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邀約
南夏看得好久回不過神,直到周圍有潮水般的掌聲響起,這才意識到這一舞已經結束,悵然若失地跟著拍起手掌來。
在他過往十六年的歲月中,從來未曾目睹過如此曼妙的表演,原來可以單憑肢體的纖細變化,就能展現出一幅流連忘返的畫卷,故事中的人物與景,隻需要那不經意的一顰一笑,幾個蜻蜓點水般的輕靈碎步,還有幾次挑逗人心般的裙擺旋轉,就能在舞台上似水長流般鋪開,想表達的情感,想敘述的話語,想知會的心意,不需言語,就能夠滋潤流淌入觀眾的心間,為故事中的人物可悲可歎,為女子酣暢淋漓的舞蹈心悅誠服。
洛紅妝一舞跳罷後並未離開,而是提起裙擺跳下舞台,拿過侍者端來的酒杯,開始一桌一桌地為台下的貴客們敬酒,感謝今日能夠前來捧場,順便彼此間說些男女之間的調笑話,銀鈴聲陣陣,仿佛天籟,逗弄得人內心瘙癢。
但令南夏感到不解的是,此處明明是青樓地方,洛紅妝作為此處最負盛名的舞妓,卻沒有人提出要與之過夜的想法,想象中的那些一擲千金為紅顏,名流世子為追求女子紗下麵容,爭風吃醋各展風采的場景也不曾發生。這讓所有青樓見聞都是從別訣那邊道聽途說的南夏心中一陣失望,竟然不能看到才子佳人小說中描寫的那種浪漫風光。
方天燼對此事何等經驗豐富,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南夏此時的想法,不免壞笑著說道:“咋了,南夏,對洛大花魁感到心動,想著自己有沒有那般福氣可以陪佳人過上一夜啦?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天羨院的洛大花魁,可是那種隨心所欲的主,畢竟出道即一舉成名,根本無需像其他青樓女子一般需要步步經營,就能獲得世人寵愛。為此誰能有幸陪她度過一晚春宵,全看她的心情,隻有那些位高權重的高官,還有像我這樣長得風流倜儻的大家子弟,才比較容易入她的法眼。我看南夏你長得比我就差上那麽一點,機會不能說沒有,要不要等會你方大哥被敬酒時給你美言幾句?”
南夏頓時滿臉通紅,慌忙擺手羞赧地說道:“方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想著跟我了解的青樓女子不太一樣,一時就有些好奇。至於真的要和女子……做那種事情,現在我沒有那種興致,也不是該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更別說還是洛姑娘這般天仙似的可人了。”
“這位公子真是謬讚,小女子怎能消受得起。”
正當南夏還在支支吾吾地解釋的時候,身後驀然傳來一陣軟糯的聲音,回過頭,就能看見洛紅妝的盈盈一握的腰肢,馥鬱的甜美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大腦一陣發暈。
洛紅妝踱步走到桌旁,輕輕施了個萬福,舉起小巧的白瓷酒杯,對著方天燼柔聲說道:“方公子,可真是好久不見,請容許小女子為諸君敬上一杯酒水,當做這麽久都沒有聯係方公子的賠罪。”
“洛姑娘毋需這麽客氣,咱們怎樣的交情彼此還不清楚。要是真覺得歉意不過,不如請洛姑娘帶我們到你閨房那敘上一敘,如果可以徹夜聊到天明,那豈不是人間一大樂事?”方天燼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洛紅妝的敬酒,將自己酒杯中的醇酒豪邁地一飲而盡,同時也不忘打量著洛紅妝那被麵紗遮住的神秘麵容,語氣輕佻地提議道。
聽到此言,洛紅妝不禁捂嘴輕笑,也不去回避方天燼的話題:“這有何不可?隻是難道方公子已經忘了,上次是誰在床上一直呻吟,說此生此世都要拜服在小女子的石榴裙下?就希望方公子今晚可以硬氣一點,讓小女子也能說出些違心話語呢。”
周圍各桌上的人原本還在假裝喝酒,伸長著脖子偷聽著這邊的談話,聽到兩人在親切交談以往的風流韻事後,都難以自抑地心中悲歎,想著為何這臭名昭著的方天燼能有這般福氣,可以盡情享受美人恩情。這要知道,洛大花魁自一年前成名以來,接客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除了那些在場眾人都難忘項背的朝廷大官,就是這方家的臭小子次數最多,甚至城中都流傳出不少兩人已秘許婚期的小道消息。為此也不是有人憤懣不平,找著洛紅妝難得的出場機會,過去問個緣由,或者說直接憑著家大業大,霸王硬上弓,要與她這矯揉造作的女子好好認識自己的身份,隻是下一刻就被時刻伴隨在洛紅妝身後的貼身老嫗一掌拍飛了去
,事後追責也毫無下文,相關的家族不久後還從東陵城中連根拔起。這時眾人才意識到這洛姑娘身後有恐怖背景,也就隻好任由為所欲為。
隻是洛紅妝與方天燼稍微調笑幾句,眼光不經意間掃過南夏臉龐,眼眸中頓時流露開漫曳光華,就這麽撇了正主不要,一直逗留在少年身上。那眼神彷如饑腸轆轆的灰狼盯上了懵懵懂懂的小白兔,盯得南夏心中一陣發慌。
不知為何,除了那昭然若揭的情欲以外,南夏還感覺視線之中蘊含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味道,隻是再怎麽絞盡腦汁,也了解不來其中想表達的意味,隻好暫且擱置一旁,裝模作樣地企圖渾水摸魚度過此刻的難關。
盯了好久,洛紅妝終於別過視線,讓南夏心態稍鬆,隻是下一刻的提問,又讓南夏不禁提心吊膽:“方公子,這位一直在緊張的公子是你的朋友?”
