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滯留
南夏並不知曉林臨風三人的想法，哪怕知道了也會不甚在意，畢竟他們所擔憂的，對於南夏而言都隻是不足掛齒的東西，路上吹了陣涼風，看了眼波瀾壯闊的海潮，這些小小的芥蒂早已在旅途奔波中忘得一幹二淨。不過他還沒記性差到已經忘了自己答應好的職責，對莫舟洺的好意客套地推脫一番後，南夏從腰間的行囊中掏出那個裝有六欲草的木盒，考慮了下措辭後，對一臉迷惑的莫舟洺緩緩說道。
“貴宗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也恰好要走那條路，就順手為之幫了點幫得上的小忙，不僅沒有什麽消耗，也為枯燥的旅途平添了一份消遣。所以貴宗並不需要為這件事如此大費周折，南某心底會很過意不去。而且我這次跟著陶姑娘前來，是想將六欲草交還給貴宗。先前陶姑娘為了順從本心，而選擇將六欲草作為我出手的報酬，但麵對這般重情重義的女子，我貪圖這些蠅頭小利就顯得有些小人行徑。還請這位莫師叔看在我的一點薄麵上，收回這株六欲草，並且不要過分怪罪陶姑娘。”
南夏一字一句說完以後，還毫無芥蒂地向眼前這位陌生人行了一禮。
陶婉初聽著南夏那舒緩清醇的嗓音，感覺有那春風拂麵，縱觀心底留有委屈，也架不住春心萌動，整雙眼眸綻放開亮眼星辰，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南前輩，怎麽能這樣為我說話……”
莫舟洺看著陶婉初那罕見的花癡神情，再聽著南夏話語中那雖然溫潤，卻聽得出不容置喙的語氣，嘴角咧起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道：“南小兄弟不用如此言重。這次曆練會出現這等變故，本身就是我們這些當師門長輩的失職，責罰這些任何過錯都沒的小輩既無必要，從規矩上來說也不允許。所以，還請南小兄弟放心。不過說起這株六欲草，雖然說我們知曉它的分量，但也不是這麽一點東西都放棄不起。如果南小兄弟你不願接受我們青魚堂的回報，那麽拿著這株六欲草也可權當我們的心意。”
“但我拿著這株六欲草也沒什麽用啊，拿著個木盒到處走也挺麻煩的。”南夏有些棘手地撓了撓頭，想著是不是自己的措辭有問題讓他們依舊這麽頑固。不過，他突然間想起一事，心底打起了個嶄新的主意，話鋒一轉，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剛來這座霄越城，人生地不熟的，但又有一些情報必須得去打聽。這株六欲草就當做我購買情報的花銷，還請莫師叔你告知一些我想知道的東西。”
“這又何必這麽麻煩。”莫舟洺也服了南夏的堅持，歎了口氣後問道：“好吧，既然南小兄弟都這麽說了，我還推諉就折煞了青魚堂的氣度。這株六欲草我就乖乖收下，至於南夏你想知道什麽情報，隻要不是涉及多麽私密的東西，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青魚堂都會幫你收集。這也不是我自誇，青魚堂雖然在霄越城裏資曆尚淺，但各方麵都算是處理得很開，準確度高的消息來源也是不少，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南
夏臉上露出一絲清朗的笑意，將裝有六欲草的木盒交給了莫舟洺後，這才開始著手發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其實我想問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莫前輩你知不知道霄越這邊的靈船船塢在哪裏？剛來這片地方，好像在城中看不到有什麽相像的建築物啊。”
莫舟洺神情一滯，並沒有馬上給出回答。
“怎麽？是不能告知外人的事情嗎？”南夏有點慌張地追問道。
“這倒不是。”莫舟洺突然覺得手中的木盒有些燙手，“隻是我沒想到南小兄弟你以六欲草作為籌碼問出的問題，會是這麽的不值一提。明明靈船船塢位置這種霄越城中人盡皆知的事，南夏你隻需要多在城中打聽一會兒，或者直接來的路上詢問陶婉初，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想要的情報，何必像現在這樣舍棄掉這麽一筆該得的報酬。”
聽到莫舟洺惋惜的語句，南夏臉上沒有一絲陰霾，相當輕鬆自在地說道：“這就當我用金錢買了時間，再加上一份令人心情愉快的邂逅與善緣。隻要這麽一想，不就覺得這是一起絕對不會虧損的好買賣嗎。”
