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楚翹怡情
李一峰重新來到老街,徑直尋到咋天那家理發店,店老板眼力好,認出小夥子。
一峰告了聲罪,簡單地在理發店裏洗漱後,就近吃了早飯。
這過程中,一峰一直在想:
“咋天晚上的事,毫無疑問是個圈套。杜立定巧沒美人計,想引我上勾。如果昨晚我睡了他老婆,此刻我肯定講不請道不明,說不定受製於他杜立定。
可杜立定這麽勞心費神的設下這美人計,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一峰仔仔細細回想與杜立定相見後的種種細節,覺得並沒有什麽。倒好象蘇副廠長大大咧咧的,十分關心杜立定的樣子。
咋天他就覺得奇怪,蘇廠應該嚴肅對待這件事呀!
還有,自己離開他倆的這段時間,他們會講些什麽?
畢竟這十幾萬的貨款,兩年了,怎麽不著急似的?
一峰接著在想:
“杜立定不惜以自己老婆做魚餌,來釣我李一峰,究竟是什麽目的?
想叫我不追究追討他欠廠裏的貨款?這似乎不大可能,我一峰有什麽權力可以免除貨款?再說就憑這?那代價也太大了。
可除此外又為了什麽呢?
難道說睡了他老婆,這十幾萬欠賬要我一峰去還?我又沒什麽存款,拿什麽去還?”
想到這裏,一峰十分迷茫,心中不住慶幸,心裏想:“
看來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厭惡,倒也有莫名其妙的好處。
昨晚他老婆的金牙齒令人討厭。如果我喜歡金牙齒呢?相信這世上喜歡金牙齒的人不在少數,若真的那樣了,那我豈不被那個在床了?還好我不脫衣睡,如果昨晚脫衣睡的話,肯定也講不清了。”
一峰就這樣胡思亂想的,終歸是理不清杜立定巧設美人計的最終目的。
“接下去怎麽辦呢?”一峰接著盤算:
“再去住在他家,這個肯定是不行了,不得不防杜立定一計不成又施一計,可就這樣一走了之?那更不行,我在景德鎮什麽門路都沒有的,再說我連他欠賬的具體單位和相關明細都沒有,我回去怎麽跟程廠交待?
難不成把昨晚的經曆講出來?
說杜立定不配合,自己不知道具體單位?
再說了,就算我說了又有什麽人會相信?連我自己到現在為止,都不相信自己昨晚做了個柳下惠!”
一峰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笑道:
“噯?我又沒有做過什麽,我有什麽好怕他的?”
想到這個一峰得意地笑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就決定重新回去杜立定夫婦的租屋。
……
李一峰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杜立定的租房。
他終於明白杜立定巧設美人計的目的,他是要一峰利用他哥哥是銀行主任的特權,利用程廠與李一穀特殊的微妙的利害關係,通過這裏每個商場和他們簽下一千,一萬套服裝的訂貨合同,讓廠裏馬上把貨發出來……
李一峰明白了他的心思,就知道這個杜立定,他的所謂的貨款欠賬,肯定是筆爛賬了。
所以盡管杜立定夫婦倆再如何巴結,討好李一峰,一峰都笑著說不敢。
最終,李一峰從杜立定手中,隻拿到一份景德鎮及附近幾個縣的幾家百貨商場名單及相關地址,至於具體的相關供貨憑證什麽的,杜立定說什麽都不肯拿出來。
李一峰走在街上,真想把手上的這一份名單丟了。
他知道,這裏麵,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真與廠裏做過生意,哪些沒做過都不能確定。
他其至懷疑,杜立定或許根本沒有所謂的送貨清單,驗收憑證。
下一步怎麽辦?
李一峰心想,就這樣回去?肯定不行。
不被程廠罵死才怪。
既然這樣了,隻有自己按手上客戶名單,一家一家找,好在這一份名單是杜立定手寫的,倒也好做個憑證。
當務之急,先去找個住宿店。
一峰立馬行動,有意多走了幾條街,在距離杜立定有幾公裏的一街角,找了家小賓館。
一連數日,李一峰每天一家單位一家單位地摸查問訊。果然,除一兩家百貨商場知道有這一個浙江的杜立定外,其它幾家,根本不認識杜立定。
一峰在問認識的那幾家百貨商場,有沒有相關欠款時,有關負責人全都搖頭,表示兩三年前做過生意,已沒有欠賬。
一峰把所有調查結果做了記錄,心中有了底,決定一邊訊問一邊為自己的業務尋單。
這一日,一峰來到景德鎮紅星廣場。
幾天來沒有結果的結果,讓一峰很是泄氣。
趁著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一峰來到廣場一角,貌似悠閑實則窩心地,看著廣場兩邊,寬闊的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呆,感歎祖國的人員眾多。
忽然,一峰對廣場上的幾個在溜旱地冰的小夥子有了興趣。
見這五六個少年,年紀都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看他們溜冰溜得這麽溜暢,不禁非常羨慕。
對比他自己那個年齡段,大白天哪有時間這麽盡興開心的玩?除非是借著割豬草的理由。
想到了理由,一峰忽然想起此刻既非禮拜天,又不是中午時分,哪有上午**點鍾在溜旱冰的?
