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美人倩蓉
安琪記得那個電話,雖然酒醉,她記得很清楚,聲音跟爸爸一樣,但是爸爸很少給過她好臉色,特別是她要錢的時候,那種聲音夢幻地想讓她流淚,一度她以為那隻是自己酒醉的反應。
但是號碼她記得很清楚,爸爸發短信給她,希望在某個地方見上一麵。
“丫頭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朱董事長說,該麵對的始終需要麵對,倩蓉已經在地下躺了那麽久。
“我以前和你爸爸是好朋友,老安給我當司機,那時候他很年輕帥氣,公司裏好多人追他,許多年輕漂亮的姑娘,都喜歡在車上貼一些花呀,或者祝願的花,我每次讓他把車弄幹淨,否則就扣他工錢,他為此,埋怨了好多次。”朱董事長提起往事回憶無限啊。
“怎麽會呢,我爸爸怎麽能跟你比,你比爸爸有錢,又比爸爸有勢力,當然追你的人更多,說不定那些接觸我爸爸的人裏麵,很多是把爸爸當做跳板,當做提升的途徑。“安琪說道,她今天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帶著荷葉寬邊帽子,腳上是圓頭無根小皮鞋,無論遠近都是一名小婦人,嚴昊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有一種人叫做淡妝濃抹總相宜 ,她穿著古板的職業套裝,給人以溫和知謙卑的職業女性感覺,樸實而不失靈氣,便裝又給人以學生的清純,此時的她更是誘惑人心。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迷人?”嚴昊說道。
不知不覺,朱董事長在前,嚴昊伴在安琪左右。
安琪想了想還真的沒有,她是一個百分百屌絲,遊走在生存的邊緣,哪有閑情逸致考慮戀情,富家子弟才有這個心情整日在女人懷抱裏留戀,當初如果不是父親出軌,她也不會享受不到一絲溫暖,如今萬般都是苛求。
“是我的陪伴讓你不開心嗎?那真是我的罪過了。“嚴昊看出安琪的分心,自我打趣起來。
安琪搖頭:“不是,二少很好。”她不再跟嚴昊說話,低著頭走在一旁,也不去追朱董事長,就那麽慢慢地走著,懷裏抱著鮮花,這時候的她又回到來香港之前的自閉模樣,她隻生存在自己的世界裏。
嚴昊還在打趣:“你看這裏建的不錯,朱董事長很有心呢。”
安琪“恩”了一聲。
這裏是公墓周圍都是高高的石碑,寫著一段段銘文,發黃的照片還帶著笑晏,不想已經離開人世很久了,安琪在一尊墓碑前停下,是一名花季少女,因為白血病早早離開人世,照片上白皙的手指比劃著一個大大的V字,安琪把懷裏的鮮花抽出一根放在石碑前。
“你認識?”嚴昊說道。
“不”安琪說道,她在旁邊的一座墓碑前停下,是夫妻的合墳,上書:恩愛六十年,相差一天過世。安琪把懷裏第二個鮮花擺在上麵。
“不錯的結局。”
安琪沒有接話,父母的這輩子已經走了大半,這樣結局他們盼不來了,現在她也不再奢求父母給予這樣的圓滿,卻讓她連爸爸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到底是有多狠心才能這麽討厭她,這樣的爸爸,她也不喜歡了。
就這麽一路走著,嚴昊不再嬉皮笑臉,慢慢地也嚴肅起來,這才有幾分上墳的樣子。
朱董事長在一個墓碑前停住,嚴昊的臉上已經不再是嚴肅,而是驚訝極了,這是一個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女人,她含著笑望著你,卻又不像在看你,仿佛她看得是芸芸眾生,讓人不忍把眼睛移走,她的全身都聚集著美好,這是一個嚴昊母親無法堪比的女人,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母親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安琪也墓前端莊地站著,她把懷裏最後一朵鮮花獻上去,摸了摸墓碑上的女子,真像一個仙女啊,她的眼淚無法遏止的留下來,她知道,這才是媽媽的感覺,懷著天底下最大的慈悲,用目光擁抱著安琪。
