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無願歌姬
晴後別離之際,天邊微現一抹虹色,似有彩幻之光,她記得他曾名其曰彩虹。傳說隻要看到了那道虹彩之光就能找到夢寐以求的信物,她從未奢望過,因為任極致美麗之物,終容易輕易消逝……亦如那時,他立於高台之上,白衣飄飄,清塵出世,風華絕代。而她隻是遠遠看著他……直至次年寒冬他搭救了流落街頭的她,還記得那日他隻是輕瞥了一眼,再無言語,但還是將那一襲狐裘披於她肩上。
“你以後便練舞吧。”他淡漠地說道。
那樣一句雲淡風輕的話,那樣一個冷峻的他,卻深深刻印在她心中,不曾抹去。
歲月如斯,轉眼間便到了次年初春。
暖陽熹微,春風醉人,鵲兒也在枝椏上盡興地歡快鳴叫。
她輕點朱唇,細繪黛眉。將妝奩虛掩,別上一束玉釵。將素色廣袖流翎裙著於身上,再戴上親自摘取的花瓣晾幹所製的香囊……待一切就緒後,看著銅鏡的自己終是滿意地笑了。
他還是會在那條必經的小徑漫步,今日卻見他麵色微紅,好像是微醉之態。
看著他跌跌撞撞的模樣,她忍不住上前去接扶,卻不料另一身影先她一步,那是個清麗的伊人,而他望見伊人麵容的一瞬,眼眸中盡是溫情……
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隻剩她一人無語凝噎。
點燈獨酌,醉了便入睡,夢中希冀的那些也隨著搖曳的燭火而晃動,直至幻滅……
突傳他與那伊人即將訂親,他人無一不說是佳偶天成,卻不知更有黯然傷神之人。
恰逢成親的前一日,舞師收到了密報,令幾位舞姬送達密信。
她,也在其中。
幾年前的搭救讓她有幸成為他達成功就的一枚棋子,現在終於可以發揮作用了,嘴角終是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她梳理著烏發,將鬢發別至耳後,又憶起那年他為她披肩,未曾想短短數載,他已將另娶她人,果真是時過境遷。而她這一去,何日才能歸來,又能否再與他相見……
路途遙遠,一番舟車勞頓後,終是順利抵達。
別國的夜市,也是那般熱鬧,她把備好的麵紗戴上,轉身之間,卻見一人眉眼相似於他,可惜走得匆忙,來不及看清。
如若他在,也不會言一聲問好。
或許也隻有她一人心心念念。
開宴那日,她將他贈與的舞服穿上,青水色的衣衫上繡著別致的圖案,似有特別的寓意,卻也來不及多想,淡描細眉過後,便上了台。
隨著鼓點的節奏翩翩起舞,舞步早已爛熟於心。
一曲終了,叫好聲不絕於耳。
舞師在暗中朝她們比劃,這是密信送到的信號。
返回的途中,路過了荊棘嶺,傳說在荊棘嶺的最頂部有一顆辭茗落,它落盡枯骨生灰,取時吸盡心血,待到陰月相重,花開半霎時,卻能令人起死回生……
不少人都求之而不得,前去采頡的人都有去無還,至今下落不明。她知道那便是代價。
待到回歸之際已是草長鶯飛時,熏香彌散於整個長廊。燈芯還殘留了一縷火絲,他卻臥於床榻,生死未卜。緣是她離去的那日,殺手潛入他府內,他雖早有防備,可還是被暗器刺中,那暗器竟是塗了劇毒。
自此,他昏迷不醒,隻剩一息尚存。
如果能救他,哪怕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突憶起途經荊棘嶺時聽到的傳說:辭茗落,能令人起死回生……
她連夜趕往荊棘嶺,也顧不上旁人的勸告,毅然決然地攀爬,好幾次都險些喪命。
最終還是到達了頂端,那辭茗落正在不遠處,遠看與普通花草並無異。
“想要得到這顆辭茗落?”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道聲音。
“是。”她堅定答道。
“即使是要刺向自己的心,也在所不惜?”
