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班師
直到嘹亮的起床號聲響起,所有人這才舒了口氣,這種躲在床上卻睡不著,又不敢亂說亂動的滋味太難受了。
清晨起來,各隊由什長帶領,排著隊從水桶里接水洗漱,這是振威軍對於所有新兵的硬性要求,以後還會定時發放各種清潔用品。
新兵和新軍官們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覺得好奇。只有董一振這些在朱家大明當過軍官或是當兵的才能體會到這一制度下對於每名士卒的愛護之意。
洗漱完畢是吃早飯,這也是新鮮事,在進入振威軍之前,所有人都是一天兩餐,上午一頓,下午一頓,天黑就不吃東西了。別的不說,點燈照明這不耗油啊?這油錢誰出?
可進了振威軍后,規矩就改了,一天三頓飯,而且是頓頓有乾糧。今天早餐是牛肉粥,就是高梁米粥中加入了風乾牛肉。當然不要指望著裡面會有肉塊,有幾根肉絲就不錯了。
肉粥是由長夫軍提前熬好的,天不亮他們就要起床做飯。當然,好處也有,他們是行軍中唯一可以坐車的。
與平時早餐活躍的氣氛相比,今天早餐的氣氛顯得格外沉重,特別是對於振威軍步軍前營來說,氣氛凝重的形同實質。
之所以氣氛如此異常的原因特別簡單,步軍前營的營官盧增祿和前哨哨官李雷發因昨天夜間的營地騷亂事件已經被拘押了起來,現在隨軍出征的前營士卒暫時由步軍副將董一振親管。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按胡新明胡大人的命令,除中軍營以外,每營只抽調50名士卒觀戰,除了昨天負責看押俘虜以外,並沒有其他任務。可就這點事,還辦砸了。
不僅讓一名俘虜用暗藏的小刀割開了繩索,還殺死了長槍二隊的什長和一名長槍手,更縱火引發了整個營地的混亂,可以說丟人現眼到家了。
董一振身為步軍副將說是親管,哪有空管這46人的日常吃喝拉撒,臨時讓長槍1隊的什長朱九四暫管營務,等回到了蘇木沁板申再說。
別看臨時升了官,可朱九四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他現在真的認識到了什麼叫軍法如山,用戰戰兢兢來形容現在的他可以說一點都不過分。
按營規,吃飯時都是由什長派人去伙房把飯打回來,但在作戰時則是由長夫軍負責送到前線。
朱九四把46人分成四隊,集中在營帳附近,等著長夫軍送飯。其他步軍各營士卒還有些交頭接耳的交談聲,這裡卻異常安靜,人人垂頭喪氣。
朱九四本來想著要活躍下氣氛,可看到不遠處在大車上停放的兩具屍體,他就放棄了這一想法,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什長,連哨長都不是,就不要做多餘的事了。平平安安把大家帶回蘇木沁板申就知足了。
很快,長夫軍們推著幾輛獨輪車走了過來,這算是長夫軍的獨創,第一輛獨輪車上左右各綁著一個木桶,木桶內就是做好的牛肉粥,有個長夫軍伙軍什長專門用長柄鐵勺把稠粥扣在士卒手中的粗瓷大碗中,第二輛獨輪車上則是提前蒸好的白面饃,一人二個,外加一塊腌蘿蔔。
「都把碗筷準備好,吃了就要拔營了。」朱九四催促著身邊士氣低迷的士卒們趕緊準備好碗,要是吃飯慢了,一會兒耽誤了拔營,那自己的腦袋恐怕也不保不住了。
在他的催促之下,士卒們都把碗拿了出來,排隊從長夫軍伙軍什長處領粥。朱九四排在隊尾,這也是營規,什長和哨官必須最後一個吃飯。
等輪到自己時,看著伙軍什長祝安堂把一大勺帶著牛肉絲的稠粥舀在自己碗里,又接過二個白面大饃,饃中間還夾著一段腌蘿蔔。
看了眼四下無人,大人都各找親近之人蹲在一起吃飯,朱九四這才壓低聲音問道:「老祝,盧大人和李哥今天有飯吃沒有?吃的啥?」
朱九四是真怕今天一早就給二位大人準備好酒好肉,那就真是斷頭飯了。
