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毒
漁司官吏歎道：“大都隻是殘肢斷手，還是海葬吧，讓他們長眠海中。”
“不行！”趙依樓很嚴肅地道：“把他們的屍體打撈上來，還有用處！”微一沉吟，道：“我先去見父親大人！然後再做安排！”
兩艘采珠船相近處，已經搭上了木板，可以在兩船之間來回走動。
趙依樓登上午玲瓏號，在一眾人等敬佩的目光之中，走到趙振華和李軒兒身前，恭敬一禮：“依樓見過郡主，見過父親大人！”
趙振華凝視著趙依樓，責備道：“女孩子家家，怎麽像男孩子那般衝動。”
“爹，爺爺說過，不衝動就不是年輕人了。”趙依樓笑眯眯地道，爺爺趙武沸，一直都是她特別好用的擋箭牌，趙振華雖然口中責備，但是她能從父親的口氣中聽出來，父親的內心是帶著驕傲的。
“還疼嗎？”趙振華伸手摸了摸趙依樓的肩頭，被蛟獸活活撕下一小塊肉，雖然包紮，但是紗布上依舊浸有血水。
“沒事。”趙依樓看到趙振華眼中關切之色，心中一陣溫暖：“爹爹，已經上過藥，不疼了，您不必擔心。”
李軒兒在旁柔情似水的看著趙依樓，柔聲道：“趙管帶，巾幗不讓須眉，用在你的身上，那是剛剛好啊。”她情不自禁地上去拉著趙依樓的手，盯著那一雙纖細修長很漂亮的手看著，歎道：“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雙手，生生殺死了那樣一頭凶猛的蛟獸。”
趙依樓被這個漂亮的“百合”握著手，心中很是不舒服，順勢抽出，行禮道：“郡主過獎了。那隻是一頭小蛟獸，唔，是一頭幼仔而已。”
“那也是難得啊。”李軒兒感歎道，對於眼前這個武功高強，又漂亮的女孩子，越來越喜愛了。
……
“爹爹，你還準備讓那些人繼續下海采蚌？”趙依樓的神情嚴肅起來，凝視趙振華問道。
趙振華看了李軒兒一眼，才道：“蛟獸已死，危險也就過去了。國庫等著用銀子，咱們自然是要抓緊每一分時間，盡快將珍珠采集上來，呈繳給朝廷。”趙振華向李軒兒一抱拳，繼續道：“郡主不辭辛苦，與我等前來海上，那是有損貴體，我們愈早采全珍珠，便可愈早回到岸上，也免去郡主勞累之苦啊。”
李軒兒溫和一笑，擺了擺手：“本郡主倒也無礙，浩瀚大海，能夠極目遠眺，吸吮這大海的海風，卻也是一件幸事。隻是朝廷的事情，咱們不能耽擱，總是盡快為好。”
趙依樓立刻道：“郡主，爹爹，這個時候，萬萬不能下海。”
李軒兒和趙振華對視一眼，都有些奇怪，見到趙依樓神情堅定，不由問道：“這是為何？蛟獸已死，威脅已經過去，為何還不能下海？”
“危機尚未過去。”趙依樓很肯定地道：“而且真正的危機，即將來臨。若這個時候派這些采蚌人下海，依樓相信，會有更多人葬身海下。”
“依樓，不得信口雌黃。”趙振華皺起眉頭：“此時人心已有浮動，你說這些話，更會引起大家的恐慌，切不可胡言亂語。”轉向李軒兒道：“郡主，依樓年幼無知，信口雌黃，還請勿怪。”
李軒兒搖頭道：“趙大人，依樓非但武功過人，更是聰慧冷靜，她既然這樣說，想必自有一番道理，且聽她說說緣由，也未嚐不可。”李軒兒向趙依樓溫言道：“依樓，你有何擔憂，但說無妨。”
趙依樓聽她這樣說，心裏對這個李軒兒倒也生出幾絲好感，雖說是一個“百合郡主”，但是撇開這個喜好來說，此人倒也算是一個冷靜溫和之人，於是恭敬道：“郡主，依樓也曾看過不少書，對於蛟獸的習性，有幾分了解。這蛟獸，最記仇，一旦與它們接下仇怨，它們的野性便會最大限度的爆出來，驚濤駭浪，勇往直前，可說是凶殘無比。”
“這我也是知道的。”李軒兒點頭道：“我亦在皇家書苑看過蛟獸的介紹，說其性子凶殘，記仇。”頓了頓，臉上帶著幾分疑惑問道：“隻是這蛟獸已死，就算再凶殘，也不過是浮屍而已呀，又能有何危害？”
“郡主或許不知，這隻是一頭小蛟獸。”趙依樓緩緩道：“依樓可以肯定，這四周應該至少還有一頭大蛟獸，那才是成年蛟獸，也是這一片海域的霸王。這蛟獸都有自己的地盤，所以在這一個海域活動的蛟獸不會太多，但也不可能僅有這小小的一頭蛟獸。”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這頭小蛟獸的母親很有可能就在這一帶。”李軒兒醒悟過來。
“是的。”趙依樓道：“最少還有一頭，如果多的話，這一個家族甚至還有數頭。而且蛟獸對血腥味最是敏感，或許它們已經聞到這裏的氣息，正往這裏趕來。”