“嗬嗬，南小兄弟這份心態可著實讓人羨慕。”莫舟洺語氣真誠地讚歎一句，隨即事無遺漏地回答起南夏的問題：“嘛，雖然說靈船船塢的地址對於霄越城本地人來說是件跟常識無異的事，對於外來的旅客，找起來或許還真有些麻煩。南小兄弟你來霄越城的途中也看到了吧，霄越並不是一做位於海岸線上的城市，而是依靠著附近一些比較低矮的山巒，而逐年搭建起來的城池。而南小兄弟你要找的船塢，就在城外那片山巒中心的幽穀裏，城裏麵有專門搭建的通道，可以直接到達船塢的所在地。”
“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麽我看不到船塢，明明在東陵城遠觀時，還覺得那船塢的造型相當顯眼的呢。”南夏恍然大悟地說道，總算了解一端心中的疑惑。
“南小兄弟你也應該知道的吧，靈船這種事物，發展的時期尚短，所以技術和工藝上都不算多麽成熟，為此要坐上船，就得花費一筆數量龐大的資金。而且霄越城雖說是宗門掌控，但靈船這種直接關係到國家航路的重要交通工具，明麵上還是得交由官府的直屬部門進行管理。所以南小兄弟你在前往船塢之前，還得去相關的部門辦好登記的手續，確保了身份以及承擔得起費用的經濟實力後，才會允許你去上船。”
“這個倒不是什麽問題。”南夏想起懷揣在胸口處的那封“官府簽發”的介紹信。如果方天燼所說為真的話，他憑借這封信函，就能繞過登記上傳的那諸多繁瑣手續，還能免去一筆天文數字的金錢，這讓他此時說話，都帶上了幾分富足的底氣。
“南小兄弟果真好手段，能夠結識你這般人物，青魚堂也算是蓬蓽生輝。”莫舟洺聽出南夏話語不似作偽，心底對南夏的評價又偷摸摸高上數分。隻是話已至此，有些事實他還是得告知給南夏，希望他不要誤以為自己是故
意在潑冷水：“不過，如果南小兄弟你想去搭乘靈船，我覺得現在是搭不成的。”
“嗯？這是為何？”興致高昂的南夏一時間不太能理解莫舟洺話語中的意思。
“具體緣由我也不得知曉。但是在三天以前，霄越城的靈船船塢已經沒有一座靈船駛出。如果南小兄弟你有所聽聞的話，京城洛邑那邊發生裏一起很嚴重的變故，朝廷下令每個地方都必須籌備救援的物資運往該地。然而如今卻實這種無船可出的奇怪狀況，就很難不讓人猜想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嚴重的問題。但可惜是，我們青魚堂還沒手腕通天到那種地步，也沒有那種需要靈船才能做起的大生意，因此我們並不知道船塢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種情況，南小兄弟你可能這段時間內都不能夠搭乘靈船離開。”
“這可不妙，我可是有些急事要盡快回去確認。”南夏心底生出一股事情脫離掌握的焦躁，有些惆悵地低聲說道。
此時此刻，南夏總算知道他剛進城時感受到的違和感究竟為何。
在洛邑時，他也不是沒有見過靈船出航的景象，雲層被梭型的船身割破，陽光被厚實的雲帆遮蔽，投落下來的陰影可以覆蓋整片街區。然而在霄越這邊卻從進城以來，從未目睹過這番景象，傍晚時的陽光在地麵折射得耀眼。
“抱歉，我們青魚堂知道的就這麽多。”
莫舟洺歉意地說道：“如果南小兄弟你有門路的話，可以直接去官府那邊的靈道司裏問問。那是專門負責管轄靈船這塊的部門，很大可能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南夏感激地點了點頭，說道：“有人問自是最好，事不宜遲，我現在馬上過去。”
“這麽急嗎？真不來青魚堂裏邊坐坐？”莫舟洺望了眼愈發黯淡的天色，有點納悶南夏為何要如此雷厲風行，有些詫異地說道。
“這不用了。”南夏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相逢即是有緣，以後必然會有各種緣由，能夠讓我們再次相見。這次我有急事，等以後有機會，也有空閑，我定會再次拜訪這裏，到時候就請莫前輩你給我招待上一杯粗茶啦。”
“嗬嗬，這個自然。”莫舟洺眼神裏掠過一絲不加掩飾的讚賞，顯然很是欣賞南夏這份進退自如的脾氣。
對此他也不做徒增人厭的挽留，而是拿出一份詳細描繪了霄越城中街道脈絡的地圖交予到南夏手上。南夏也沒拒絕莫舟洺這份恰到的好意，禮節周到的感謝過後，開始沿著地圖上描畫的路線朝莫舟洺所說的靈道司地址前進。隻消片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殘陽之中，唯有金黃的石板道路上投下高牆濃重的陰影。
直到這時，陶婉初才悻悻地收回視線，跟著莫舟洺向林臨風三人的方向聚集。
但她此時卻沒有跟林臨風三人算賬的心思。
她隻是默默地想著。
此去一別，以後又要過上多少歲月，才能再複相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