想到這裏,一峰心中明白,這又是一群逃學的臭小子。
一峰笑了笑,對這一群溜掠過身旁的小子們,竟是說不出的歡喜。
很快,一峰發現這群人中,有一個小夥子特別的帥氣,或者說特別的牛。
因為其他的幾個小子,都是在圍著他轉,把他的話當聖旨。
一峰見了,想起自己小時,一群小夥伴們玩在一起時,自己也與此刻一樣,時時以他為中心。
想到這裏,一峰不由得暗暗發笑,更是對這個事實上真的英俊秀氣的小子,說不出的好感起來,甚至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熟悉的味道,想親熱的衝動。
看了一會,感歎了一陣,一峰知道青春年少永不再,自己還是要回到現實,還是要工作,就戀戀不舍的離開。
見廣場一角,也有一家規模比較大的百貨大樓,上麵有直直的巨大的四個金紅色的字,“紅旗商場”。
這四個大字右邊,卻有一溜景德鎮第一百貨商場幾個小字。
一峰見了,心知杜立定給的名單中沒有這一家的,心想既然來到門口了,不妨進去看看,說不定可以談成生意。
這麽一想,一峰連忙整整衣衫,把挎包斜掛右肩,興衝衝走了進去。
一峰從一樓指引牌上,知道服裝鞋帽部在二樓,就徑直往二樓上去。
這紅旗商場好大,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一峰團團的走了一圈,最後在長長的一溜服裝櫃台前站定,對其中一個女售貨員訊問,誰是服裝部紀理。
那售貨員看了李一峰一眼,估計見慣了這陣勢,就笑著對櫃台內掛滿服裝的裏麵喊:
“舒經理,舒經理,快來,有帥哥找你。”
說完,對著一峰客氣地笑一笑,說聲稍等。
“誰啊?”
掛滿著的服裝象一道色彩斑爛的屏風,屏風一掀,裏麵走出一個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女子,跟一峰差不多年紀,手裏牽著四五歲的一個小女孩。
她見到一峰,微覺一驚,俏臉不笑,有些詫異地對著一峰問:
“你找我?”
一峰見舒經理竟是這麽年輕漂亮的一女子,不由得稍顯窘迫,連忙近前半步,貼著櫃子對她說:“
是的舒經理,你好!”
“什麽事?”
漂亮女子的通性是孤傲。
那舒經理並沒有多大表情地問。
“噢!是這樣,我是浙江嵊州常娥服裝廠的李一峰,我想……喲!這小女孩真漂亮!”
李一峰突見那清秀舒經理身邊的小女孩,情不自禁地讚歎一聲。
事實上這小女孩一雙清沏明亮的大眼睛,配在光潔似白玉般的鵝蛋臉上,真的漂亮極了!
“哦!?你是哪裏的常娥服裝廠?”
舒經理見一峰誇她女兒漂亮,臉上自然而然地輕鬆起來:
“是不是浙江那個,那個嵊縣常娥?”
″對對對!就是嵊縣那個,嵊縣現在改成嵊州市啦!喏,舒經理,這是我的介紹信和名片。”
李一峰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咬不準嵊縣這兩個字連在一起的發音,但對嵊州兩字,倒是朗朗上口。
此刻見舒經理似乎知道嵊州常娥服裝廠,連忙邊說邊把介紹信及名片遞上。
舒經理接過介紹信和名片,拿著名片看著一峰,輕聲念道:“
銷售科李一峰,那個杜立定呢?兩三年了,我們這裏還有點貨呢!”
一峰聽了,高興地說:
“喲舒經理,杜科長不負責江西這塊了,現在這邊廠裏讓我來接管。”
一峰他不說杜立定的事,心想既然他在這裏有業務,這自然好極了。看樣子這裏人來人往的,生意肯定不會差。
舒經理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介紹信,說:
“那好李,李一峰,你進來吧!”
