情難自抑地生成無數疑問,這兩個自稱從遙遠地方前來的年輕人,究竟有著何種身份,會讓自家的少爺如此上心,難道真就是今早他們所說,隻是舊時兄弟情誼這麽簡單?


  但他這些疑惑還沒問出口,方天燼就一臉凝重地踱步離開,腳下邁步逐漸加快,到了最後就變為儀態囂張的蹦蹦跳跳,還不忘回頭對他做上一個鬼臉。


  徐叔這才反應過來,這混小子趁著好不容易認真一回,敷衍過去了自己的說教,自己顧著想東向西,還真讓這臭小子逃跑了去。隻是現在那臭小子已經溜遠,自己再找過去也是徒費心神,徐叔隻好在原地苦笑不得地笑罵一聲,準備回去看看有什麽途徑可以替自家少爺收拾下首尾,不讓城中某些有心人抓到其間的蛛絲馬跡。


  南夏和蘇半熟自然不知道背後有人在在意著他們,他們此時此刻頂多在感歎世事無常,前不久才在富貴人家的宅邸中好吃好喝過了個下午,這才過了兩天就又有機會在侯府裏悠閑快活。在這方候府,他倆受重視的程度明顯比在之前的張家好上太多,至少剛一進門放下行李,就有專人過來服侍他們更衣洗漱,還有連名字都說不上的珍饈佳肴放進外表精致的餐盒,等他們泡澡完畢就放在房間的大桌之上,提筷夾上一口還能感覺到燙口餘溫。蘇半熟還有機會喝上一瓶多日未嚐的溫酒,笑看著南夏被周圍的侍女搭話糾纏,喝著喝著就覺得一口苦酒潤過愁腸,淒風寒雨湧上心頭。方天燼也不是沒有過來看過一眼,隻是看到兩人都因疲倦早早睡去,也就暫且放下和南夏說些閑話的心思,安排附近的侍女明日記得提醒這兩位客人,他這大少爺要帶他倆好好逛一趟這東陵城。


  這一夜就這麽安然過去。


  待到日上梢頭,兩人被侍女清脆的敲門聲喚起,兩人這才知道方天燼的邀約,交談過後覺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看看這方家大少是想如何招待他們。


  隻是當他們走到侯府大門附近,看到那個拿著把竹扇輕搖,一身花枝招展,臉上都掛著一抹曖昧笑意的熟悉臉龐後,兩人心中都不謀而合地生出一絲不安。


  而方天燼也確實不負他們的期望,帶著兩人就往他最熟悉的那些地方跑。


  最一開始就直接是城中裝潢最浮誇的賭場,牆壁被塗刷成深海一般的湛藍色,上麵鑲嵌著無數琉璃玻璃打造成的水鑽,被遊離的燈光映射得分外刺眼。南夏兩人看著方天燼熟練地扔出張鑲金帶銀的卡片,簡單登記過後,從侍者手上接過如同小山般高的彩色籌碼。方天燼也不忘大方地擇出一批遞到南夏和蘇半熟手裏,對著這麽一大筆數目說著你們隨便玩玩,虧了反正是平日常態,贏了就是頗給他臉上爭光。


  明明是一大早,賭場內部卻依然有著不少人,大多都是像方天燼這樣無所事事,前來敗家的宗族弟子,看到方天燼後紛紛上前打個招呼,臉龐湊到一起說些今天誰贏更多就要把家中的啥啥東西拿來交換的垃圾話。其中也不乏臉色潮紅的賭徒,身上明明穿著破舊,但每一次押注都是極大的手筆,講究的就是一個富貴在天,餓死由命。每張長桌旁的荷官倒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管周圍的人再怎麽鬼哭狼嚎,臉上也不為所動,手中的紙牌像蝴蝶一樣翻飛,杯皿中的骰子搖晃出清脆的連綿聲響,之後並會伴隨歡呼或者怒吼,小小一室中似乎已經包含世間百態。


  南夏隻是滋滋有味地看著,並沒有親自下場耍上兩把,方天燼分給他的籌碼也是全數交給蘇半熟去揮霍。這多年來的勤儉持家,使他對於這種賭博性質的冒險並無多大好感,細水長流,水滴石穿,這才是過好日子的最佳心態。


  蘇半熟倒是截然不同的那種人,遇見南夏時便是一窮二白,身上再怎麽尋覓也摸不出一個子來,自然不是那種為了平淡度日而留有積蓄的人物。更何況這次還不需要用自己的錢,就能夠享受到那種富貴敗落係於一