祝安堂當年是胡守常的遠房侄子,年過四十卻混成了奴隸,好在他有些做飯的托,又肯吃苦,現在也混成了什長,他自然認得朱九四,也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應該不算是泄露軍機,祝安堂同樣壓低聲音:「給標營送飯的不是我,可今天早上做飯時沒聽說有什麼特別的,就是大人們吃得也是這個。」說著他用大鐵勺子輕輕在粥桶里攪合了一下,「還有不少呢,要不要再給你來點?」
「不用了,謝了。」朱九四把夾著腌蘿蔔的白面大饃送入口中大嚼著,沒準備特別的飯菜,是好事啊。
朱九四走出十餘步外,剛蹲下喝了口粥,幾個一起出征的什長就湊了過來,連聲問著「怎麼樣了?」
朱九四搖搖頭,表示暫時沒事,眾人這才鬆了口氣。真要是像戲文中說的,把盧大人和李哥來個軍前正法,前營以後就別想要在軍中抬頭做人了。
草草吃完早飯,拔營的號角聲就響起了。
營地內的物資大多於昨天裝車完畢,今天只要把各隊營帳收拾一下,拒馬裝車就可以走了。
最先出發的是100蒙古騎兵,他們負責前出警惕,周洪新親領100蒙古騎兵護衛中軍。
騎兵之後,按張亦隆所訂陣圖,應該是步軍前營,中軍營、左右兩營位於兩翼,后營和長夫軍位於全軍最後方,標營則和中軍指揮部一起行動。這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陣形,可這也是張亦隆最無奈的地方,振威軍只訓練了十餘天,基礎訓練還沒全部完成,陣形訓練更是無從談起,真要是讓他們排出一個多麼正規的行軍隊列純屬是痴人說夢,在行軍時別走散了,張亦隆就覺得已經相當不錯了。
不過,今天的班師隊伍有些特殊,在蒙古騎兵之後的是標營,長夫軍親兵哨則護衛在中軍,這是一種毫無疑問的榮耀。中軍之後是由步軍四營混編而成的臨時步營則負責護衛戰利品車隊,原有的輜重仍由長夫軍負責運輸。
近千人馬排出了一個標準的一字長蛇陣,從大毛忽洞開始向蘇木沁板申班師。
張亦隆、於碩和楊大乖並騎在附近的小土坡上駐馬觀看全軍的行進,在他們三人身後是100蒙古騎兵。
於碩看了好一會兒,連連搖頭,「走的不整齊也就算了,這臨時步營怎麼還和大車隊脫節了?」
張亦隆睞眼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我估計是步營沒有主將,四個營都走散了。」說著用手中的馬鞭一指,「你看,特別明顯,分成了四隊。」
於碩伸手扶額,沒臉看啊,這要是被蒙古騎兵突襲了,恐怕還沒等展開陣形就要自亂陣腳了。
看來基層軍官短缺的問題必須要解決了!立刻!馬上!
楊大乖沒說什麼,自己一個外人,說什麼都是不合適的。
好在位於標營前方的董一振很快發現了問題,他馬上派岳雙元親自去督陣步營,把已經走散的隊伍重新聚攏在了一起。
岳雙元馬上拔馬往趕,到了行軍隊列的尾部一看,確如董大哥所說,臨時步營已經散成了四隊,每個營自成一隊。
岳雙元壓了壓心中的怒火,剛想要把四個步軍營的營官叫過來訓幾句,忽的猶豫了。端坐馬上的岳雙元在話沒出口時就發現了問題,臨時步軍營是由前、左、右、后四個營各抽調50名士卒組成,也就是說這裡有四個平級的軍官,難怪會出現這種越走越散的情況。
岳雙元沒有罵人,更沒有打人,他是楊大乖帶到塞外草原中所有基層軍官中最不像軍官而是像讀書人的那個。
手中的馬鞭一一點過,把三個營官一個什長叫到跟前,岳雙元下達的命令簡單明了,「200人分為四隊,刀牌在前,長槍在後,弓箭最末,你們四人各領一隊,把車隊護好了。」
混編為一營?朱九四無所謂,他一個小小的什長,自然是岳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三位營官卻有些面面相覷,論資歷論地位論職務,振威軍副將之一的岳雙元給他們三人下達命令都沒任何問題,可混編后還是沒解決一個問題,那就是四人中誰作主?
