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嚴法
屈十四一死,呼喊「著火」之聲馬上就小了。少數幾個想要藉機逃跑的打手見援軍來的如此神速,馬上放棄了逃命的念頭,老實趴在地上不敢動了。
清脆的槍聲壓過了此處的喧嘩,亂成一團的步軍稍有清醒,趁此機會,馬上的張亦隆大吼道:「全軍整隊!各哨哨官馬上集合所部,違令者斬!」
身後二百標營兵一起大喊起來,同樣是聲震天地。
各哨哨官聽到「違令者斬」時,頭腦馬上冷靜了下來,開始厲聲招呼各隊什長趕緊集合手下。
張亦隆命令身邊的劉東方帶一百標營兵馬上去處理那些著火的營帳,先救人,著火的營帳用長槍挑到一旁,只要不蔓延到其他營帳就行了。最後還嚴令,一旦發現有人死了,千萬不要移動屍體。
劉東方馬上率人撲向著火的營帳,每隊負責一頂營帳,救人,推倒營帳,有條不紊。
張亦隆則率剩下的一百標營兵把步軍隔離在一旁,保證他們不添亂。
很快,於碩帶著董一振等人也趕了過來。
看著混亂的現場,董一振、岳雙元等人馬上下跪請罪。
張亦隆淡淡的說了句,「先起來吧,你們去把隊伍整頓好了,等情況弄清楚了再說了。」
董一振等人聽到這冷淡的語氣都覺得後背發涼,不敢多說一句,趕緊起身去整頓隊伍。
於碩提著AKM突擊步槍從馬上跳下來,雙眼圓睜,對著周邊狠狠掃了一圈,用英語問道:「剛才怎麼回事?我聽到槍聲了。」
張亦隆一指倒在火堆旁的人說道:「那人一直在製造混亂,讓我斃了。」
於碩走過去,把屍體翻過來看了看,「這人不是咱們的兵,這邊的營官是誰?」
一個穿著鐵網甲,臂上扎著白帶的漢子從不遠處跑來,單膝點地,「標下盧增祿,暫任前營營官。」
盧增祿額頭上的汗珠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見。作為最早被提拔起來的營官,他們四人天天被反覆教育的一個重點就是軍法,雖然說振威軍的軍法沒那麼要砍人腦袋的條律,可引發營地混亂和牽亂陣形都是必斬的罪名。
自己這個營官的位子還沒坐熱,就要掉腦袋了?
「起來吧,」於碩把AKM重新背在身後,用手一指地上的屍體,「你認一下。」
盧增祿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張陌生的臉,很肯定的說:「回於大人,這不是我營士卒。」
於碩點點頭,現在一個營不過四百多人,這次出征,每營又只抽調了50人,營官再蠢也能一一認識。
「他,」於碩又一指火堆旁一具倒卧的屍體,「是你的人吧?」
這名死者身上穿著鐵網甲,內里還有牛皮甲,雖然沒帶鐵盔,可於碩一眼就認出是振威軍的人。
盧增祿翻過屍身,看了一眼就說道:「是長槍二隊的什長馬十六。今晚是他負責值夜守衛的。」
此時,劉東方已經帶人把著火的營帳推到一旁,營帳內的打手們也都被救了出來,除幾人有燒傷外,其餘都只是受了些驚嚇,畢竟振威軍的牛皮營帳還是很厚實的,不像布帳篷易被燒毀。
但在救火過程中,劉東方發現了一具振威軍士卒的屍體和九名綁繩已經被割開的打手,他沒敢動屍體,而是自己按刀在旁守著,讓手下趕緊去請二位大人過來。
結果來的不僅於張亦隆、於碩,還有楊大乖、周洪新和董一振等人。
一具穿著振威軍制式牛皮甲的年輕士卒面朝下趴在地上,背上沒有血跡卻也沒有一絲起伏,顯示出生命已經離他遠去了,手中的長槍也已經不知所蹤。
「火把拿近一點。」張亦隆把年輕士卒已經有些涼了屍體翻了過來,看到那張因疼痛而扭曲的年輕面孔,不由得輕嘆一聲。
死因不難判斷,因為致命的指刀仍插在年輕士卒的胸口上。
於碩伸手拔出鋒利的指刀,「盧增祿,你過來看一下,這刀是他的嗎?」
盧增祿接過還梁有血跡的指刀,反覆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回答道:「大人,我沒見過這種指刀。我確定我手下也沒有這樣的刀。」
盧增祿有句話沒敢說出來,能來應募的都是窮人,這把指刀別看尺寸不長,卻是純鋼打制的,起碼值個一二錢銀子,也就是說區區一柄尺余長的指刀的價格和一口中等質量的腰刀相等。
哪個窮人肯花這錢去買把指刀?