  線的醉人快感,為此他頂多一開始忸怩了兩下,就放開了心思跑到各路桌台上遊玩,無論是最簡單的骰子押大小,還是靠紙牌數人進行心理博弈,還是概率最低但一晝暴富最有可能的雙色輪盤,到處都可以看見他興奮不已的身影。不過結果如何,從大家離別時都是兩手空空就能明白。


  從賭場出來時,時間正值正午,早上又隻是隨意啃了幾塊糕點,三人冷靜下來後都感覺到饑腸轆轆。南夏本來還想著提議去吃一些當地特有的麵食,但方天燼卻故作高深地將他們拉到一處三層樓的酒家,向認識他已久的酒樓老板道一句一切照舊,隨後便將其他兩人拉到一處內部的包廂,房間四周器皿都擺放著剛從地窖中挖出的冰塊,哪怕此時盛夏時節也感到肌膚有些冰冷。


  正當南夏和蘇半熟麵麵相覷,不知方天燼這人又要搗鼓啥稀奇玩意時候,店家中幾個夥計走了進來,在圓桌上架設起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再把一個臉盆大的鍋子扣在其上,注滿熬好的高湯與底料,倒入香料與大量的花椒與辣椒。一陣大火熬滾後,整個房間裏洋溢的都是辛辣的香氣,稍微吸上一口就覺得口鼻發燥。方天燼拿起一碟早就準備好的牛肚,用筷子夾起一片放入鍋中燙熟,沾染一層厚厚的醬料送入口中仔細咀嚼。旁人看到他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潮紅,隨即淒慘地咳嗽起來,大口地喝上幾口涼水神色這才稍緩。盡管如此,方天燼依舊一臉滿足地向兩人吆喝,說這才是男人該直麵的味道。


  南夏和蘇半熟隻好有模學樣地照做起來,隻是超出方天燼想象的是,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能夠吃辣。蘇半熟還好,吃完還要撲哧撲哧地呼上幾口熱氣,而南夏將吸滿湯汁的肉片一口吞下,大氣都不帶喘上一聲,臉上還要抱怨不夠勁般露出惋惜的神情。這讓想專門看兩人笑話的方天燼臉色一陣蒼白,反倒成了三人之中模樣最為慘烈的那位。直到上的菜色一掃而空,房間裏的冰塊也快要融化幹淨,方天燼捂住腹部癱倒在桌麵上,手指無力地指著明顯留有餘力的南夏,口中一陣囈語般的悲鳴。


  下午時段方天燼倒是沒帶兩人再去什麽奇怪的地方,而是前往東陵城最大的一條商業街,看看人來人往,看看店鋪林立,有啥對得上眼的大家商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預支薪水買上想要的東西。隻是當方天燼的身影剛踏上街道,周圍的店鋪裏就不約而同地響起陣陣桌椅推拉的聲音,原本還優哉遊哉看著書報的商鋪老板紛紛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臉戰戰赫赫地看向這個突然造訪的瘟神,生怕他會闖進店中,直接拿走自己想要的商品,之後幾個月如果等不到方家老爺回來,那就別想著能拿到一分一厘。再淒慘點,如果碰到這位大少爺稍微看不順眼,那麽整個店鋪就會被肆無忌憚地砸爛,到頭來連生意都不用做。


  南夏和蘇半熟兩人剛來東陵,對方天燼在這條街上的惡名自然不甚了解,因此雖說感受到了街上詭異的氛圍,但依舊一頭霧水,隻能當做這就是大城市的氛圍無視過去。昨天事成之後,方天燼也是慷慨,很是幹脆地給了他倆約好的數,讓兩人此時的錢包都久違地鼓張,可以隨心隨意地去購買自己想要的物品。南夏除了給別訣購置的一些紀念品外,就再無別的需求,跟隨著興趣在大小商鋪之間瞎逛,可惜走了數圈依舊找不到能讓自己心動的東西。蘇半熟則是鑽入那些販賣兵器的店鋪,給他相伴多年的黑劍進行維護與保養,中途還不忘給南夏買上一把樣式精致的長劍,當做先前損耗仞雪的賠罪。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很快天色就已進入夜晚,燈火燃起,光點密布,白晝般的光線點亮整座東陵。南夏和蘇半熟逛了一天,疲倦之餘,也感到了心滿意足,畢竟如此閑適的時光,放眼以前的人生,也是少有的體驗。但當南夏提出回方候府裏休息的時候,方天燼卻伸出根手指在兩人麵前晃了兩下,一臉久經沙場的渾濁笑意。


  “回什麽去啊,現在才是這趟出門的重頭戲。看你們倆一個畏畏縮縮的,一個毫無人氣,想來都還是沒有經驗的雛兒。就讓本少爺帶你們去開開眼,見識見識這東陵城中最負盛名的青樓,享受下何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嘿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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