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刺客

  大海上的雨雖然算不得天昏地暗,但也足夠惱人,老天爺似乎很不滿意本是清澈的海麵會出現那樣一塊血紅的印跡,所以降下雨來,隻是為衝洗海上的血跡。


  幾頭成年蛟獸就像趙依樓所預料的那樣,吞下屍體後,死得很幹淨,死的也很徹底,那龐大的軀體浮在海麵上,讓人咋舌。


  “似乎比我預想中的要死得快。”趙依樓搖了搖頭,這才回頭對雨傘下的趙振華笑道:“爹爹,如果沒有意外,海下的障礙,已經清除了。”


  趙振華歎了口氣,點頭道:“至少可以少死些人。”對身邊的部下道:“吩咐下去,可以做事了。”


  這一日,就在雨中,采蚌取珠的活兒井然有序地繼續進行。


  直到暮色降下來,雨勢小了許多,大家才收工回船。


  一天下來,采集了不到千顆珍珠,取珠姑娘們雖然受了驚,但是她們還是盡最大的努力,取出了又大又圓的珍珠。


  珍珠存進船庫,護衛者有鎮撫軍兵士,有漁司官差,更有武戰營武士,就連楊靜敏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個部下,也探頭探腦在船庫外徘徊。


  ……


  楊靜敏的腳丫子泡著摻有清水的“良藥”,在內艙之中,竟是帶著笑臉看著趙依樓。


  他的笑容很假,但是扯拉著臉皮,比他陰沉著臉要讓人稍微舒服一些。


  趙依樓一看這種笑,就知道楊靜敏這老頭子腦中打著壞主意,但是在雲海郡至少在這條船上,趙依樓對於這個老家夥是沒有半分的害怕,隻是笑眯眯地道:“大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唔。”楊靜敏兩隻腳丫子互相挫折,那麻癢感間歇式地好了一些,於是他有精神思考和趙依樓的對話:“趙小姐,你今天可真夠威風啊,本官還真是想不到啊。”


  “讓大人見笑了!”


  楊靜敏摸著自己的胡須,笑盈盈地問道:“依樓啊,你這肩膀上的傷勢,可還疼嗎?”


  趙依樓不動聲色道:“大人關心下屬,依樓感激不盡,已經不疼了。”


  屋中的氣氛很怪異,雖然明知道這些話說出來會尷尬,但是楊靜敏也不知因何緣故,偏偏說了出來,一老一少各有心思,都在轉著念頭。


  一陣沉默。


  楊靜敏終於笑容可掬地問道:“依樓,要不要進京做官?”


  趙依樓心中一怔,這老家夥忽然問這句話,究竟有何意圖?這種笑容下的問話,自然不能以平常的問話去揣測。


  “依樓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趙依樓依舊帶著春風般的笑。


  “你武功過人,而且頭腦冷靜……!”楊靜敏嘿嘿笑著:“這樣的人才,隻留在雲海,也未免太可惜了。本官是不忍你這樣的璞玉就**在雲海郡……當然,趙尚書趙大人或許會有一日請奏聖上,調你上京,隻是那還需要不少日子,本官倒可讓你盡快在京中為官。”


  趙依樓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很為恭敬地聽著。


  楊靜敏看著趙依樓,繼續道:“你知道,趙尚書到時候舉薦你,多少有任人唯親之嫌,畢竟你是趙家直係,比不得那些普通的趙氏族人,即使在京為官,也不過是無關輕重的官位而已。你要入京,總是要占一些要缺的。若是我楊家出麵舉薦,那就是隻為才,沒有什麽顧及了。”


  “大人如此看重依樓,依樓受寵若驚啊。”趙依樓笑眯眯地道。


  “那你是願意進京?”楊靜敏眼中劃過詭異的光芒。


  趙依樓嗬嗬笑著:“大人抬愛,隻是依樓尚且年幼,諸事不明,貿然進京,若是出了一點小岔子,到時候即使是我大伯保我,我也未必能活下來。”趙依樓悠然道:“京中的水太深,依樓這隻雲海郡的小蝦米,在那裏碰上厲害的角色,很容易就被人吃掉的。”


  楊靜敏神色一冷,道:“趙依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意思。”趙依樓撇撇嘴,眼中劃過不屑,本以為這老家夥是個深藏不漏的狐狸,今日看來,也隻是頭紙狐狸,那點花花腸子,她豈能猜不出來。


  “大人,這屋子裏就咱兩人,我說錯話也不怕你砍我腦袋……唔,說白了,你在雲海郡,就沒有本事要我腦袋。”趙依樓悠然道:“你想拿一根糖葫蘆,引著我這不知世事的小丫頭跟著你到京裏,嘿嘿,你楊家在京裏有勢力,隻怕我剛進京城的大城門口,就讓你找個由頭給砍了。”