不說臨時提拔真正朱九四,剩下的三人可都是暫領營官一職,大家表面可以禮貌相處,可私底下誰也沒有真正服過對方。
看著三人細微的表情變化,岳雙元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使用暴力,不然真想用手中的馬鞭一一抽過去。岳雙元對著三人冷冷的說道:「你們三位,能不能有點眼色啊?你們看不見遠處那三位大人一直在看著你們嗎?還要在這裡爭權奪利?信不信等回到蘇木沁板申,胡大人就會把你們三人扔去當哨官?」
三人悚然一驚,齊齊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小山包,果然,山包上三位大人都在注視著這邊。雖然看不到三位大人的表情,但肯定不會是笑容。
冷汗馬上就爬滿了三人後背,不等岳雙元下令,三人就公推歲數最長的胡仁定為主將,然後馬上吹哨把200步軍叫出重新進行了整隊,同樣是50人一隊,卻包含了刀牌手、長槍手和弓箭手,這樣一來,每個50人隊都可以作為一支獨立作戰力量投入戰鬥。
岳雙元微笑點頭,對著四人抱拳施禮,這才拔馬回去報告董一振,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張亦隆看到這一幕後,扭頭笑看向楊大乖,「楊先生,你現在是不是後悔讓岳老弟跟著我們了?」
楊大乖哈哈大笑,「張大人,你想多了。岳雙元之所以跟著我跑到這塞外來討生活,只是因為他討厭大明朝廷的官場爭鬥,他可是我帶來的十幾人中唯一一個胸懷天下之人。」
於碩好奇的問了一句:「胸懷天下?」
楊大乖一邊縱馬下山一邊說道:「對,就是胸懷天下,張大人,我勸你還是小心一些,要是讓岳雙元看出你是那種禍害百姓的魔頭,他一定會砍下你的腦袋。」
沒想到張亦隆也放聲大笑:「我知道他會的,這也是我讓他留在我身邊的原因,就是要讓他時刻提醒我,不能變成我最痛恨的那種人。」
這個答案明顯出乎楊大乖的意料之外,這個陰鷙的太監難得露出了真性情的一面,扭身沖著張亦隆一抱拳,「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儘管白天行軍時氣氛有些壓抑,但到了晚上宿營后,喜悅的氣氛還是瀰漫了整個營地,因為張亦隆下令每隊可宰羊一隻,以慶祝勝利。
全軍歡聲雷動!
把營務扔給於碩,張亦隆來到了步軍后營,這裡不僅有著50名士卒,所有解救出來的礦奴都安置在這裡,根據張亦隆的命令,他們每天的伙食標準和長夫軍是一樣的,略低於步軍營。
見張亦隆一行人來到營帳,后營營官胡仁定馬上站了起來,高喊一聲:「全營集合!」
除去派往長夫軍幫廚的5人以外,剩下45名士卒扔下手裡的一切活計,抄起刀槍刀箭迅速跑到胡仁定身邊,集合列隊。
張亦隆點點頭,從集合速度和隊形整齊程度來看,這個胡仁定還是有些本事的。
「胡仁定,你去把礦奴那邊,挑歲數最大的五六個人,帶到這裡來。」說完,張亦隆剛要席地而坐,劉東方早就讓長刀手搬來了一個樹墩子,權當座椅。
張亦隆示意后營士卒們和長刀手一起站在自己兩側。
很快,胡仁定就帶著四名歲數大些的礦奴和張介走了過來。
張亦隆暗自點頭,這個胡仁定會辦事。
看到五名礦奴站定后,張亦隆說道:「我給你們二個選擇,一是參加我的振威軍,量才任用,和他們一樣,從普通士卒開始干起。二是以平民身份加入長夫軍,幫助我們開採大毛忽洞的礦藏。」
四個年過三十的漢子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這二個選擇是吉是凶,想問卻又不敢問,他們雖然沒看到振威軍進攻礦場的戰況,但從礦場離開時,遍地的屍體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張介別看歲數小,膽量卻是五人中最大的,他邁前半步,學著大人樣抱拳施禮:「大人,我替他們問吧,這二種選擇有什麼區別?」
張亦隆對這個小機靈鬼很有好感,招手讓他站在自己身邊,這才笑道:「還是你膽大啊,這二個選擇簡單的說就是從軍風險高,但是收益大,當工人收益低,但是風險小些。」
梟雄之明末爭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