辭茗落,落盡枯骨生灰,取時吸盡心血……
原來這便是取得的代價,但即便如此,她也願意為他去做……
在最後的一瞬,她倏然憶起晴後別離之際,天邊微現一抹虹色,似有彩幻之光,她記得他曾名其曰彩虹。
虹彩的盡頭,泛著點點熒光,似是輕喚著……
他緩緩睜開了眼,守在身邊的仍是那伊人。
“她果然還是不告而辭了……”他心想道。
無意中瞥見了藥碗中的殘渣,便知道那個曾為他翩翩起舞,或喜或悲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還未說那特別的圖案正是為那寒冬裏初識之人所製,春日裏他看過的最美景致正是那人的笑靨……
終究隻剩一聲喟歎……這便是那歌姬離開旻郡國之後的故事,麵具男子將這戛然而止的回憶放在心底,就算幾年過去,也不讓任何庸俗之事擾亂關於她的所占有的思緒,寧萱盯著麵具男子,表情疑惑,但還是緩緩開口道:“你應該就是那日我和同伴偶遇的那人吧。”麵具男子朝著寧萱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正是如此。”麵具男子雖用銀製麵具遮蓋了他的樣貌,但是寧萱此刻心想他定是滿意地笑了笑,麵具男子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略微思考後向寧萱問道:“姑娘來夜巡街展可是為了守護之物?”寧萱詫異十分,“何為守護之物?”麵具男子先是一驚,隨即又恢複了淡定自若的樣子,“原來姑娘並不知道。”麵積男子一副“原來如此”的語氣。寧萱頗有些惱怒,若是按照麵具男子這麽一說,自己豈不是被完全瞞在鼓裏?那林芷秣也應該是知道這夜巡街展的守護之物之事的,但林芷秣卻絕口不提此事,可見其中必定有什麽端倪,在那本關於記載了旻郡國相關事項的手冊上倒也未寫過關於夜巡街展守護之物的有關內容,寧萱認為自己絕不可能看漏,寧萱雖不想問麵具男子關於守護之物的起源及由來,但或許隻有這麵具男子才能告訴她真相,寧萱思慮再三,終是開口問道:“還請公子將此事的真相告知於我。”麵具男子卻沉默了片刻,輕聲歎了口氣,“也罷,既然姑娘如此想知道,我便可以與你講一講,不過可能我講得不夠精彩,還請姑娘莫怪。”寧萱客套地回了一句:“怎會?”
麵具男子點了點頭,用沉穩卻有些冰冷的聲音講道:“旻郡國原來有一位占星世家的公子酷愛收藏石頭,無論是瑪瑙玉石還是白色鵝卵石抑或是路邊的普通黑石子他都愛不釋手,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每天某一個固定時刻都會在溪邊淘石的戴著鬥篷的怪人,從那個怪人手中購得了一個看著雖極為別致,但顏色卻很是陰沉的石子,那位公子在得到這個石子後,也變得和原來有所不同,雖還是喜歡四處遊玩,卻總有幾日會閉門不出,也不進食,傾慕著那位公子的旻郡國第三大富商的千金在經常拜訪他的過程中發現了他之所以這樣的秘密,便威脅他如若不娶自己就將秘密公諸於眾,世家公子隻好答應了她的要求,但與世家公子本有婚約之人的另一位一直舉辦這夜巡街展的法主的侄女卻接受不了,她從小便從法主那裏聽說過關於守護之物-玉步柄杖之事,她便盜走了封鎖了守護之物的門的鑰匙,向那玉步柄杖許願,希望能和世家公子相伴一生,玉步柄杖聽到了她的心願,答應了她的請求,她本以為能夠安心,卻不料被拿走了肉身,隻剩下了靈魂被安放在了那陰沉的石子中,而她的肉身被鬥篷怪人收下,原是鬥篷怪人搶先一步許願於玉步柄杖,而後許願之人隻能接受那許願的代價,然而變成了石頭的法主侄女確是與世家公子一直在一起,然而陰沉石子也是有靈力的一個石頭,當月隱之日它便可幻化為侄女的真身與世家公子見麵,世家公子這才想起早與他有婚約之人,沒能好好守住她讓他懊惱不已,而那富商千金與他的婚期將至,他也無法悔婚,於是便想著帶著石頭離開旻郡國,可還是被世家公子的家人發現,將他帶了回來,鎖在家中,就在他們要成婚的前一日,世家公子還是從家裏逃了出來,和幻化為真身“石子”一同沉入湖底,富商千金得知消息悲痛不已,每天以淚洗麵,最後還是另嫁他人,而那戴鬥篷的怪人也帶著法主侄女的肉身從旻郡國消失了,再也沒人看到過他的身影。”
麵具男子終止了故事,寧萱也似是明白了什麽,這畢竟是一個悲傷而又令人唏噓不已的結局,寧萱也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玉步柄杖,雖是能夠滿足願望,卻也是需要付出某種代價。”麵具男子如此說道,內心想著“就和她那時一樣.……”
“因此,隻有第一個人的願望可以完整地得到,後來的便全是以一種至關重要之物換作另一個更為珍視之物。”寧萱回憶這整件事的全部經過,喃喃自語道。
“確是如此吧。”麵具男子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