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你不配
也許是這段時間失去了太多親人，黎冉更多的是對死亡的妥協和絕望，身體裏的力量激湧奔騰，冷不防啐出一口冷氣，被迫抱著安兒緩緩落在地麵。
落地的瞬間雙腳突然一軟，卻下意識抱緊安兒，隨便自己摔得有多狼狽。身體摔進了爛泥堆裏，手肘和膝蓋傳來鑽心劇痛，臉上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卻咬著牙堅定站起來。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以黎冉之姓名起誓，以不死人的名義起誓！”
視線快速掃了眼四周，嘴角緩緩勾勒一絲弧度，抱著安兒飛上高空。
逆來的風很冷，所有力量都用來維係安兒的生命和飛行，黎冉隻能一再咬牙抵抗寒冷。
“咳……黎……黎冉——”
“別說話，我會想辦法救你……”
“你……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找能救你的人。”
雖然黎冉也不能肯定，但至少要搏一搏。
安兒卻神色恐慌的搖頭擺腦，試圖從她懷裏出來，傷勢太重不由咳出幾口鮮血，之後動也不動的靠在她臂彎裏，眼底一片死灰。
“嗬……嗬嗬……不……不用了……咳……我……我的心願已了……我……我見到他了……咳咳……我已經沒有……沒有遺憾……了……”
“說什麽傻話！就算你現在想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說著加快速度往回趕。
安兒怔怔看了她幾秒，眼底湧現了久違的溫暖，想起當時他對自己，也不過如此焦急在意。
“我……咳咳……要走了……”
“不準！！”
“萬……萬幸……我有一點……有一點比你幸運……”安兒偷偷摸上黎冉的雙手，匯聚全身力量。“我……我能選擇死亡……”
用最後的力量震開黎冉的手，隨即掉入風漩中。彌留之際看到來時的路，這一生所經曆的場景，最愛的他，以及最卑微的自己……
黎冉倉皇失措飛身下去，等在一片綠草地上找到安兒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嘴角還帶著笑意，手做再見的手勢，對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再見。
“安……兒——”
為什麽寧願選擇死也不願意繼續活下去，你說你有一點比我幸運，我懂了。但願來生你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人生，還有一個你愛和愛你的人……
心底的無名孤墳又添了一座，從不知天氣可以那麽冷，就算有結界保護，那種寒意從骨子裏滲透出來……不對！冷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她的身心。
結束連續幾天的陰雨天，初寒乍暖，萬物迎來了複蘇。
黎冉一人在街頭漫步，身邊的熱鬧笑臉似乎和她無關，無法融入無法汲取，隻能遠遠看著。腦海裏不斷拉過大家的畫麵，曾經的相依相親，如今隻剩下她一個，連季亦澈和哲島野也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她想，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能撐多久……
帶上一束鮮花，一人驅車到了彼岸沙灘，因為春節，這裏的工程暫停，工人還沒來上班，倒也覺得清閑自在。
那天安兒死後，她帶她來到這裏，一個人看了很久的海麵，最後把安兒葬在了這裏。
已經說不清這裏葬了多少個朋友或敵人，此時陽光明朗天青海藍，湛藍的海麵一望無垠，偶爾有幾隻海鳥匆匆滑過海麵，不等看清又快速離去。
把花放在沙灘上，臉色沉重看了眼遠方的海，風好輕柔，寒冷終於過去。
“安兒，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你已經知道你愛的那個人的心意了嗎？為什麽決定的那麽匆忙？你是想替他隱瞞什麽，還是真的覺得活夠了，迫不及待想開始另一段人生了……嗎——”
秦皓風來了電話，說晚上有個朋友的聚會，晚上7點去接她。
無妨，他開心就好。
突然汽笛聲劃破上空的平靜，黎冉緩緩轉頭看去，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以為是來視察的員工，懶得躲避，自顧自離開。無意間感覺到空氣裏突來的氣息，下意識張開無聲結界躲避。
沒過幾秒，一個男人拿著一束紅玫瑰到來，穿著黑色的夾克，鴨舌帽壓得很低，看不清臉。麵對著大海站了很久，之後將玫瑰扔到海裏，嘴裏念了幾聲轉身上了車，絕塵而去。
“因為悲傷忘記掩藏自身的氣息……嗎……將骸，你藏得那麽深，到底是為了什麽？”
對於將骸，從最初的害怕躲避，到現在經曆了種種，黎冉對他更多的是好奇和困惑。難得發現他的蹤跡，打算跟過去弄清楚。
而無聲結界能完全掩蓋個人氣息。
穿過荒野步入繁鬧的大都市，在黎冉愈發弄不懂將骸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他轉身信步走進一條小巷，難道被發現了？
一想不對，他看上去正專注什麽事情，表現的那麽開心雀躍。
黎冉帶著疑惑走進小巷，發現已經失去他的蹤跡，正惶恐，身後傳來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地上的影子緩緩靠近，直到和自己的影子交疊。那熟悉的擁抱手勢，刺痛心頭。
“影。”
