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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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別樣的眼光重新審視了一番坐在我麵前的喬魯諾·喬巴納, 對方氣定神閑，神情在我的目光下顯得十分坦蕩。
在他那雙寶石般熠熠生輝的眼睛裏，我察覺到了同他的眼睛一樣瑰麗的覺悟，那是一種已經準備好應對一切的覺悟——怪不得從第一次見麵起, 我就覺得他似乎對黑手黨很感興趣，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我很欣賞你的想法, ”我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頭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 他的筆跡相當得體, 像我這樣不習慣看字母的人都覺得非常漂亮, “不過我沒有這樣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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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對方沒有絲毫收斂的、充滿戒備的態度，我想，該我解釋的時候到了。
他看了看納蘭迦和福葛，又看了看我，皺起眉頭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看見阿帕基高大的身影正佇立在旁邊，他雙手插兜，脖子上掛著黑色的耳機，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臉上隱隱有些敵意，顯示出些許戒備。
“——喂，你們在說什麽。”
“下次見麵我會解釋清楚的。”我聲音誠懇地說道。
我一瞬間領悟了什麽，表情認真地說：“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我：“……”
“阿帕基就是那樣啦，”納蘭迦用習以為常的口吻說，“他就是對布加拉提的事情很敏感而已，其實是個不錯的家夥。”
我回憶了一下，平靜地說：“真是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隻是我覺得阿帕基先生似乎不是很喜歡我，所以快點離開會比較好……”
“對，”納蘭迦點了點頭，神情坦率，“而且還好聽。我叫納蘭迦，你知道吧？他是福葛。上次還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你就走了。”
“是科利奧尼……”我頓了一下，放棄了糾正他的想法，“算了，叫我琴吧。這個比較好記，對吧？”
納蘭迦像一隻剛鑽進別人家的小貓一樣看我桌上的東西，好奇地問：“科嘉奧尼你也在寫作業麽？”
“……是科利奧尼。”
“哦哦，科利塔尼你好！”納蘭迦活潑地衝我打招呼。
“我叫琴·科利奧尼。”我認真地糾正他。
“等一下福葛，你不覺得她很眼熟麽？”納蘭迦的兩隻手臂交疊起來趴在隔板上，他的手臂肌肉勻稱，精瘦又幹練。納蘭迦直直地望著我，年輕的臉上湧現出一種偶遇到熟人般快樂的神情，他說：“我記得你，我們在商店裏見過，那時候你跟布加拉提在一起。你是叫科利塔佳沒錯吧？”
“不要聽她的話啊納蘭迦！！”福葛忍無可忍地說。
納蘭迦忽然激動了起來：“哦哦哦！我懂了！謝謝你！！”
我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福葛，目光中含蓄地流露出“我說的話就是正確的為什麽你就是不信呢”的意味。
這位被我莫名其妙叫住的青年情不自禁地盯著我看了一段時間，張開嘴迷迷糊糊回答道：“呃……對、對的，沒錯！就是45！16X25等於45！”
我側過臉，叫住了一位恰好從我身邊走過的青年，望著對方說：“我覺得16X25等於45，你認為呢？”
福葛：“哈？！”
“不是，”我平靜地看著他，“不過我說的話就一定是對的。”
“看什麽看！”福葛一臉無法忍受，看起來非常暴躁、隨時隨地都會掀桌的樣子，“有納蘭迦一個白癡就夠了，難道你也是麽？！”
納蘭迦立刻轉過頭衝金發少年喊，像是刻意地炫耀自己的勝利一般：“福葛！你看！”
“……是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大概。”
我停下筆，抬頭望了過去，正好看見一個綁著橙色發帶的黑發少年站在旁邊，越過鄰近餐桌的隔板，將一道習題拿給我看。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對方便睜大了眼睛，目光中不加掩飾地流露出熟悉和驚訝的情緒，很顯然，我們都在同一時間認出了彼此——他好像是叫做納蘭迦。
直到隔壁的其中一人倏地站起來，大力地拍打餐桌之間脆弱的隔板，試圖引起我的注意：“喂！你說，16X25是不是等於45？！”
我無動於衷地將這些吵吵鬧鬧的聲音左耳聽進右耳出，手下不停地謄抄筆記，無論是什麽都不能動搖我學習的決心。
……
“福葛才是弱智！！”
“住口吧你這個弱智！”
“你說什麽呢福葛，明明就應該是45啊！”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16X25怎麽可能是45！！兩位數的數字相乘怎麽看都不應該是兩位數吧！！”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隔壁傳來了吵吵鬧鬧的聲音。
喬魯諾吃完他的瑪格麗特披薩就走了，他不像我一樣有免費的提款……監護人，每天都有事情要做。我留下他的筆記本慢慢地謄抄，我可不想等到快考試了才把筆記還給他，抄一遍下來也方便記憶，別的不說，我的記憶力還是很強的。
喬魯諾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那我可以漲價麽？”我捏住另一隻手的拳頭，用滿懷期望的目光注視著他，“我想要一百四十萬。”
我單手托著臉頰，歪著頭看了他半天，直到喬魯諾臉上平靜的表情在我近乎逼視的目光下顯現出一絲絲微妙的鬆動。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喬魯諾就仿佛察覺到了好像哪裏不對，他眨了眨翠綠色的眼睛，像兩顆名貴寶石的光芒忽明忽暗。他很快閉上了嘴，不說話了，默默地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熱氣騰騰的披薩，慢慢地咀嚼起來——這是他不想再跟我開口說話的意思。
