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親人
幸好陸斯年並沒有追上來，如今的我已經夠狼狽了，與他之間，我真的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
逃離了那個地方，我卻再無處可去，因為出來的急，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我在四處晃了晃，最後只得決定，暫時去舅舅家裡避一避。
十年前我父母去世，我便一直寄住在舅舅家裡，舅舅為人老實懦弱，對我還算疼愛，但是舅母卻對我十分刻薄，當年我父母留下來的遺產，幾乎都被舅母把控，一開始為了這點錢，她對我還算有點面子情，但是當這些錢都被她揮霍一空的時候，她對我，也終於露出了醜惡的嘴臉。
一開始先是每天惡毒的咒罵，為了上學，我默默忍了，後來便是將家中的所有活全部推給我我去做，因為舅舅的懇求，我也忍了，到最後，她終於對我動了手，我終於忍無可忍，從那個家中逃了出來。
即便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即便因為逃離那兒，我不得不自己繳納學費，即便因為這個，我一日三餐幾乎沒有吃飽過，但是我也覺得值了，我總算不用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了。
但是現在……
我看著這座破舊的居民樓，我沒有想到，三年後，我竟然還會回到這個地方。
一時間我有些近鄉情怯，雖然這些年我與舅舅還有電話聯絡，但是只要一想到舅母那張可憎的面孔，我就怕的渾身發抖。
我在門口磨磨蹭蹭的一直不敢進去，最後還是因為實在餓得發暈，這才走了進去。
昏暗的樓道是我少年時的陰影，我踩著老舊的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居民樓里特殊的味道，將我關於過去的記憶一點一點撕開。
舅媽實際上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但是因為第一次婚姻的失敗，最後她不得不帶著成年的女兒，嫁給了當時的大齡青年，我的舅舅。
我舅舅沒本事，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在我父親的公司里替我父親開車，後來我父母出車禍死了，公司也解散了，他唯一的生活來源也就斷了，再加上他為人懦弱老實，因此在家中幾乎沒有什麼地位，大事小事都被舅媽拿的死死的。
因此關於我在家裡所受的那些屈辱，我的舅舅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勸我忍耐。
舅舅家在二樓，我很快就走到了屋子門口，他們的門是那種舊式的防盜門，不怎麼隔音，我即使是站在門口，還能聽見裡面女人的怒吼聲。
我再三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我名義上的表妹，盧悅。
「顧凝？」盧悅看起來有些驚訝：「你跑回來幹什麼？」
如果說舅媽是我人生的一道夢魘的話，那麼盧悅就是那道夢魘中最讓人痛苦的回憶，從小到大，盧悅一直都在致力於一件事——羞辱我。
「我回來看看我舅舅。」我努力不讓我的聲音太過顫抖，板著面孔道。
盧悅看著我的樣子，卻忍不住譏笑：「顧凝，你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結婚第一天就被人給打了吧。」她的語氣中透露著滿滿的惡意，神情惡毒的看著我。
我臉色瞬間煞白，有些說不出話來，嘴唇顫抖。
盧悅臉上的表情越發愉悅了，不過就在此時，屋裡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尖利刺耳的罵聲：「盧悅！誰來了？站在門口做什麼？」
盧悅有些沒意思的撇了撇嘴，轉過臉去：「是顧凝。」
「顧凝？」那個女人很快走了出來，推開站在我面前的盧悅，瞬間佔據了我整個視線。
我的手在顫抖，我清楚的感知到了這一點。
這個女人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容光四射，她的皮膚早就鬆弛，她的頭髮也已經枯燥，而她原本窈窕的身材，此時已經有些走樣了，和三年前的她大不相同，可是我卻在看到她的第一面，就有了拔腿而逃的衝動。
「舅媽。」我的嘴唇在顫抖，但是我還沒有忘記應有的禮節。
這個女人看著我撇了撇嘴，冷聲道：「跑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攀上高枝了，還回來做什麼？」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在此時，舅舅卻從裡面擠了出來，他看起來也老了很多，一見到我，便笑的眯起了眼睛。
「阿凝來了，快進來。」說著舅舅就伸出手來拉我。
誰知手剛伸到一半，就被舅媽打掉了，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冷聲道：「顧凝，你當年跑的那麼利索，我好歹也養了你七八年，你一點恩情也不顧，現在又想回來，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我看著她帶著譏嘲的眼睛，對她的言外之意十分清楚，她想要錢。
「舅媽，我就在這兒住一晚，明早就走。」畢竟有求於人，我也只能低聲下氣。
誰知她卻越發盛氣凌人：「喲，這可不行，我們這小廟哪裡供得起你這尊大佛，顧凝我告訴你，我盧白鳳好歹養了你一場，你如今攀上了高枝，你要是不把這恩情還乾淨了，你這輩子就別想過消停日子！」
見她終於露出了醜惡的嘴臉，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忍不住還嘴：「你雖然樣了我七年，但是我父母死後留給我的那些錢不都給你了，那些錢可比我這七年花的錢多得多，你還想要什麼？」
見我竟然敢還口，盧白鳳的氣勢更加囂張了：「就那點錢夠幹什麼？你長這麼大，我不知貼補了多少，顧凝，你可別忘恩負義！」
見她如此顛倒黑白，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倒是我舅舅急忙出來打圓場：「白鳳，阿凝好不容易回來，你就少說點吧。」
誰知盧白鳳卻一下子將槍口子對準了我舅舅。
「我告訴你王志國，我嫁給你算是我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一點福沒享到，還得照顧你死鬼妹妹的小雜種，現在你倒是幫外人說話，我告訴你，今兒她顧凝要是不拿出東西來，就別想進這個門！」
盧白鳳的嘴是在太毒，尤其還牽扯到了我死去的母親，我實在無法忍受，上去就要和她理論，沒想到卻被我舅舅拽了下來，他死死的拉著我的手腕，一臉懇求的看著我，低聲道：「阿凝，要不然，你就先給你舅媽幾百塊吧，這幾天家裡情況不好，她都好幾個月沒有買新衣服了。」
我看著舅舅那張愁苦滄桑的臉，心突然像是被雪水澆透了一般，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