“這個才是我媽媽對嗎?“安琪哽咽著問朱董事長,低頭時眼淚順著臉頰慢慢滑落,先是一顆兩顆,然後慢慢多起來,數也數不清,就像壞掉的水龍頭,怎麽也止不住的龍頭怎麽也止,她應該知道的,沒有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她的“媽媽”對她那麽苛刻,怎麽會是她的親媽媽呢,在沒見到爸爸之前,她從來不相信“媽媽”的話,長久以來,她以為是“媽媽”在騙她,自從被爸爸拋棄以後,“媽媽”的精神就不再正常,她時常懷疑安琪也會像爸爸那樣逃走,就把安琪關起來不準上學,也不準出去;她清醒的時候會向安琪道歉,然後麵對安琪被她毆打的傷痕,她又自責的用酒精麻醉自己,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打罵安琪,把安琪當做狐狸精或者爸爸安排在她身邊的奸細,她已經不認得安琪了,因為精神的損耗加上酒精的傷害,她還不到四十,身子已經被抽幹,縱然安琪用盡了一切辦法,也隻是讓她多活了一年半,臨終時,還算清醒,抱著安琪說:“長久以來,跟著媽媽受苦了”然後又告訴安琪:“我不是你親媽媽,一切去問你爸爸”,安琪以為媽媽的精神病又發作了,但始終熬不過好奇,也許心底裏還有一絲對爸爸的想念,想藉此尋找一點關懷或者安慰。
“前麵的話,我隻說了一半,雖然有很多女孩子追他,你爸爸一直都是光棍,並且拒絕那些女孩的好意,我和其他人都以為你爸爸是GAY ,直到有一天,他帶來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雖然他沒說,我們都知道他喜歡那個女孩。”朱董事長說道。
“後來呢,為什麽爸爸和媽媽在一起,而是和養育我的媽媽在一起呢,他甚至還拋棄了我。”安琪從來沒想到爸爸不喜歡“媽媽”,可是爸爸既然喜歡的是她的親生媽媽,為什麽還要拋棄她的親生媽媽呢,他選擇了“媽媽”就該一直在一起的啊,可是後來,爸爸連“媽媽”也拋棄了,他選擇一個年輕漂亮的阿姨,然後過自己的幸福日子。
“聽說你爸媽離婚的時候,你不顧一切的選擇了你媽媽,然後當庭發誓這輩子不想見到爸爸是嗎?”朱董事長說道,撇開秘書撐著的傘,拿著一把小掃把,一點點把墓叢上積留的落葉掃走,很熟稔的動作,似乎一直在做。
這是安琪不想聽的話題之一,當年,何止是不想見,爸爸對她也是恨之入骨,以至於後來,為了生活費再見麵,爸爸始終都無法給她好臉色,當年法庭宣判的時候,爸爸為了贏得官司,做最後的努力,他表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養活安琪,並運用一切的方法詆毀媽媽,難道不能做夫妻就一定要逼死對方才滿意嗎?那個女人在台下捧著肚子笑得張狂,她想都沒想,竄到女人身旁,一腳踩在她肚子上,不解恨,她又重重地彈了兩下,在場的人沒有不說她狠毒的,法庭念在她年幼,又經突變,教育了之後沒有判刑,那女人丟了孩子又傷了子宮,再沒了生育能力,後來抱養了一個兒子,安琪每次去要生活費,那孩子就跟那女人一樣,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小浪蹄子”,如果可以,這輩子她不打算再認回這個爸爸!
後來安琪一直在想,她和嚴昊不能在一起的諸多原因裏,其中就有一個:嚴昊的媽媽雖然很苦,但是也是小三介入別人家庭才造成,歸咎於自作孽不可活,而她的不幸的童年都來自於小三的介入,雖然很不合理,但顯然事實是如此的,注定了沒結局。
“其實你爸爸也很委屈。”朱董事長委婉地替安爸爸說話。
他委屈?他當然委屈,那個孩子,和那個女人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他們笑得那麽甜,可見日子多麽幸福,而她呢,為了一周八十塊錢的生活費,在太陽底下連著站了十個小時,曬暈了,在頭上澆瓶水,照樣發傳單,規定的數目發不完,是不會給她結工錢的,聽說那個孩子假期都是在巴厘島度過的,報紙上全是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報道,他當然委屈,他有足夠的資格委屈。
“你媽媽從來沒有喜歡過他,當然我沒有說你爸爸的壞話,他是個好人,和你媽媽一樣。”朱董事長說道,他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在撒謊。
“現在不該隻是愛情,沒有愛情的婚姻還有親情,如果沒有愛情就當做離開的理由,送給他的隻有兩字‘卑鄙’,把拋棄當做自己自私的理由,隻有卑鄙。”安琪淡然地說道,日至今日,她對爸爸已經不再如當初那麽恨了,因為如果恨他,就證明在她的心裏還有爸爸的位置,現在媽媽走了,屬於親情的角落,她用來堆放垃圾,所以不恨了,也不愛了,爸爸對她是一個名詞而已,不存在任何的意義。
聽聞安琪這麽說,朱董事長若有所思,不反駁,神情卻非常抑鬱。
安琪也不去勸告,她說的是實話,即便對方是朱董事長,她也一樣這麽說話,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沒必要說謊,再說了朱董事長那麽精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她就算在他跟前假裝,又怎能騙得過他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