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林晚風渡長河
今夜,月黑風高,注定無眠。
一批一批精神抖擻的侍衛,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湧來,每人手裏都拿著寒光熠熠的長矛刀劍,恍若奔赴戰場一般。
那臉上的表情更是不用說了,凶惡的可以讓牛頭馬麵直接跪下任調戲了。
“跟我走!”就在小黑以一人之力控場的時候,南錦忽然扭頭對顧九說了這樣的句話,接著立馬拉著幼薇就準備往北邊的一片小樹林裏麵竄去,小黑小白也不是傻,當然明白南錦現在的舉動意味著什麽,所以沒等顧九開口,小白就抱著顧九追上了南錦,小黑心領神會,立馬一個懸空轉身,施下結界,以一種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生生的給顧九他們拖延下了一點時間。
小黑的結界,是最差的結界。
他和小白,生於殺戮,止於殺戮,這種偏向於保護的東西,是他們最不會的。
而又因為入世不久,身負重任,所以小黑的手上不能沾染太多血腥,不然的話,他便回不來了。
不然的話,哪怕再來一倍的人馬,對於小黑來說,全部殲滅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隻是,現在不能這麽做罷了。
他還不能被扯回到原來的黑暗裏。
幾人快速的來到了這片小樹林,說起來,這裏其實挺恐怖的,顧九一開始遠看這裏,覺得普通尋常,但是等到她真的是來到了裏麵,才發現這裏竟然林立著此起彼伏的野墳。
沒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而這所謂野墳,就是沒有墓碑沒有主人沒有棺材隻有一個墳頭的墳墓,這種地方,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亂葬崗。
“這,這,皇陵周邊怎麽……”顧九一時就理解不了了,隨即便忘卻了自己被追殺的身份,而是開始疑惑這個,畢竟顧九再傻再天真,也明白著一山不容二虎一墓不容二主的道理,這開山為陵的皇陵周邊,竟然有這麽一片死人堆?這都是什麽邏輯?這而且有的野墳好像因為太簡陋還是動物的啃食,白骨都森森的落在外麵,那成片浮動的磷火更是幽綠幽綠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些都是宮裏麵暗死的人”南錦一邊腿腳麻溜的帶著幼薇跑,一邊竟然非常有興致的和顧九解釋起了這裏。
所謂暗死,就是那種不能明麵兒上直接死了那種人,這種人說起來其實也挺悲劇的,比方宮裏麵非常有勢力的宮女,有點來頭的冷宮棄妃,家裏敗落的妃子,或則是替後宮那些娘娘辦一些殺人越貨下毒栽贓一類的丫鬟太監,甚至是私通被發現但是主子怕影響自己名聲直接暗地裏弄死的下人們,基本上都會偷偷的讓宮裏司刑坊的那些心狠手辣的人運出來,然後司刑坊的那些人再勾搭守墓人,讓守墓人找個地方給解決了。
雖然這片小樹林這邊緊挨著皇陵,但是和皇陵不還是隔一條路了麽?所以那些守墓人利用這裏平日裏沒人來自己也圖個方便,就久而久之的都在這裏埋了起來,反正宮裏麵,最不缺的就是那種沒什麽存在感但是卻讓很多人寢食難安的人。
“那我們這一來,不就是讓那些侍衛發現這裏了麽?”顧九雖然對宮裏那種明爭暗鬥有些耳聞,但是終歸沒有親身經曆過,聽南錦這麽一說,再看看這裏一望無際的野墳,這要是讓侍衛們發現,先不說守墓人要被殺頭論罪,搞不好還會牽扯到後宮裏頭。
“娘娘難道以為那些侍衛不知道?”南錦聽完了顧九的話,卻是忽然有些奇怪的反問道。
“呃?”看了一眼南錦,又細細掂量起來了他的話,顧九立馬覺得這句話另有深意。
“常常來往這裏的侍衛怎麽會不注意到這裏?不過那些侍衛都已經和司刑坊那些人狼狽為奸罷了,他們對這裏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這一次,來的可不僅僅是平日裏的那一幫人了”南錦說完之後,便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小黑模糊的身影。
他往這裏跑其實是有很多原因的,第一,這裏確實是一個逃跑的好地方,第二,是那些直屬禦林軍的侍衛發現了這裏,會震驚許久,然後他們逃跑的注意力,搞不好會被消減掉一點。
“我好像明白一點什麽了……”顧九又不傻,她當然明白南錦的用意,沒想到一個小小守墓的少年,都這麽有頭腦,顧九轉念又一想,想到小白腳底下踩的都是那些暗死的可憐人,瞬間心生感慨,這高牆後宮,從來都是最血腥肮髒的地方。
思慮著這個,顧九又想到,這要是自己一著不慎,被別人算計死了或者是什麽的,送來這裏埋了,那得多丟人的。
人家穿越,不是亂世帝王就是武林動蕩,隻有她顧九最後落的一個亂葬崗的下場?
