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僵局
靈道司是大淵朝廷在近幾年才專門開辟出來的嶄新部門,專門負責靈船這樣新興事物的調度與管理。雖然由於靈船本身的珍稀性質,從這個職位中撈得的油水頗多,但又因為靈船相關的產業還不成熟,懂得相關知識的人才也是稀少,所以隻有在那些較大規模的城市才會配置靈道司,而且裏邊部署的人員也很難超過一手之數。再加上這份工作會與官府直接關聯,所以相關的單位都設置在官方的辦事處內。正是因為這諸多原因,南夏在人生地不熟的廳堂內逛了老久,來來回回問了好幾次巡邏的衛兵,這才在下班時間前找到了靈道司的所在房間,調勻好有些焦躁的呼吸後輕輕敲了敲門。
門後傳來一聲有些疲倦的人聲,示意南夏可以直接推門進來。
南夏走進門,下意識地往整座房間的布局一眼掃去。
房間麵積並不算小,但在此時卻依然有種讓人找不到落腳地的狹窄。數不清的文件書本從牆壁邊上的櫥櫃中擠壓而出,在地麵上堆積排列成數座形狀不規矩的小山,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被一陣微風吹倒坍塌下來。在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張用楠木打造的桌台,上麵堆積的案宗與房間的紊亂程度有種相得益彰的趣味。一個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的女人正一臉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收拾檢閱著桌上仿似不曾減少過的文件,同時還不忘抿了口早已冰冷的苦茶,讓眼眸下方那顯眼的黑眼圈稍微緩和一些。
見到有客人來訪,女人臉上勉強擠出個客套的微笑,語氣疲憊地跟南夏說道:“這位少年有點麵生,難道是第一次來靈道司嗎?”
南夏腰椎挺直地在門前幾寸距離處站好,用恰到好處的聲音清朗說道:“是的,我是南夏,想來這裏詢問一下最近是否有可以前往洛邑的靈船。”
“哦?你是洛邑那邊的人?”女人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一看就是最近對此類的詢問駕輕就熟,“我叫唐岺舒,擔任靈道司的負責人一職,同時也照管船塢那邊的一些管轄工作。我沒猜錯的話,少年你應該是剛來霄越這邊的旅客吧,那麽不知情也不奇怪。最近霄越城裏的靈船船塢發生了點麻煩事,暫時沒有船隻可以離開船塢,所以少年你在大半個月內都不用想著能夠搭乘上任何一艘靈船。當然,隻要你願意等,遲早有一天是可以離開的,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來辦理一些登船的手續,免得到時候再浪費時間。”
“也行,先辦了該做的事情再說。要問問題可以等會再做。”南夏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順著唐岺舒的意思,先把登船用的手續解決。大家才隻是第一次見麵,彼此都隻是服務雙方的客套關係,自己直接問肯定隻能得到曖昧的回答。既然如此,還不如先把必須的工作搞掂,有了生意關係自己也好問話。
做出了決定後,南夏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從胸口處掏出方天燼交予他的信函,周周正正地擺放在楠木桌台的另一邊。
唐岺舒一陣詫異,也沒立馬接過信函,反而以一種很詫異的神情跟南夏說道:“少年,你這也是第一次辦理登船的手續嗎?就這麽拍下一封信函又是為何?如果你想登記
上船,還請勞煩你帶來可以證明你戶籍身份的文檔與證件,並捎帶上一筆用來作為谘詢費和預付船費的靈石。我們需要聯合官府的其他部門對你進行一段時間的審查,直到確認你的信息無誤,而且身份可以得到保證後,我們會派專人告知審查的結果。到時候你再根據一並交給你的憑證,於你想要的時間點登船就是。”
南夏聽著唐岺舒這一通繁瑣的說明,感覺腦袋有些發脹,將信將疑地說道:“但是當時把這封信告訴我的人說了,我可以通過這個直接搭乘任意規格的靈船,並且一切費用都會由官府報銷。要麽,唐姐姐,你先看了再說?”
