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右兵馬使張光晟
辛雲京還沒趕到軍營,前麵岔道口幾騎馬橫插過來,來勢甚急,辛雲京和思結進明趕緊撥馬讓到路邊,不料那幾騎馬卻沒有過去的意思,為首的騎士一揮手,幾騎馬風馳電掣般地奔過來團團圍住辛雲京和思結進明兩個人。
兩人都認出來了,為首的騎士神彩飛揚氣度非凡,正是節度使王思禮麾下的右兵馬使張光晟。說起來這人跟思結進明倒是搭檔,思結進明是王思禮麾下的左兵馬使。
張光晟望著雲京,朗聲道:“辛雲京,有人告你強搶民女,我奉節度使之命,前來拿你。”
雲京又氣又急道:“我沒有。”
張光晟笑道:“你何必這麽激動,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跟我去見節度使吧。”
從思結進明找他到現在為止,辛雲京一直還在雲裏霧裏,看到張光晟如此,他忍著怒火道:“我當然沒做虧心事,哪有什麽鬼來敲門。”
“既然如此,辛雲京,你也是一州刺史,我給你留點麵子,就不用繩子鐵鏈了,”光晟做了一個手勢,攔在辛雲京前頭的四騎馬往兩邊一分,讓出一條道來,光晟道:“跟我走吧。”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按照王思禮新頒的軍紀,強搶民女一旦被定案就是死罪,要砍頭的。思結進明見雲京猶疑不定,極有可能就這樣跟著張光晟去見節度使,他著急起來,叫道:“雲京,就算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你看看張將軍的態度也應該猜得到,你的罪名已經給定下來了。告狀的那個老家夥可是有證人的,給他作證的就是你屬下的士兵,還有一把刻著‘辛’字標記的寶劍做物證,那劍我看著也不像是偽造的。咱們軍隊新來河東,局麵不穩,節度使正愁找不到有影響力的人開刀以正軍紀,你這一去就會被定罪砍頭的。”
雲京大驚,怒道:“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從來沒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是什麽人居然要這樣誣陷於我?”他剛聽到被人告惡狀時,還以為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沒什麽好怕的,沒想到事情竟已如此嚴重。被思結進明這樣一提醒,雲京心中憂懼不已,一時方寸大亂,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光晟見雲京神情悲憤,倒真有點像是被冤枉的,於是問道:“難道你真沒做過這事?”
“我當然沒做過,”雲京努力定下神來,分辯道:“我辛雲京也是河西大家族出身的,父母教導有方,我自幼習文練武,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麵的人。從軍前,我已成家,我的夫人美麗溫柔賢淑。自從安史兵變後,我跟著節度使來中原平叛,後來河西騷亂,我們家族都遷入長安,節度使駐軍河東,我夫人聞訊就趕來河東照顧我。我有嬌妻幼子,怎麽會以身試法去做那下流齷齪之事!”雲京說著,解下腰間佩劍,雙手高舉,說道:“這就是我的寶劍,一直隨身佩帶著,他們送到節度使那裏的劍絕對不是我的,很可能是偽造的。”
思結進明也在旁邊幫腔道:“張將軍,雲京說的都是真的,我敢肯定他是被冤枉的。”
“如果真是被人誣陷,隻要去查,一定有破綻可尋。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節度使更是依法辦事。”張光晟撥馬上前接過雲京的佩劍,拔劍出鞘,劍光如水,一看就知是把鋒利無比的寶劍。
光晟看了一眼,還劍入鞘,朗聲說道:“辛雲京,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乖乖跟我去見節度使伏法;二配合我去代州軍營調查,證明你自己的清白。辛雲京,我此來本是抓你去正法的,如今隨你去查案,已經是在越權行事,因為我不願冤枉好人,免得節度使枉殺無辜,壞了他的威信名譽。我給你提個醒,辛雲京,雖然這代州是你的地盤,你最好還是別在我麵前耍什麽花招。”
雲京在馬上抱挙行禮道:“多謝張將軍成全,雲京沒有做過任何見不得光的事情,張將軍既然給我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雲京何必再耍什麽花樣?”
光晟揮手道:“走吧,先去代州軍營查查。”
雲京帶著張光晟思結進明等人來到代州軍營,辛雲京一聲號令,軍隊立即集合起來,刺史判官拿出花名冊開始清點。光晟看著雲京軍隊飛快的集結速度,他不由點了點頭。代州軍隊伍嚴整,辛雲京令出如山,看來這人治軍還挺行的,確實是個人才。
“報告刺史大人,辛雲城將軍和他麾下的兩個心腹士兵都不在軍中,不知去了何處。”不多久,判官趕來報告雲京。
“今天不是輪到他值夜嗎?他能跑去哪裏?”辛雲城是雲京的族弟,聽到自己的族人居然如此漠視軍紀玩忽職守,雲京氣不打一處來,強自忍著不亂對他人發火,問道:“他跑了,誰在值夜?”
“回大人,是他的副手李竭誠。”
雲京叫人傳李竭誠上堂,問道:“辛雲城幹什麽去了?他可有交待過你什麽?”
李竭誠磕頭道:“屬下不知道,他隻囑托屬下替他值夜,其餘的什麽也沒說。”
“是嗎?你伺候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周到啊,夠孝順的。他叫你值夜你就值夜,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天還要值日吧?你真能幹啊,鐵打的嗎?”
李竭誠見辛雲京發怒,趕緊跪下磕頭謝罪。
“李竭誠,辛雲城最近可有過什麽不同往常的言行?”坐在雲京旁邊的光晟隨口問道。
“屬下粗心,什麽也沒發現。”李竭誠一問三不知。
光晟站了起來,用商量的語氣詢問雲京,“要不要去辛雲城的營帳看看?”雲京點了點頭,站起來,自己在前麵帶路,引著光晟等人往辛雲城營帳中去。
辛雲城帳內有點淩亂,一個水杯扔在地上,他的盔甲扔在鋪蓋邊,光晟掃視了一下,走到鋪蓋邊,順手撿起什麽來,在手裏晃了晃,問雲京,“辛雲城平時身上有帶這個嗎?”他拿著的是一條已經有點舊了的,繡著鴛鴦戲水的絲綢手絹。
雲京心中驚疑不定,望著那條絹子搖頭道:“我以前從沒見他用過絲絹。”
光晟在鋪蓋上坐了下來,對其餘的人道:“都坐下吧。”又轉頭對緊跟著的兩位隨從的軍人道:“今天忙活了這麽久,晚飯都沒吃,餓死人了,趁著現在有點空,你們趕緊出去隨便弄點什麽過來吃兩口。”
兩個軍人答應一聲,出去了,不多久就提了一個大飯盒,一疊碗筷進來,笑道:“我們沒跑遠,軍中食堂裏剛好還有現成的剩飯剩菜。”光晟倒不挑剔,揭了盒蓋,就招呼和他同來的軍士們開飯。
折騰了這麽久,天早已黑了,雲京和思結進明也是粒米未進,兩人早已饑腸轆轆,這時聞到飯香,進明不由自主舔了舔唇,吞了口口水,張光晟抬起頭來,發現雲京和進明的異樣,笑了起來,道:“莫非兩位也還沒吃晚飯?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一起過來吃兩碗吧?”
雲京低頭說了聲“多謝”,就拿了帳中辛雲城的碗筷給進明,自己撿起那個扔在地上的水杯,倒點冷水洗了洗,找了一個調羹當筷子,兩人盛了飯,吃了起來,雖是素菜粗飯,大夥兒都吃得挺香,唯獨雲京滿腹心事,食難下咽,卻也不得不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