咳咳,算了算了。
後麵舉著火把的侍衛,此時此刻也已經進入到了這片墓地,估摸著他們可能真心被這裏突如其來的一塊墓地給震懾了,所以那後麵搖曳的火光稍微有了一些停滯,不過他們終歸是殺人不眨眼的人,所以也沒有多做停留,隻是一邊想著如何和上麵描述這裏的一片墓地,一邊腳步不停的想要追上前麵那幾個可疑的人。
不過前提是,他們可以幹掉眼前這個一身古怪的寬大黑衣一頭奇長頭發的人,這個人雖然貌似長的挺漂亮,讓人不辨男女,但是那表情真真是讓人膽顫呐,腦門上都好像寫著“殺無赦”三個大字,手底下的聚氣成刃也是沒譜的亂竄,就連一旁的小樹枝都能被這個人一腳踢飛秒變弓箭。
要不是因為這人貌似並未下死手,這些侍衛也不敢這樣追上去,畢竟有靈力的人可厲害著呢,他們這些肉體凡胎,不過是送死的份。
隻是這有靈力的人,百年來才可能傳聞有上幾個,這一個黑袍的人,看似厲害,卻沒殺掉多少人,所以給了這些侍衛一種錯覺,讓他們以為小黑隻是會一點皮毛在裝腔作勢一般,如果真的是有靈力的話,而不是一些虛晃的把戲的話,那麽他們也不應該跑的如此之快,這之所以逃跑,不就是因為實力懸殊麽?畢竟那些人看起來也不像是要誘敵深入的模樣,所以這些曾經都上過戰場的侍衛,便更加肆無忌憚的追了上去。
他們自然是不怕死,隻要是有贏的希望,死上一部分人,又有何懼。
而這邊的顧九等人呢?也多虧是他們跑的快,不然小黑的壓力那真的是挺大的,小黑的靈力來源,是本身體內的純元煞氣,這就好像是遊戲中的體力一般,煞氣也會有消耗,也會有耗盡的時候,並且恢複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沒有捷徑,再加上小黑和小白二人體內的封印限製,小黑一個人殿後對付這樣一批不怕死的人,還要斟酌下手是否過重,這精力的消耗卻是要比煞氣消耗的多。
也是的,很多年了,很多年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感覺了。
小黑一邊也有些感慨,畢竟說白了,這要是擱在以前沒有封印的時候,他手起刀落之間,這些人便已經魂歸離恨天。
雖然他現在也有這樣的能力,可是他如果這樣做了,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的高的。
為了自由,背負上另外一層枷鎖……,罷了罷了,這是自己的使命。
他心裏如此感慨著,卻是恰到好處的將出頭鳥斬殺於手下,並且手刀劈開一旁的枝椏樹枝,給他們增加前進難度,這是小黑最後的仁慈了。
而對這裏地形熟悉的南錦,也一直在頻頻回頭,他從後麵那些侍衛的行進速度,還有他們行進的方向中,判斷出他們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這裏有一個坡,坡後麵有一條小河,過了小河不遠就是官道了,隻要上了官道,搞不好可以碰到連夜趕路的馬車,那樣的話我們逃脫的幾率就會大很多了”南錦說罷之後,一旁一直在專心跑路,避免踩到別人墳墓打擾那些人休息的幼薇又接著說道“這個季節是很多香料師傅來隉國采購的日子,我想官道上麵應該不會太冷清”。
“快快快!”顧九聽罷,覺得甚是有理,尋思這這是一個轉機,所以立馬就招呼著抱著自己的小白,加快速度往南錦指的方向趕過去。
夜裏的小樹林幾,真真是熱鬧非凡,驚起一片一片的鳥兒,踩踏一片一片的花草。
還有墳頭。
小黑和小白的默契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正當小白剛剛準備脫離小樹林翻過緩坡,小黑就扭頭看了一眼,然後立馬心領神會,手底下攻擊不停的,佯裝筋疲力竭倉倉皇而逃之後,便開始把眾侍衛往樹林深處帶去。