“當然，”喬魯諾似乎放鬆了一些，十分自然地回答我說，“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我聲音毫無波瀾地提醒他：“希望你成為首領後還會記得我的七十萬。”
“謝謝，”喬魯諾禮貌地開口道，“你可以多用兩天我的筆記。考試前一晚還給我就行。”
我和他隱隱約約僵持了片刻，隨後，我鬆了口，望著他說：“好吧，我會幫你的，但不會太多。僅限於幫你處理屍體的程度。”
……還好他選擇加入的不是彭格列，不然沢田綱吉就慘了。
我沉默了下來。
“然後呢？”喬魯諾用他那雙澄澈又平靜的眼睛直視著我，他的眼睛就像切割成千麵的璀璨的鑽石，每一麵都閃耀著驚人的光輝，令人不敢逼視。他追問我：“你的回答會是什麽呢？”
我繼續指出：“但這家餐廳是你推薦給我的。”
“是你選的這家餐廳。”喬魯諾冷靜地陳述事實。
我盯著他，直到他那道過分孱弱的身影徹底在我視野中消失之後我才轉過了頭，直勾勾地盯著喬魯諾，在這前後不過十多秒的時間裏我洞穿了他的想法，並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你是故意的。”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迅速地將衣袖放下，捂著自己的手臂就匆匆地離開了。
他小聲地道了一句謝，這時我才眼尖地發現，他往上撩起的那一小截衣袖露出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
這家餐廳上菜的速度很快，但服務員的動作卻表現出了一絲異樣。服務員是一個沒成年的男孩，大概也是一個工讀生，在課餘之際兼職賺錢。他很瘦，眼窩凹陷得有些不正常，端盤子的時候手冷不丁重重地抖了一下，幸好我適當地扶了一把，否則那上麵的東西全都要掉下來了。
既然沒有咕嚕肉，我就隻好將就著點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明明風先生的菠蘿咕嚕肉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
那不勒斯也不是沒有中華餐廳，但是裏麵的菠蘿咕嚕肉為了迎合當地人的口味總是做得奇奇怪怪的，比不上風先生的菠蘿咕嚕肉萬分之一的美味。每當我渴望著菠蘿咕嚕肉的時候，都會無比想念風先生，風先生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上次聯係時風先生說他和幾個同伴正在沙漠裏覓寶，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我不由得“啊”了一聲，用些許失落的聲音開口道：“這樣麽……那意大利餐廳也不過如此啊。”
喬魯諾：“……意大利餐廳沒有菠蘿咕嚕肉。”
我：“一份菠蘿咕嚕肉，謝謝。”
麵對我的再一次拒絕，喬魯諾也沒有試圖再說些什麽，而是沉默著將菜單接了過去，默默地看了一眼，說：“一份瑪格麗特披薩就好，你呢？”
“那你的感覺出錯了，”我一邊麵無表情地說著，一邊一邊將花花綠綠的菜單遞給了喬魯諾，和他平靜的目光對視起來，“但我會給你加油的。要點菜麽？”
而且我也不覺得這會有什麽說服力。
真是奇怪的回答。
“是我覺得你一定會幫我，我們是同一種人。”喬魯諾直直地望著我，目光格外的平靜，顯現出某種信心十足的篤定。他接著說：“從第一次見麵起我就感覺到了，你是我需要的同伴，而你遲早也會需要我的。”
喬魯諾搖了搖頭，駁回了我的猜測：“不是這樣簡單的理由。”
我試圖猜測他的意圖，自顧自地說：“因為我是黑手黨方便給你引路麽？”
“我有一個問題，”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注視著喬魯諾的目光裏透露著些許疑惑，“為什麽你會找上我？”
聽喬魯諾這麽說，我幾乎立刻打消了把他挖來彭格列的念頭——把喬魯諾挖來彭格列就約等於引狼入室，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喬魯諾隻用了九天時間就從彭格列底層一路往上爬最後把沢田綱吉一腳踹下來自己當BOSS的場景了。
這人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開玩笑的神情，反而認真得可怕，像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經過了冷靜的深思熟慮，最後權衡做出了最有利的決定。
請問你是認真的麽？
我：“……”
“那從籌備到完成幹掉他們的時間太長了，”喬魯諾說，“我等不了這麽久。”
我想了一下：“六七個……左右吧。”
聞言, 喬魯諾的臉上浮現出了思索的表情：“但這種古老的黑手黨家族內部已經產生了深厚的派係，我想成為首領的話花費的時間或許會更長一些。現在彭格列有多少位繼承人？”
“就是這個意思, 你理解一下……”我頓了頓, 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認認真真地向喬魯諾提出了建議：“如果你想通過爬到黑手黨頂端來達到消滅毒品和罪惡的目的，要不要加入彭格列？無論是勢力範圍還是家族力量，兩者相比還是彭格列更強大一點吧。”
“我希望你用詞可以稍微準確一點。”喬魯諾麵無表情地說。
喬魯諾微微一愣，我繼續說：“而且我已經是彭格列的人了，我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這點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
我可不覺得喬魯諾是會輕易放棄的人，我都已經從他臉上的表情裏看出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拉我入夥了。我想了想, 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因為我也不知道會在這裏留多長時間, 說不定哪天我就忽然不見了。”
喬魯諾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或者說他從來都是這副冷靜的態度。喬魯諾問：“我想過你的回答……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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