張亦隆點點頭,扭頭讓劉東方把那九個跪在不遠處的打手押過來。
此前這九人一直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原因特別簡單,每人後心都抵著一桿長槍,只要一聲令下,鋒利的槍尖就會在瞬間貫穿他們的身體,直接送他們上西天。
也就是這些打手多少還有些膽子,不然早都尿了褲子。
劉東方帶人把九人拎到火堆旁。
張亦隆指著自己親手擊斃之人的屍體問九人,這人是誰?什麼來歷。
一個打手馬上跪爬半步,抬頭說道:「大人,這人叫屈十四,他是韋老大的親信。」
接著,他把屈十四暗藏指刀,割開繩索,要求眾人和他一起反抗卻沒人更理睬,然後屈十四殺死守衛,奪槍縱火等事也一一交待。
對於屈十四怎麼殺死的什長,九人都表示他們沒看到,只聽到了慘叫聲。
最後這名打手說道:「官爺,我們幾個可沒敢和他一起瞎胡鬧,要不是他把燒著的木塊挑到營帳上,我們都不敢出去啊。」
他身後幾名打手一連聲的說是。
張亦隆看向劉東方。
劉東方點頭道:「我們救火時,他們九人都抱著腦袋趴在地上,確實很老實。」
張亦隆揮手讓士卒先把他們押下去,暫時還沒空處理他們。
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新兵缺乏經驗和耐心,沒有對俘虜仔細搜身,致使其用暗藏的指刀割斷捆繩,又利用守衛士卒的大意,殺人奪槍,想要縱火燒營,只可惜他的同夥無人敢與他配合,他所在的又是專門劃出用於關押俘虜的,除了屈十四自己大喊大叫製造出一定的混亂后,火災的損失實際上小的可憐。
但張亦隆和於碩的臉色還是非常難看,損失了一名新兵和一名什長,這損失還不夠慘重嗎
楊大乖和周洪新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出兵近千人,殺死和俘虜近百人,繳獲物資足可裝滿幾十兩大車,以這樣的戰績只損失了兩人,如此誇張的交換比,眼前這二位大人怎麼還一臉的不高興。
楊大乖壓低聲音對楊大乖說道:「大人,兩位大人練兵和制器確實厲害,不過看起來好像沒經歷過什麼戰陣啊。」
楊大乖用同樣的聲音回應道:「只死了一個小卒和一個什長,至於這麼難過嗎?這要是大戰一起,死傷上萬人那可怎麼辦。」
張亦隆和楊大乖沒有看到這二人的交頭接耳,自然也不知道這會給二人日後招攬周洪新帶來多大的困難。
此時二人正在商量如何善後,厚葬、撫恤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會嚴重影響振威軍的士氣。
但僅僅如此是絕對不夠的,張亦隆想要用二人的陣亡來進行一次軍法教育。
在張亦隆看來,如果從營官、哨長、什長到新兵都能認真執行命令的話,這次悲劇就不會發生。沒有徹底搜身、發現異常后沒有請示什長或是召喚戰友而是獨自一人進帳檢查。更加致命的錯誤在於,沒有用槍挑開帳簾,看清帳內情況再進,而是用手挑開帳簾,導致被屈十四偷襲時,手上的長槍根本發揮不出作用。就算到了這時候,如果陣亡的新軍士卒能按命令穿上鐵網甲,那麼就算是鋒利的指刀能夠先後穿透外層的鐵網甲和內層的牛皮甲,也不會直入心臟,讓年輕士卒連喊叫聲都發不出來。
至於說什長之死的問題就更加嚴重了,明明營地內已經發生了混亂,不及時鳴號示警,也不召集士卒一起出來滅火,而是在發現有人在火堆旁后毫無戒心的靠近問話,直接導致被屈十四一槍戳中小腹而死。
而他的死亡更加劇了營地內的混亂。
可以說,只要這二人中有一個少犯一點錯誤,不僅自己不會死,更不會出現引發整個營地的混亂。
不用聽董一振和姜瑋的彙報,張亦隆就能猜到,肯定會有士卒因混亂而受傷,現在只希望受傷的人數不多且傷情不重。
不然這次出征就真的是虎頭蛇尾加丟人現眼了。
於碩剛開始覺得張亦隆有些小題大做了,可考慮到這是振威軍的首次出征,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是說明命令沒有及時傳送到每個士卒,或者說,傳達到了卻沒人認真執行,這的的確確是個大問題。
既然人已經死了不能復生,那麼張亦隆的辦法可能是最好的。
二人商議完畢后,張亦隆把董一振叫過來,一是把二具自己人的屍體及時收斂好,運回蘇木沁板申后再行下葬。二是前營營官盧增祿和前哨哨官李雷發立即拘押,聽候處理。
董一振鐵青著臉,把二人從隊列中叫出來,交給了姜瑋,現階段的振威軍沒有專職的軍法部門,所有軍法事務暫時交由標營處置,姜瑋是名義上軍法官,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決定別人生死的是張、於、胡三位大人。
盧李二人自然不敢有絲毫反抗,任由標營刀牌手把自己綁了個結實。二人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明天要面臨什麼樣的刑罰。
可看著二具正在被頭捲入草席中的戰友屍體,二人又都覺得自己百死莫贖。
看著二人被押走,董一振走到張亦隆和於碩身邊,剛要下跪請罪,就被張亦隆一把攔住了,「老董,用不著這樣,你是振威軍步軍副將,自然要承擔責任。可我是振威軍主帥,自然也有責任。」
董一振還要再說什麼,旁邊的於碩把話攔了下來,「老董,軍隊嘛,各負其責,包括我也有責任。」
聽到於碩這麼說,董一振輕嘆一聲,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很快營地重歸平靜,但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無法入睡,可軍令如山,只能等到天亮。
梟雄之明末爭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