過了緩坡以後是一條小河,小白自然是不用說,腳尖輕點就帶著顧九施施然的去到的河對麵,顧九正尋思著如何她指使小白,讓小白把南錦和幼薇也抱過來的話,小白是會直接無視自己,還是會放下自己接著去找小黑,然後放就這樣不管自己了任自己自生自滅的時候,顧九看到了那個守墓的少年南錦,竟然竟然極其嫻熟的抱起了幼薇,忽然一個借力,也點著湖水飛了過來。
當然了,南錦的點水,和小白的點水是完全不同的,小白的點水像是清風過水麵,隻有點點漣漪,而這點點漣漪,也是小白因為顧九的重量而不得不壓下的,畢竟有靈力的人,借物飛身,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而南錦不同,南錦的腳下,是水花……,並且那姿態和感覺,估摸著是純粹的內力而並非小白這種。
畢竟顧八說過,這個世上,通靈之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看來那南錦也不是個小人物,不過,這麽一個年紀輕輕身負武功的俊美少年,怎麽就會去守墓呢?
還沒等顧九想到,自己該如何把自己的疑問,不突兀的說給南錦聽的時候,小白忽然放下了顧九。
其實顧九當時自己把自己絆倒之後,她的腳踝並沒有受傷,不過顧九明白為什麽小白一直抱著自己跑,因為……,顧九完全趕不上他們的速度,這樣一來,就會給他們的逃跑大隊脫後退,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侍衛給劫殺了。
將顧九輕輕的放到地上之後,小白連看都沒看顧九,更別提說話了,縱身一躍,又過了小河,快速的向小河對麵的小樹林裏麵飛身而去。
“喂,你至少交代一下吧……”顧九看著小白如此說道,薩克斯,這句話說到一半就變成呢喃了,因為顧九連小白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哪怕是模糊的一個白影,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是去救另外一個穿黑衣服的人了麽?”幼薇倒是有些好奇,但是看著顧九表情不對,所以便如此輕輕的問道。
救?小黑還需要救?想當年小黑一個人掃平虎頭寨浩浩蕩蕩的一窩土匪的時候,顧九還在和她爹學吟詩作對培養高尚情操呢。
哪怕就是小黑當時受到諸多限製,並且身上封印也在,但是一人一劍殺出來的時候,整個寨子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據說,那個時候小白就在遠處默默的等著小黑,等小黑浴血歸來的時候,小白僅僅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示意小黑一起離開。
不過顧九當然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在這裏和幼薇說起小黑小白那叱詫風雲的詭異故事。
現在真不是一個說故事的好時候,顧九還是喜歡躺在長恨樓裏麵,一邊烹茶一邊聽故事,那種感覺,簡直不要太舒服。
隻見顧九不作它言,隻是扭頭順勢說道“嗯嗯,他可能是怕小黑累著吧,不過這都不是重點,我們還是趕快上官道吧,盡快離開這裏最保險,萬一明天天亮了那些侍衛封鎖這一段官道,我們就完蛋了”。
顧九說完之後,幼薇南錦也覺得這才是現在的頭等大事,畢竟天大地大逃命最大,這邊姑且甩掉了眾侍衛,也隻是姑且,誰知道他們何時會追回來?所以說,三個人對視一眼之後,就開始往官道的方向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