趙振華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懂得這麽多，還以為她平日讀書極其用功，欣慰之下，卻極其擔憂：“若真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沒有法子下海？那還要等多久？”
本來已經鬆下去的緊張感，此時再次籠罩在趙振華心頭。
這些珠民都是雲海百姓，趙振華可不想白白犧牲這些人手，一來畢竟日後還需要珠民，如果這些人都出了事情，對於趙家計劃中的采珠行動顯然有極大的影響。但最重要的是，一旦不顧百姓死活，以他們的性命去換取珍珠，一旦傳揚開去，趙家在雲海郡的聲望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趙家坐鎮雲海近百年，一來是當年東海王形成的根基穩固，二來亦是以仁德待民，若是丟了聲望，那當真是得不償失。
……
李軒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道：“依樓，你似乎已經想到了對策。”
趙依樓道：“郡主，依樓確實想到一個法子，但卻不知管不管用。”
“依樓，你想到什麽法子，盡管說來。”趙振華望著海麵上的血水，緩緩道：“一切全由郡主定奪示下。”
趙依樓微一沉默，終於道：“郡主，等到那些蛟獸來到這裏，見到自己的同伴甚至是子女被殺，必定野性大發，而這一點，我們恰恰可以利用。”
“依樓，如何利用？”
趙依樓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望向海麵。
漁司官吏已經派了小船下海，去打撈采蚌人的屍體，這一次事件，有十幾人死在怪鮫的利牙之下，更有幾人的屍體已經殘缺不全，慘不忍睹。
“郡主，你看那些屍體！”趙依樓緩緩道：“雖然很不人道，但是……如果真想讓采集珍珠的事兒順利完成，這些屍體還要做出最後的貢獻。”她回頭看了看趙振華和李軒兒，再不廢話，直接道：“在屍體身上浸染毒藥，然後將屍體重新放進海中，那些成年蛟獸到了這裏，必定會將這些屍體作為泄憤的對象，那個時候，隻要屍體的骨肉進入它們的體內，它們必定會跟著中毒而死。”
趙振華眉頭蹙起，一時並沒有說話。
趙依樓心中也明白，雖然這個時代，平民百姓的性命在貴族的眼中算不了什麽，但是若真的將屍體拿去做誘餌，還是多少有些殘忍的。
身體膚，受之父母，就算是平常人，連自己的頭也是極為珍惜的，而且那些死刑犯在選擇死法的時候，往往就為了保留一個全屍，從而在後麵托關係找門路，可見身體在這個時代的人心之中，是占了極重要的地位。
幾人都是一陣沉吟。
“有毒藥？”李軒兒終於問道。
“有！”趙振華回道。
“去辦吧！”
趙振華歎了口氣，但是他心裏明白，趙依樓所說的這個方法是目前唯一能夠妥善解決困境的法子，他隻能恭敬回道：“是！”
李軒兒看著穿著軍服身姿婷婷，雙腿筆直的趙依樓，眼中的神色很是複雜，輕歎一聲，道：“是個做大事的女子。”李軒兒頓了頓，加上一句：“日後好好為朝廷效力。記住你的話，保護大明國最尊貴的家族！”
“依樓領命！”
……
海上的風雲變幻是不可預測的，本來還是碧空萬裏，但是轉眼間，海風陡然劇烈起來，吹得采珠船上的旗幟呼呼作響。
趙振華叫過幾名漁司官吏，吩咐他們將受害者的屍體都浸上毒藥，然後再投進海中，眾官吏雖然愕然，但依然領命去辦。
等到天空中飄起雨絲的時候，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在大夫們的精心浸泡下，染上了毒藥，屍體的肉色都黑，這才重新投入大海，許多人都露出不忍之色，但是自有漁司官吏們一番解釋，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為了更多人能夠安全地采珠，隻能出此下策。
風雨飄搖，兩艘采珠船隨著海波晃動，楊靜敏再次嘔吐起來。
並沒有等太久，船舷邊的人們就見到那翻滾的海浪中，幾頭大了幾分蛟獸浮出水麵，在那血水之中，對著下了毒的屍體一番瘋狂的撕咬，許多人都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願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趙依樓站在船舷邊，神色平靜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