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李世道先是一愣，隨即露出迷茫之色，但很快，他的臉上就泛起狂喜，這個一向溫文儒雅的商人，此時竟顯得有些激動，用力點頭道：“收，為何不收，有何不敢？趙小姐，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他不是傻子，他當然也能夠看出來，趙依樓帶來的這些物事，那顯然不是中原之物，很有可能是外邦蠻夷過來的。
趙依樓既然這樣說，那很有可能出現了李世道不敢想的局麵-——海上貿易路線被打通。
大唐國有無數的富豪大商想走這條海上線，他們有著商人中傑出的人才，有著敏銳地嗅覺，早就知道一旦打開海上貿易線，那麽產生的利益將是無法估量的。
可是大唐國受限於地域問題，陸上有龐大的大明國阻擋，從海上過，非但要打通越郡海域和雲海郡海域兩道關口，最為重要的是，海上零散卻有勢力的海盜乃是最大的障礙。
很多年前，大唐國商人也賭了一次，聘請了不少護衛，花銀子打通越郡和雲海郡的海岸，帶著幾大船的貨物想通過大雲海去東南諸國貿易，直走到一半，便被海盜們聯手打劫，貨被搶，人被殺，自那以後，再也無人敢走這條海路。
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時代，有能力打通這條海路的，隻有坐鎮雲海郡的趙家，但是趙家忌於各種壓力，是不會輕易去做的。
不說其他壓力，單就貴族從商來說，趙家是絕對不會拉下這個麵子的。
商人的身份在這個時代雖然不是最卑賤的，但是也絕對是上不了台麵的階層，堂堂大明國九大世家之一的趙族，絕不會拉下身段去開發海路。
在每一個擁有遠大誌向的商人眼裏，能夠開通海上貿易，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業，隻是勢不容人，大家也隻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今日趙依樓拿來這些外邦貨物，而且話中意思，那明顯是要打開海上商路的跡象，作為一個有誌向的商人，李世道如何能不激動。
不過他在瞬間便冷靜下來，趙依樓年紀輕輕，真有能力打開海上商路？趙家那些老古董能允許？
趙依樓也看到李世道臉上忽喜忽憂的表情，笑眯眯地道：“李兄，今日來此，就是討你這句話，你既然敢收，依樓也就放心了。”
李世道微一沉吟，才小心翼翼問道：“趙小姐，你說有成千上萬這樣的貨物，那麽，這些貨可是到了雲海？”
“沒有。”趙依樓很幹脆地道：“我手上就隻有這幾件貨。”
李世道“哦”了一聲，繼續問道：“卻不知那些貨幾時能到？”
“也許兩個月後，也許三個月後，也許，永遠也到不了。”趙依樓再次端起酒盞抿了一口，一臉的享受模樣。
那邊，趙虎一盞酒已經喝光，兀自在嘖吧著舌頭感受其中的味道。
李世道似乎沒有聽懂趙依樓的意思，試探問道：“趙小姐，您的意思是，貨船還在海上？”
趙依樓也不賣關子，直接道：“貨船還沒有聚集。李兄，我今日來，一是讓你看看這些貨，讓我心裏有個底，第二也是和你通聲氣，我正在籌備這件事情，一旦成功，那就需要從中原收集大量的特產，經由貨船前往東南諸國交易，到時候，這些收集中原特產的事兒，可就要拜托您了。”
李世道斂容站起，恭敬一禮道：“趙小姐心係海路，這是萬民致富，亦是我輩商賈之夙願，世道不才，願代天下商賈謝過趙小姐。至於收集中原特產，趙小姐交給世道就行！”
趙依樓起身還以一禮，隨即問道：“依李兄之見，這要是真要貿易起來，我們這邊大概要備多少貨物？”
李世道想了許久，才道：“中土之物，種類繁多，若要交易，除了奢侈品，一些生活品和特產也是要的。例如絲錦，茶葉，瓷器，字畫，花草，玉器等等，都可以運去交易。咱們盡量讓類別齊全，去到那頭，看看哪一類貨物賣得好，利潤大，到第二批咱們再置備易售的貨物，這一批貨，咱們寧可利潤少，求的是探知那邊的商貿環境。”
短短一番話，頓時讓趙依樓大為敬服，說到底，自己在商業上可是嫩手，比不得李世道浸淫商場多年，他這一番話，等於是將第一次海上貿易的主旨定了基調，更是為了長遠考慮，看得極遠，隻此一點，就可看出李世道眼光不同凡響，當真不是普通的商人。
“大概需要備齊多少銀子的貨物？”趙依樓問道。
李世道伸出三根手指，肅然道：“依世道之見，三萬兩銀子的貨物是不能少的。”