“哦,會有這種好事?”唐岺舒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隻是聽到南夏最後加上的稱呼,僵硬的臉色稍有舒緩。畢竟被年紀小,又長的好看的少年甜甜地叫上這麽一聲,實屬在一天如此繁瑣的工作中難得的慰藉。為此她也是稍微起了一份閑心,起身接過南夏遞來的未曾開封過的信函,悠悠說道:“那我就看上一眼吧,還希望少年你不要偽造什麽奇怪的理由,免得到時候姐姐以妨礙公務的名義逮捕你喔。”
南夏很識趣地沒有接話,給唐岺舒留出一段閱讀信件的安靜時間。
然後他就看到,原本臉上還帶著一份打趣心思的唐岺舒看到了信函上的紅封,臉上就再也顯露不出任何一絲笑意。隻見她手指有些顫抖地拆開了密封的信函,從中倒出一張隨處可見材質的紙張,隨即鄭重其事地從頭到尾反複閱讀起來。透過房間裏的光束,南夏可以依稀看見紙張背後透出的字,就連半邊紙張也沒寫滿,而在紙張的右下角,仿似被飲上了一個樣式奇特的朱紅印章,上麵描繪的圖案南夏從未見過。
明明來來去去就隻有短暫的幾行字,但在南夏的觀感中,女人似乎看了十多分鍾之久,仿佛信上寫了什麽晦澀難懂的東西,需要她反複思考,來回參悟。等到南夏都站得腿腳有些發麻,不知是不是快要被拖延到下班時間時,唐岺舒向南夏伸出右手,指向一張被書卷遮擋住的木椅,語氣一改先前模板地說道:“南夏大人是吧,請坐。我真沒想到您竟然就是拯救了東陵城的恩人,先前的不敬舉動實屬我過於愚昧無知,還望大人恕罪。至於南夏大人您先前所提及的免手續和免費用問題,我之後會馬上派人負責處理此事,不會消磨大人您一絲一毫的時間與金錢。”
“大人這兩字真不敢當,唐姐姐你還是叫我南夏便是。”南夏被這相當不習慣的兩字逼得背後一陣冷汗,顧不得馬上搬來椅子休憩一會,而是慌忙擺手製止道。
唐岺舒見到此景,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嘴角蠢蠢欲動地笑意,眼眸眯起小聲地竊笑起來。經過這麽一折騰,她那被信函中內容嚇到的心髒也逐漸安然下來,臉上的肌肉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僵硬,避免自己會繼續在南夏麵前倉促失態。
畢竟那封信函實在過於駭人。不僅是上方堂而皇之地打上的淵部標記,信件內三句話就表達完了南夏身份事跡背景的這雷厲風行的風格,以及在信件末尾那在這邊混的人都認得的特有簽名,這就足以讓曾經遠遠望見過那個年輕女子
的唐岺舒提心吊膽。
而且,在信中中還粗略地提到了南夏就是那個解決了東陵城七境修行者騷亂的人。雖然大多數的消息都已封鎖,除了當事人以外都隻能聽到一些小道謠傳的傳言,但既然是那個洛紅妝這麽說,不管南夏殺死七境修行者的手段究竟如何,眼前這位少年都肯定是那讓人難忘項背的大人物,而自己之前竟是那種態度,就很懼怕會不會招來這位看似少年,實際上卻是那活了百年的老怪物隨手而之的報複。
不過幸好的是,眼前這位南夏並不是她擔憂受怕的那類人,反倒很好說話,麵對自己的怠慢也不曾有過怨言,這讓她很難不從另外的一種角度上“膽戰心驚”。
等到南夏坐下,唐岺舒也勉強收拾好了自己的心境,恭敬問道:“那麽南夏大……啊不,南夏,您這次來,除了想要尋找可供搭乘的靈船以外,還有什麽要做的事嗎?”
南夏還是有點不太適應唐岺舒的語氣,隻是既然對方堅持,他繼續在意就有些矯揉造作,於是便不再理會地沉聲說道:“就跟最一開始說的那樣,我隻是想盡快趕回洛邑那邊而已。隻是來靈道司的途中,有人告訴我霄越城的船塢那發生了某種變故,已經三天沒有駛出過任何靈船,而且城中似乎還對此封鎖了消息。對於此事,我也是感到非常介意,不知道唐小姐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船塢都是我負責的,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唐岺舒喝了一口早就沒啥滋味的茶水,神情有些黯淡地說道:“不過這事就有些說來話長了。”
“歸根結底這次事件的成因,還得從兩個方麵開始說起。其中一件事就是洛邑那邊發生的災難,至今也不知道那場足以毀去半邊洛邑的災難,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為,如果是後者,那可真是駭人聽聞。當然,災難的成因其實與我們霄越船塢這邊的狀況沒啥關係,但是想要重建那座作為大淵標誌的巨城,就得從大淵境內各方各地搜羅物資,其中一些需求最緊急的材料,就得需要速度最快的靈船進行搬運。所以,大淵境內基本可以說所有的靈船都受到了征用,而且這是朝廷下令,因此在報銷沒有批準下來前,都得各地地方政府自己掏腰包,承擔起靈船經營的高昂費用。這樣的日子久了,地方的財政肯定就會入不敷出,剩下能選擇的辦法無非就叫停抗命以及另謀手段二種。”
“對了,就當我突然想起提醒一聲,南夏您如果想回洛邑的話,現如今並沒有途徑可以直接通往。畢竟洛邑沒了半邊,而城中的船塢湊巧就在這半邊之內,順帶著被這場災難毀壞得一幹二淨。因此南夏您想回去的話,需要事後去搭乘靈船前往洛邑附近的一些大型城市,不過有船塢的城市並不多,還是需要大人您走上一些冤枉路程。”
“嗯,我知道了。”南夏點點頭,記住了唐岺舒這番誠摯的提醒,接著有些疑惑的問道:“第一個原因是洛邑那邊的天災人禍,那另外一個原因又是什麽?”
唐岺舒深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而第二個原因,就是船塢的正下方被人挖掘出秘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