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回天乏術
傳說濱海唯一的通路，年北大道，和司徒遜第一次見麵就在那裏。結果看上去老實可靠的老男人，一言不合就和過去的情人跑路了。
初春，深夜。
年北大道仿佛被霧霾所吞噬，從高空往下看，這條從光明處一直延伸到不知名黑暗盡頭的大道，有著太多和濱海息息相關的傳說，其中一條就是數百年前一個仙人路過這裏，指海為城，自此有了濱海。
螢火之光的指引沒錯，的確指向這個地方。即便黎冉凝神觀望感應，卻沒有發現有關安兒的一絲訊息。
“螢火之光不會錯，可為什麽安兒突然藏起氣息，發現我在找她，還是……不！她不可能未卜先知，看來是有另一路人馬在找她，所以她才躲起來——”
是將骸。
關於這對羈絆數百年的情人，有太多的恩怨情仇，像是命中注定，注定了他們今生羈絆糾纏不清。
既然高空飛行看不到什麽，黎冉幹脆落到地麵，攤開的手心燃起了無名幽火，用來驅散四周不滅的黑暗。
路過上次和司徒遜初見的鐵皮房，黎冉刻意放慢腳步看了幾眼，黑洞洞的鋼鐵建築，在寒冷的夜裏淒慘的莫名。
鐵皮房的牆上還掛著她的墨寶，鮮少有人會來這裏，所以門沒鎖。裏麵的裝飾依舊，隻是硯台墨已風幹，筆架上的毛筆凍成了一塊。
想來司徒遜走得很急，連桌案上的印章也沒帶走。
“園子占卜到了下下簽嗎，不然不會帶你走的那麽急——”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黑影，黎冉喊了一聲追趕而去。
月光影寂，剛下過雨的緣故，天寒地凍，更何況在郊外。腳下的路泥濘不堪，幾次險些跌倒，索性飄在空中追趕。
一直追趕到了一處湖泊前，從不知道濱海境內還有如此清澈的湖泊，在並不明亮的月光下泛著清靈的光。不由想起在馬來西亞遇到龐蒂雅娜的那次，那個吃人的湖泊。
黎冉頓了頓神緩步走過去，湖泊原本平靜的湖麵忽起波瀾，一道淩厲的寒風打得她措手不及，本能反應張開保護結界。隻聽到一聲硬質物體碰觸結界發出的‘嘭’的巨響，定睛一看，正對心髒外的結界上驚現一道裂痕。
假設不是剛才自身的本能反應，恐怕已經被寒風裏潛藏的襲殺刺穿心髒。
有這種能耐的，除了安兒，黎冉想不出其他。
有了防備後，攻擊盡數被結界擋下，隻留下漆黑夜色裏的星星之火，那是碰撞產生的火花。
估計對方也嫌無聊，幹脆落落大方走出麵對黎冉。
“安兒？”
和上次所見不同，安兒的半張臉被邪念縈繞，剩下的半張，正被雙眼彌漫出的黑暗所侵蝕，並沒有幸免。
安兒似乎認不出黎冉，準確的說，現在的她認不出任何人，隻知道腦海裏有個聲音讓她不斷去殺，唯有炙熱的鮮血才能平息心頭的躁狂！
“嗯？好濃的血腥味……你跑去殺人了？”
安兒雙手的指甲裏還殘留血跡，不曾風幹。也正是血腥味引來了蒼蠅蚊子，不斷徘徊在她身體四周。
讓黎冉沒想到的是，安兒張嘴便吞掉嘴邊的蒼蠅，像品嚐什麽美食一般，津津有味，之後意猶未盡的舔著雙唇看著她，仿佛在看可口的食物。
“哦？已經被反噬到這種地步了嗎——此時我又該做什麽？”
我還能做什麽……看著邪念反噬的安兒，恍惚間明白龍火紋不是什麽好東西，看似賜予人無上能力，卻一步步計劃著吞噬宿主的靈魂和心智。
比如數百年前的老爹，之後的自己，也許還有將骸，還有現在的安兒。
黎冉正憂心忡忡該怎麽辦，卻聽到安兒不斷傳來囈語，聽清後不過是‘好吃’兩字。
忽然安兒毫無預兆的正色盯著她，嘴角詭異的笑一再放大，邁開腳步任意且放肆的靠近，睜得老大的眼睛似乎已經將她看穿。
“你的身體貌似很好吃——”
“想吃嗎？”黎冉稍作猶豫，緩緩張開雙手做歡迎狀。“乖孩子來，到我懷裏來。”
雙眸的深紫稍縱即逝，像魔力吸引，安兒臉上出現少有的悲傷，癡迷的走過去。
隻要穩定住她，把她放到一個充滿正氣之地，靜心休養幾天，應該就能平息她心底的邪念。
“乖，你很累了，到我懷裏乖乖睡個覺——”
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你的懷抱……好溫暖……你身上……好香……”
她輕輕應了聲，也許是因為身上共同流著龍火紋的血液，感覺到彼此親人的溫暖。會因為她的悲傷而悲傷，難過而難過，能懂她的無助和無力，更明白若是逃不出這種靈魂禁錮，她會徹底變成嗜血的野獸……
“乖孩子，睡覺吧，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所有的不幸和磨難，會在夢中得到釋懷。雙手的血腥和罪惡，會在夢中得到救贖……睡吧，放空自己，讓靈魂在汙濁中得到淨化——”
“好暖……好香……”
看著在自己懷裏睡去的安兒，黎冉感歎的抬頭淺歎一聲。不知是不是活太久，總感覺母愛太泛濫。看到軟弱無力，被悲傷籠罩的他們，都會感性的一塌糊塗。
又下了下雨，黎冉抱著安兒到鐵皮房裏休息。拿過毛巾細細擦拭頭發上的雨水，轉身看到蜷縮在藤椅上沉沉睡去的安兒，如此嬌小瘦弱。