“三萬兩？”趙依樓皺起眉頭。
李世道立刻道：“趙小姐，這種買賣，畢竟是頭一次，那是有極大風險的，我們對東南諸國的地理風俗完全不懂，到了那邊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咱們也是不清楚的，可以說是一次dubo。趙小姐看得起世道，世道感激不盡，這三萬兩銀子，世道願出一萬兩為趙小姐采購貨物，還望趙小姐不要推辭。”
趙依樓笑了笑，心中卻是一片煩躁。
做這種買賣，實際上也確實有風險，誰敢保證東南諸國不會有奸人從中作梗，硬是搶奪貨物去，雖說那甚至會導致趙家發兵，但是這批財物顯然是要虧空了，李世道能拿出一萬兩銀子出來賭，也算是很有氣魄了。
商人逐利，李氏商行不可能總攬下三萬兩銀子的貨物，將風險全部擔去，畢竟這事兒莊家是趙依樓，趙依樓不拿出銀子來，想空手吃貿易差，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三萬兩銀子，換算成人民幣，那可是六七百萬人民幣，當真不是小數目。
李世道主動提出拿出一萬兩，一來是表示誠意，最主要的也是希望這件事情真能辦成，若是換做奸詐刻薄的商家，那是決不會拿出這麽多銀子的。
他們甚至可以高價坐等海外貨物到來，也不願意拿出銀子去賭這未知的生意。
海上貿易從未有人做過，就連一個人都有三災兩難的可能，更何況這麽大的一筆生意。
趙依樓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剩下兩萬兩銀子要從何而來？自己能否說服趙族的那些老古董，從公庫中拿出兩萬兩銀子來？
趙族雖然家大業大，但是兩萬兩銀子真不是小數目，沒有大宗主和長老們的允許，自己不可能拿到一兩銀子。
她當然也明白，李世道拿出一萬兩，已算是仁至義盡，也遠遠盡了他的責任，這是自己在冒險，不是李世道。
若是霸道的世家，或許會厚著臉皮甚至是逼迫李世道幹脆再掏兩萬兩，將風險全部交由李氏商行承擔，自己空手套白狼。
但是趙依樓不會。
李世道以誠待她，她自然也會以誠待人。
趙依樓一直喜歡將自己比作鏡子，因為從她的眼中如果照出對方是敵人，她會比對方還狠十倍，但如果對方是朋友，她也會盡到朋友的真誠。
自己如果想和李世道長期貿易下去，就需要雙方都以誠相待。
如今李世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她也會反饋以誠意，就像如果以後哪天發現李世道是在和她玩狡詐，他會十倍償還給李世道以狠毒。
李世道見趙依樓一直沉默，小心翼翼問道：“趙小姐，是不是很為難？”
趙依樓站起身來，行禮道：“李兄，今日可多謝你了。你放心，這事兒這幾日我就會給你消息，如果順利，我會帶著兩萬兩銀子上門的。”
“如此甚好！”李世道鬆了口氣，抱拳道：“那便祝願趙小姐一切順。”
趙依樓微微一笑，道：“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李世道忙道：“趙小姐，今晚若無他事，不如一起去珍味坊一聚？聽聽曲子？”
趙依樓搖頭道：“改日會有機會，今日事忙，先告辭了。”
李世道也不強留，親自送趙依樓出了李氏商行，見她走遠，才深深鬆了口氣。
老掌櫃走過來，望著趙依樓遠去的背影，輕聲道：“這位趙小姐倒是與眾不同，人也仁義的很。”
“是個奇女子，她狠起來，你可沒看見。那日在珍味坊，她可是將楊越打得幾日起不來床。”李世道緩緩道：“不過此女魄力不小，海上貿易若真是成了，她倒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這事能成嗎？”
“不好說。”李世皺眉道：“趙依樓看起來有幾分把握，隻是她族中的那些長老，未必會冒這麽大的風險。老江，你和路上打聲招呼，讓他們開始準備收購中原物品特產，一有吩咐，立刻采購，我倒是相信此事能成！”
江掌櫃恭敬道：“是，東家！”
“京裏來人尚在三樓，你找機會安排他出門，囑咐他小心一些。”李世道附耳低聲道。
“老奴明白！”李掌櫃恭敬退了下去。
李世道瞧見趙依樓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口，才喃喃自語：“趙依樓啊趙依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