她見一峰名片上沒有印職稱,隻好直呼其名。
李一峰走進服裝屏風裏麵,見裏麵空間還好大,整整齊齊地堆放著許多紙箱。
舒經理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李一峰。
李一峰忙接過,仔細看著,輕輕念道:
“……服裝部經理舒怡琴。”
抬頭對舒經理說:
“舒經理,你這名字好有詩情畫意啊!”
見舒經理不答,一峰不免有點尷尬。
就無事找事地逗那小女孩玩:
“喲!小妹妹,這麽漂亮,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仰頭看著一峰,又望了望她媽,意思是要不要告訴他?見媽媽點點頭,就禮貌地伢伢說:
“叔叔,我叫劉瑩!”
一峰見舒經理一副冷俏臉,不由得輕聲吟道: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噯!好名字!好名字!”
那舒經理聽李一峰居然隨口吟出唐朝杜牧的詩,孤傲的心不由得暗暗吃驚:
“想不到這帥哥肚子裏竟有點學問,可他嘴上說是好名字好名字的,卻似乎不肖似的?”
想到這裏,心中不服,麵上自然表現出來,不過口氣倒是客氣了許多:“
喲!李……小李,看不出你很有學問嘛!?″
一峰見舒經理答腔,順勢說:
“很有學問不敢說,興趣愛好而已!”
“聽你的意思你倒是很懂唐詩宋詞?”
舒經理滿臉疑惑地問。
“略知皮毛,略知皮毛罷了”
一峰嘴裏這麽謙遜著,卻是憑誰都聽得出個中意味。
他見這麽一個年輕漂亮的舒經理,看樣子也懂唐詩宋詞,不由得有知音難求,而今終於碰到了的那種欣喜,和忍不住想賣弄幾下的心態。
那舒怡琴見一峰年紀輕輕,竟似很喜歡唐詩宋詞,她自己對唐詩宋詞幾乎有種狂熱的愛好,興趣的相同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隻見她態度一百二十度的轉變,連忙搬來一條凳子,讓一峰坐在她類似於書桌的辦公桌前,一邊給一峰倒了杯白開水,一邊好奇地問:
“小李,你雖然說略懂皮毛,其實是很內行的了,那你從我女兒的名字中,又讀出點了什麽呢?”
舒怡琴心裏想:
“我再考考你,肚裏到底有多少貨?”
一峰聽了,略一思索,當即說:
“舒經理,小瑩瑩應該是七月初七前後生的吧!不過……”
一峰本想說:“不過這名字雖說極美,但若知杜牧因何作此詩的人,肯定知道它的深層次的內涵……”
他本想直口說出,猛驚覺自己初次與她見麵的,怎可信口雌黃?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連忙住口不語。
舒怡琴見一峰立知女兒生日,暗暗點頭,並不以為意,看他欲言又止,本想追問原緣,她也想:“
初次見麵的,哪可多問?”
她心中又想:
“看樣子這李一峰是有點真才實學,萬一問他:不過什麽?他把我心中最敏感的心事說出來,豈不是讓我難堪?雖說他不一定會知道我內心的秘密,但見他這模樣,未必不會一點不通。”
想到這,舒怡琴也不多說,隻是看似隨便地問道:
“那小李,你對所有你所知道的唐詩宋詞,感觸最深的是哪一句?”
“斷腸人在天涯!”一峰脫口而出。
“啊?這不是……”
正當舒怡琴失聲輕呼出啊的同時,外麵一聲:“什麽人在天涯?”
打斷了舒怡琴的話頭。
一峰聽聲音是個女的,有一股子威勢,或者說霸氣。
連忙站起,早見舒經理臉孔潔白,忙著迎上去,顯然對來人十分忌憚,或者說又敬又怕!
話音未落,早見服裝屏風外風風火火走進一女子,一峰拘束地站著,尷尬地看著她笑了笑。
但見這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三十三四年紀,話未開口威自來。
粗望美貌比花,細看花比貌美。
笑起來滿臉似春,沉默時寒冷若冰。不是楊家穆桂英,就若紅樓王熙鳳。
一峰正欲開口,那舒經理早忙不迭地迎著,一口一個徐總徐總的叫。
那徐總眇了一峰一眼,回頭笑斥舒怡琴:
“什麽徐總徐總的,當著帥哥的麵,叫我什麽啊?徐總顯得老裏老氣的。”
舒悅琴忙笑道:
“那我沒規矩了嗬?翹姐!?”
“這就對了,剛才你們在聊什麽啊?誰在天涯?你是誰啊?”