“反噬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已經彌漫了半張臉，要用怎樣的方式才能消除？”
夜已深，黎冉坐在桌案前，單手托著下巴淺淺睡去，思索的眉頭一時不曾舒展。
突然聽到一陣悠遠笛聲，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調整姿勢的時候無意間感覺眼前的光暗了下，迷迷糊糊睜眼，刀鋒刺痛雙眼，身體出於本能往旁邊一閃，手臂已經紅了一片。
“冰刃？！”
窗外雷電閃了下，剛好照在安兒儼然木偶的臉上，精致但缺乏生氣。她高舉的右手泛著寒氣，眨眼間一柄寒冰之刃緩緩形成，刀鋒一轉直接對準黎冉。
“再次比邪念所反噬了嗎？連我的造夢術也沒用……嗎？”
話音剛落，安兒瘋了般的進攻。無數次雙手結印，生成的冰刃跟劍雨一般襲擊而來。
冰刃比襲殺高明的是，即使一擊即碎，噴濺的冰屑會造成第二次傷害。
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等黎冉疲於躲避再次落地時，發現結界表麵被冰屑冰霜出一個個裂縫，這才想起冰刃雖然不是什麽高明招數，但能像螞蟻啃大象一樣，一點點啃食掉結界。
“安兒，快醒醒，不要讓被邪念反支配自己……”
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凡被冰刃造成的傷口，會在一段時間血流不止。黎冉既要治療傷勢，又不想傷了安兒隻能一味防禦閃躲。
當結界發出刺耳的‘呲呲’聲的時候，她下意識恐慌看去，下一秒結界‘嘭’的一聲粉碎，無數冰刃直麵而來，誓將她射成箭豬。
“臥槽！這過分了啊！”
虛晃一招驚險躲過，落在旁邊桌案上捂著胸口大喘氣。
安兒機械般的轉頭看著她，鎖定方向，再次雙手結印。
“喂，你真的聽……臥槽臥槽！爸爸的墨寶！！”
那頭是安兒不受思想控製的玩命攻擊，這頭黎冉抱著自己的墨寶抱頭鼠竄。
眼見鐵皮房要待不住了，化作一道光束飛上夜空。還沒鬆口氣，隻感覺身後閃過一道靈，轉身的瞬間被安兒擊中肩頭，失去重心從萬丈高空掉落。
‘嘭’！
地上砸出一個深坑，頃刻間塵土飛揚彌漫一切。
安兒如燕子般輕盈飛過，沒看到黎冉身影，正蹙眉猶豫，黎冉以相同的方式回敬。
又是一聲‘嘭’！
安兒狠狠墜向地麵，砸出個月球坑，瞬間裂縫像四麵八方快速延伸而去，同樣的塵土飛揚淹沒一切視線。
回到半空中的黎冉捂著淌血的嘴角，左眼角被劃出個口子，鮮血順著臉頰緩緩流淌，吃痛的眼角抽搐。看到安兒安然無恙的從坑裏出來，麵無表情拍拍身上塵土，飛到和自己持平的高空。
“醒來，不要胡鬧，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我要你的身體，我要你的力量……把它給我！！”
又免不了是一場惡鬥。
就在兩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時候，影已偷偷到來，站在樹蔭裏冷冷觀望在半空中周旋的兩人。
早在半個小時前，她接到將骸命令，說到年北大道有戲看。到了之後發現正打鬥的黎冉和安兒，頓時明白了將骸的用意。所謂的好戲看，就是製造更好的戲。
“嗬嗬，兩位大神打得真起勁——主人，影明白您的意思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一向不是將骸的風格，也不是影的風格。眼尖的她看出黎冉的處處退讓，明白她不忍心傷害安兒，既然如此，她打算幫黎冉一把，擺脫那個纏人的小妖精，也讓自己的主人圖個清靜。
另一邊黎冉實在受不了安兒的糾纏，擺手輕鬆擊碎她的襲殺後，站在半空中極度無奈的皺著眉頭。
“非要我出手把你打殘才肯罷手嗎？難道你連一點自製力都沒有？臥槽，打了一晚上，煩死了！你精力旺盛我累得像條狗，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讓我喘口氣……”
就在此時一道致命靈力從地麵超高速射來，黎冉本能側身躲開，震怒誰在搞小動作，後知後覺那道靈力不是衝自己而來。倉皇轉身，為時已晚，到嘴邊的‘安兒小心！’猛地僵硬，隻見那道靈力直接射穿了安兒的胸膛。
一簇鮮血噴濺而出，渲染夜空。在安兒倒下時懵懂似有回憶的眼神中，黎冉愣了一下，聲嘶力竭大喊一聲，瞬移過去扶住往地麵墜落的她。
心髒完全被射穿，血腥味裏摻雜著百藤荊的氣味，已是回天乏術……
看著她胸口妖冶綻放的花兒，一時失去所有感官，竭力想維持嘴角的弧度，想忍不住濕了眼眶。
“黎……黎冉……我這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你……你知道嗎……為……為什麽我一點也記不起來……我……我似乎殺了好多……好多人……”
“撐住！”
拜托你一定要撐住，不要剩我一個人麵對這無止境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