方天燼露出個曖昧的壞笑,絲毫不在意南夏那邊投來的求助視線,說道:“怎麽,洛姑娘,你對南夏這小子起興趣了?不瞞你說,我這兄弟雖然是從京城那邊的人,隻是以前生活過得有些苦,所以沒有什麽女孩看得上他,都長這麽大了還是隻毫無經驗的雛鳥,看得我這沾親帶故的也是心疼。所以如果洛姑娘你有心情,不知可否幫忙解決下這小子的心事,讓他回家也能跟他那便宜師兄吹噓幾句。”
“方公子不是先前還想著與我一同共度良宵的,這樣真的好嗎?”
洛紅妝一臉躊躇,眉間擰成個好看的弧度。
方天燼一臉強忍心痛地說道:“嘛,為了兄弟,我方天燼還是舍得。隻要洛姑娘你能把這小子折騰得有心無力此生無悔的,我保證立馬把我先前在這賒的銀子全部一筆勾銷!”
“既然方公子你不介意,那小女子就承蒙好意啦,不知道這位南公子,可否前往小女子的房間聊些家常話呢?”
洛紅妝眼神迷蒙,彷如隨時都可蕩漾出一波春水,看得南夏逃之夭夭地別過頭去,向著方天燼激動地抗議道:“等等,你們別自說自話啊,我還沒答應這事啊喂。”
“別害羞啊,南夏。”方天燼站起身來,按住南夏的肩膀,竊笑著說道:“洛姑娘這麽漂亮的女子,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而且你當就給你方大哥一個薄麵,好好去幹,作為男人嘛,這點膽量還是要有,不然以後如何招你喜歡的女子喜歡?”
蘇半熟也是不嫌事大地在旁邊起哄:“對啊,南夏,這麽大好機會,你沒抓住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而且這麽多人看著,你還拒絕美人邀約,豈不是相當過分?”
南夏還想說些什麽,找個像樣點的理由推諉掉這飛來的橫禍,隻是洛紅妝俯身趴到他的身邊,雙臂撐起精致臉龐,一臉委屈地說道:“南公子,你是不願意和小女子待在一起嗎?”