最後一句正對著一峰,好看的眼睛透著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氣場。
一峰心中一淩,正不知好何開口,早有舒怡琴代答:
“喲!翹姐,他是浙江來的,是浙江哪裏?喏!這是他的名片,叫嵊州常娥服裝廠,就是原來的嵊縣。”
“嗬?是嵊縣杜立定服裝廠裏的?”
對舒怡琴遞上的名片,這翹姐正眼都不瞧,接著問。
一峰連忙連聲應:“是,是是是!不過常娥服裝廠是集體企業,不是杜立定個人的。”
那翹姐瞅了李一峰一眼,似乎對一峰反駁自己的話稍顯不悅,不過笑道:
“我知道。哼哼!這個杜立定,一個小男人。你來幹什麽?也想來做生意?”
一峰不知何故,對這徐總她那種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態度,有種說不出的味道,說怕說敬說畏說反感好象都不是,就不知怎麽和她交流才會使雙方都愉快。
他心想:“看樣子這徐總不簡單,聽舒經理的口氣和態度,莫非是這第一百貨大樓的總經理?看她三十零點這麽年輕,竟是總經理了?再說,按理講總經理位高權重的,不大可能會親自來櫃台呀!”
一峰這麽想著,眼裏自然透出了一絲疑或的神色,望了望舒怡琴。
舒怡琴心下明白,連忙介紹說:
“小李,這是我們一百大樓的總經理,徐總經理。”
舒怡琴為尊重起見,不敢把名帶出。
一峰連忙接口:
“啊!?這麽年輕漂亮的總經理啊?對不起徐總!我失禮了,我失禮了。”
邊說邊想與她握手。
那徐總似乎對一峰伸出的雙手視而不見,隻是含含糊糊地應著,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是不是也想來做生意?”
一峰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
那徐總不置可否,直接對舒怡琴說:
“小舒,你自己掂量著辦,我再去其它部門轉轉。”
再不多看李一峰一眼,回身就走。
走時望了望小女孩劉瑩,也不多言。
舒怡琴忙不迭地送她出去,一路陪著笑臉,輕聲輕語著什麽。
過了一會,舒怡琴回轉來,長噓一口氣,對著一峰笑道:“
小李,好啦!你真該謝天謝地!″
″生意成啦?”
一峰興奮之佘,好奇地問:“舒經理,你服裝部做生意,徐總也要親自過問的啊?”
“我巴不得徐總多來顧問呢!好了,不講那麽多,你帶樣衣了嗎?”
″我怎帶得許多樣衣呢!喏!舒經理,這是我們的樣衣照片。”
“好吧小李,你運氣真好!徐總難得下來走動的,竟給你撞上,而且對你印象不錯。這樣吧!剛才徐總帶話,叫你去她辦公室一下,你去吧!她辦公室在八樓。樣衣照片放這兒,我看一下,直接把要的貨理好,等你下來做合同。”
一峰聽了大喜,心想這下真的好運氣!
一峰連忙乘電梯直達八樓,總經理辦公室很好找,電梯口右對麵就是。
一峰上前,見總經理辦公室門虛掩著,忙靜了靜心,輕輕敲了敲門。
裏麵一聲:“進來!”自有一股威嚴,正是徐總的聲音。
一峰深深地吸呼了一口氣,定定神走了進去。
盡管李一峰心有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氣勢嚇了一跳。
一句話,徐總的辦公室極其寬暢而氣派!
李一峰雖說心中一驚,卻是毫不怯場。
隻見他滿臉含笑,大步上前,邊走邊說:
“徐總您好!打攪您了!”
徐總再次見到李一峰,眼裏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驚異的光,笑著從巨大的辦公桌後站了起來,看著一峰點了點頭。
一峰站在她對麵,靜候著她的指示。誰知接下去的對答讓李一峰大吃一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姓名?”
“李一峰”
“年齡?”
“二十六!”
“多高?”
“1米76。”
“多重?”
“73公斤。”
“好吧!這是我的名片,初次見麵,給你一見麵禮。下去跟小舒說,合同中加一條,先付20的預付款。去吧!今後碰到難處打我電話。”
一峰狂喜之下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明明隻有一米七五的,為哈想都不想要增高一厘米?
而這徐總怎麽會這般提問?
當即什麽都不想,連忙接住名片連聲說謝謝!
返身到電梯裏還在驚喜之中,欣喜興奮之餘竟忘了把自己的名片給她。
拿著她給的名片一看:卻見製作高端精美的名片中,隻有三個字:
“徐楚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