“抱歉，打破你心裏對小花的記憶。”
說話間影叼著煙緩緩走來，也不畏懼，顯得如此從容肆無忌憚。
擦肩而過的時候清楚看到她嘴角上揚的弧度，是蔑視還是嘲諷，黎冉已經分不清。仔細想來，安兒死去的那天晚上她的氣息曾到過那裏，那道致命的靈力就是來自影之手。
“你……擁有龍火紋？”
“你說的是這個嗎？”
影緩緩攤開的左手掌心內，一道火苗竄上來，在冷不防間茁壯淩盛。在她愈發上揚的嘴角中，龍火紋忽像一條火龍纏繞向黎冉。
‘轟’，一記凝眸，不堪一擊。
黎冉不會相信這種程度的力量就能殺死安兒，影肯定在隱藏自身實力，不然她也不敢這麽施施然來到自己麵前。
“為什麽來？”
“路過看到你順便來打聲招呼……”
“跑來送死嗎？”
影愣了一下，刻意和黎冉保持一段距離。本來殺死球球就是為了激發她體內的邪念，雖然現在感覺不到，但小心為上。
黎冉冷眼打量，想到過去的溫馨甜蜜都是編織出的謊言，影不過是將骸藏得最深的旗子。
“剛才那個男人是將骸？”
“哦？因此你才一直尾隨？”
“你能突然出現，要麽你一直在跟蹤我，要麽你一直在守護他——看來我猜的是對的，剛才那個男人是將骸。”
影不做回答，拿煙的手有點抖。
“借安兒的手殺死慕容曲煙，激發安兒心底的邪念，讓她完全受控於反噬。一直以來那麽努力想擺脫她，卻在她死去拿著花去看她……是害怕天譴，還是對過去有所留戀，或者將骸偶然也想當一次人……”
“放肆！！不準侮辱主人……”
黎冉冷笑一聲，忽然消失在空氣中。不是要繼續這個遊戲嗎，她樂意奉陪！
影頓時慌了，深知黎冉不好對付，有可能會被殺死。
“在哪裏？！不在上麵不在前後，黎冉你在哪裏……嗯？啊！”
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捏住，黎冉卻出現在身後，抬起的右手食指若有似無略過影的後頸，每一下都足以讓影毛骨悚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額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怎樣？連我在哪裏都察覺不出來，還敢跑過來挑釁我……我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殺了球球和安兒，決定好自己的死法了嗎？”
“你……你要殺了我？！”
黎冉淺笑不語，右手食指忽然蔓延出一道金光，刺破影後頸的皮膚紮進骨髓之中。
影痛得臉色紫青忍不住痛苦呻1吟，又怕被黎冉看笑話，隻能咬牙忍住。
“就……就算你殺了我，主人也不會放過你……”
“哦？嘴巴真硬，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好孩子——”
等黎冉走到身前，影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她的左眼不斷往外滲著黑花，迅速蔓延整張臉頰，左眼也成了駭人的猩紅。說來也奇怪，此時看她這張臉竟覺得美得一塌糊塗。從光明中誕生，在光明中黑化，在黑暗中綻放。
“你……你的臉……”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黎冉淺笑著抬手拂過影的臉，指尖散發的光似利刃般危險劃過，稍微用力，影的臉上出現一道血痕。她蘸起點在唇上，從不曾知道自己如此鍾情鮮血的氣味。
“你殺死球球，不就是想看我走火入魔黑化的樣子……現在我高興的告訴你，你做到了——”
“可……可是不該是這樣……”
黎冉指尖輕輕一停，剛好落在影的左眼窩前，嚇得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加小心的看著她。
“你以為我會像安兒那樣，被邪念所反噬，變成沒有思想的嗜血怪物？”
“你小心點，不要亂……”
“其實我隱藏了一點，早在幾年前，我就黑化過——”
影猛地一怔，黎冉曾經就黑化過？！按理說邪念一旦滋生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黎冉為什麽還能保持自我？就算現在邪念大範圍反噬，她還保有一顆本我之心？？
“看你這張錯愕驚慌的小臉，看來你的主人一直把你當成犧牲品——”
說著黎冉收回手，拍著影滿是冷汗的臉意味深長笑了笑，吸允著帶有鮮血的指尖，眼底是駭人的貪婪。
“黎冉，不準你誣蔑主人！主人不會這麽對我，一切都是你信口胡謅……”
“那你見過如此黑暗又強盛的我嗎？”
“……”
“或者我此刻的樣子不夠讓你震撼，讓你以為我隻是化了個嚇人的妝，戴上個紅色的瞳孔？”
“……”
“哦，差點忘了這個。”
在影抵觸卻好奇的眼神中，黎冉眨下右眼的美瞳，同樣的猩紅赤瞳。
這下影徹底懵了，汗如雨下呼吸困難，不敢麵對事實卻不得不去相信。
黎冉淺笑著重新戴好美瞳，深呼吸間臉上的黑花回到左眼中，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轉身離開。
“你不殺我？不打算給球球和安兒報仇？！”
黎冉刻意放慢腳步，傲慢丟出一句‘你不配’，裹了裹外套快速離開。
身上的禁錮被解除，影像被抽去主心骨一樣，無力癱軟地上，渾然不顧滿臉冷汗，瞳孔擴張的不斷囈語‘那個女人的眼神好恐怖’。
而剛走到下個路口的黎冉被一輛車子攔住，下滑的窗戶裏秦皓風臉帥得一塌糊塗。
“大美女，不知有沒有那個榮幸請你跳舞。”
黎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最近越來越輕佻，完全不像一個快三十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