心底如遭重錘,南夏頓時啥話也說不出來。
再加上周圍那愈發變得奇怪的氛圍,眾目睽睽期待著南夏給出的答案,南夏總算明白繼續在這耗下去也不會有所結果,還不如先答應了洛紅妝的邀約,等兩人單獨相處了再好好拒絕。
於是他隻好放棄著說道:“那就勞煩洛姑娘了。”
洛紅妝麵紗下傳出一陣輕笑,抓起南夏的手就往樓梯方向走去。
感受這周圍仿佛可以殺人的視線,南夏心底發苦,但此時此刻也做不了什麽,隻好在身後兩人沒心沒肺的祝福聲中,被洛紅妝帶著前往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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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紅妝的房間在樓船的最頂樓,幾乎整整一層都是為她準備,作為天羨院的頭牌花魁,就是有著這樣的待遇,也難怪會遭受他人的妒忌。剛一進門,就能看見數盞油燈將偌大的房間映照得燈火通明,遠比樓下還要名貴許多的熏香在房間一角靜謐地焚燒著,沒有先前那般刺鼻的香氣,倒是有著清淡的薰衣草味道,舒緩之餘足以寧神。房間裏除了女子閨房慣例的梳妝台與巨大衣櫃以外,還有著一張足以躺上四五的寬闊大床,顏色紅豔,材質用的也是柔軟的天鵝絨,躺在上方就能感受到
身體被逐漸吞噬。在房間陽台附近,還有著一扇半透明的斑斕屏風,後麵放著個熱氣升騰的大型木桶,上麵還飄蕩著一層厚厚的玫瑰花瓣,先前水流如何滴淌過晶瑩的肌膚,讓人不禁遐想。
洛紅妝走進門,先是走到梳妝台旁邊坐下,整理先前被汗水打濕的妝容。南夏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梳妝台前一張椅子外再無可以坐下的普通地方,站著於此景此景又太過別扭,隻好姑且坐在大床邊緣,想著等會該用什麽理由推脫。
過了大概半刻鍾的時間,洛紅妝終於調整好了新的妝容,同時褪去了一直遮掩在嘴邊的麵紗,直接以真實麵目示人。正如眾人想象的那般,隱藏在麵容之下的是一幅沉魚落雁的人間絕色,五官線條仿似畫家手筆般精致自然,女子隻是站在那裏,眉目舒展,就恍如麵對世間最為精妙絕倫的藝術品,隻需遠觀,就能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洛紅妝看了拘謹坐在床邊的南夏一眼,嘴角揚起一抹看到心儀之物般的寵溺微笑,嬌聲說道:“南公子,小女子也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心急呢。”
“呃,這個,隻是房間裏找不到能坐的地方,還望姑娘你恕罪。”
南夏腆著臉皮笑著說道,隻是臉頰部分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看得出他此刻內心的萬分不自在。
“南公子不必如此拘謹,在這裏,我們隻是男人和女人的關係,萍水相逢,彼此看得順眼,就想一起歡愉一場。如果南公子在意些不能說出口的事,那不如閉上眼,安心躺下來,一切交由小女子來引導,等到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到時候小女子再來期待公子你的本事。”
洛紅妝走到南夏身前,在少年前邊跪下,用光滑的素手輕輕撫摸南夏的臉龐,眼神迷離地說道。
南夏身子稍微往後退了一下,躲過了洛紅妝伸來的手掌,深呼吸了兩下,下定決心地跟麵前的女子攤牌:“洛姑娘,其實我來這裏,隻是想說出剛才在下麵沒有辦法說出來的話。我今天來到這裏,是被方天燼強行拉來,我一直都沒有那種齷齪的想法,還請洛姑娘原諒我就這麽不解風情地離開。”
洛紅妝抓住床沿,神情委屈,仿似帶著哭腔般說道:“南公子你怎麽能夠這樣,小女子我也是鼓起很大勇氣的。啊,難道說,南公子你不覺得我漂亮嗎?”
“不不,洛姑娘你真的很漂亮。”南夏慌忙擺手,同時借勢從床上站了起來,與洛紅妝拉開幾個身位:“之前洛姑娘你的跳舞我也看了,真的是我以往的人生中看的最精彩華麗的一場,如果不是洛姑娘你來表演,我覺得也不會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體驗。如果不是洛姑娘你不是那種大氣美麗的女子,又怎麽能獲得那麽多人的喜歡。”
“那又是什麽理由,是我這身體對你來說沒有魅力?還是你覺得我們這些青樓女子身體不幹淨?還是說南公子你喜歡年紀小的,對我這老姑娘一點都看不上?”
洛紅妝俯下身子,手掌輕輕擦拭眉間,仿似真的快要哭了出來。
南夏看著洛紅妝那招人犯罪的身體曲線,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每一處都是男人最期待的那種模樣,心中暗笑洛姑娘你這自己說的是什麽玩笑話。
“莫非南公子你,已經有喜歡上的人了?”
洛紅妝想起一事,嬌弱的身軀突然顫抖起來,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朝南夏問道。
喜歡的人嗎?
南夏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個問題。
然而無論他再怎麽回想,腦海中也沒有出現某個女子的具體模樣。
啊,不好,想多了想多了。
南夏強行把自己從思緒中扯了回來,羞赧地朝洛紅妝說道。
“額,其實我今年才十六歲,還沒成年,洛姑娘你和我發生關係是犯法的。”
南夏無奈地撓了撓腦袋,對自己給出的答案,著實不太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