  “你……!”楊靜敏被揭破心事,也理會不得什麽是“糖葫蘆”,惱怒無比:“本官愛才,你……你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他還真是打算將趙依樓引到京城,然後在京裏弄掉趙依樓。


  今日趙依樓的武功,他是親眼目睹,讓他心裏震驚之餘,更是深深的忌恨。


  楊家要圖謀霸業,終會與趙家碰撞,他不希望趙家有這樣的武力值很高的人才,所以心下打定主意,除之而後快。


  隻是他的主意還沒有開始,便已經失敗。


  趙依樓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狐狸,一條笑裏藏刀不折不扣的小狐狸。


  “大人其實不該有這個心思。”趙依樓歎了口氣:“就算我不明白,難道我家大人不明白?他們會讓你帶著我走?唔,大人昨晚沒睡好,可能腦子想事不周全吧,有些簡單。”


  “趙依樓,你真是大膽包天。”楊靜敏感覺自己在麵對這個狐狸般的女孩子時,是那麽的吃力,他惱著,終於踢開洗腳盆,冷聲道:“倒水去!”


  趙依樓心中冷笑,這家夥現在囂張,等再過一小會兒,那種麻癢的感覺重新來臨,就會讓他再次嚎叫起來。


  他剛剛走到門前,卻聽“咚”的一聲,本來關上的艙門,在一瞬間四散開來,而一道身影也隨著四裂開來的艙門板衝進屋內,一道勁風忽起,來人已經臨頭一刀,對著趙依樓直劈下來。


  這一下子當真是突如其來,趙依樓不由大吃一驚。


  日常的練功習武,讓她的反應超出常人,她手中的洗腳盆已經揮起迎上,那一盆帶著童子尿的洗腳水盡數灑向來人的臉孔,而手中的盆子也與長刀相擊,“嗆”的一聲響,趙依樓的手竟然微微麻,這人的力氣倒也不小。


  隱約中,已經感覺到來人的身材極其高大威猛,也不及多想,趁著對方一滯之時,趙依樓右手已經探出,直切向來人的頸動脈。


  近身格鬥,趙依樓找不出比她更高明的好手。


  她不知道對方是何人,但是既然不問話就對自己下死手,趙依樓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隻要切上對方的頸動脈,她可以確信,在兩秒鍾之內,對方再是威猛,也會倒下去。


  這個時候,醒悟過來的楊靜敏立時尖叫道:“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左看右看,抓起旁邊的茶壺握在手裏,以作防身之用。


  趙依樓的手刀剛要觸及對方的頸動脈時,忽然出現了一個讓她想死的心。


  這個人的脖子上,竟然帶了一個銀色大項圈,將他的脖子護住了。


  趙依樓欲哭無淚,她的掌刀隻能順勢切下,重重砍在對方的肩頭,隻聽到“哢嚓”的骨骼碎裂聲響起,她知道,這家夥的肩骨定然碎裂了。


  對方受此重創,竟然沒有嚎叫出聲,隻是低哼一聲,聽得出很是痛苦,而這人在劇痛之下,並沒有收手,反而長刀橫削,直往趙依樓的胸腔砍來。


  ……


  這個時候,艙外已經傳來驚呼聲,有人高喊道:“有刺客,有刺客!”聽到船上有幾處已經傳來刀兵相接和呐喊之聲,一時亂作一團。


  趙依樓閃過對方凶狠的一刀,微微屈下身子,左手成爪,如同鐵鉤般擊在對方的腰間,猛力一抓,那是腰間軟肋組織,掌控著腿下神經。


  果然,對方“哎喲”叫了一聲,已經軟倒下去,而趙依樓的另一隻手已經重重切在對方持刀的手脈處,那長刀頓時脫手飛出。


  “剛子,別動!”從艙門外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趙依樓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咻”的一聲響,一支羽箭直向自己射來,這一支箭又快又急,要避開已經沒有任何可能,她隻能咬牙抬起手臂,“噗”的一聲,這一支羽箭正射中趙依樓的手臂,一股劇痛襲遍全身。


  “找死!”趙依樓心中的怒氣被激起,踩在癱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便要衝上去,隻奔出兩步,就感覺全身一陣酥軟,內氣似乎在瞬間被抽走,跌倒在地上。


  射箭之人是一個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家夥,看不清樣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冷笑道:“看你還囂張。”一揮手,道:“屋裏那個狗官,可以換些銀子,帶走!”頓了頓,又道:“這女子,有兩下子,也不是普通人,一起帶走!”


  從旁竄出三四名黑衣黑褲的家夥,手裏都拿著長刀,一起奔上來。


  趙依樓想要爬起身,但是渾身無力,而且整個腦袋一片暈眩,心知射中自己的箭矢一定是帶了見血生效的藥物。


  “我!”說完這句話,趙依樓就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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