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光乍泄
我不知道小魚要承受什麽樣的噩夢,但是這種毫無安全感的恐懼,我能感同身受,我盡可能地抱緊他,我抱著他的噩夢,想起我自己的夢魘。我可憐他,同時我也可憐我自己。
他不停地呼喚母親,淚水浸濕我的衣服,他不願醒來,因為隻能在噩夢裏見到最親的人。
“小魚?”我以為我還在司家,可是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福利院的大門,大門斑駁不堪,破舊的一把老鎖橫在鐵門上,我伸手觸碰,鎖頭掉下來,門緩緩地開啟,我大膽地推動,側身進入裏麵。
經過荷花池,我留意了池塘大小,明顯又變大了一些。池塘的另一頭,背對我站著一個小孩,個頭與小魚相仿,我急奔前去,喊了幾聲,那小孩不回應。
“小魚,我是林老師。”我喘著氣蹲下來,繞到他身前,抬頭一看,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小孩看起來沒有臉,整張臉像是被火燒之後變得灰暗,他用手指抓臉,抓得皮開肉綻,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啊——”我嚇得大叫,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逃跑。
“撲通。”逃的時候,身後像是有人投入池塘,聲響令我好奇地回頭張望。
小孩不見了,可能是他掉進池塘裏麵。
“林老師……”就在猶豫要不要去池塘邊看看情況的我,忽然聽到小魚的哭喊。
“小魚?小魚,你在哪裏?”我擔心小魚的安危,放棄去池塘的打算,而是跑向福利院其他角落。
“沒有人願意收養這麽大的孩子,你就知足吧。”福利院的人若隱若現,我明明聽到有人說話,可是就是看不清楚是誰在過道盡頭。
“拉勾上調一百年不許變。”
“你等我,我肯定會回來。”
“還是不要回來了。”
聲音斷斷續續地在我耳邊回蕩,是童謠,是約定,還是夢境。我分不清真真假假,急得滿頭大汗。
“小魚……”我立在原地,用盡全力地放開嗓門。
這一聲太用力,以至於將我從夢裏麵拉回了現實。我猛然驚醒,能清晰地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可見已天亮,真是夢裏一時,人間一年。
恍恍惚惚地爬起來,做個夢把自己折騰到精疲力竭。
周日了,按照之前的安排,我今天要將小魚送回福利院,像我這樣複雜的家庭,不太適合小魚長住。我一邊想一邊挪動手掌,想要撫摸熟睡的男孩。
“咦?”身邊的被子有點冰涼,我扭頭,趕忙掀開小被子。
“顧阿姨。”我穿著睡裙,不顧形象地跑出房間,“有沒有看到小魚?”
我找遍了我的房間,沒有小魚的蹤影。顧阿姨從廚房出來,慌裏慌張地說,她也沒有留意小魚的去向,她一直都以為小魚睡在我的房裏。
我後來去了後院的泳池,沒有人,去了前院的茶室,也沒有人,別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全都沒有小魚的蹤跡。
二樓。還有我的禁地,二樓沒有去找。我思慮之時,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台階,直奔二樓。由於司其琛在家,所以書房和臥房都不會鎖上。
我輕而易舉地打開書房,裏麵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人。之後我真的是被急壞了,想也沒想地闖入司其琛的臥房,他聽到動靜,從床上爬起來,慵懶地朝我看一眼。
“你……”一眼就令他馬上清醒,“你進來幹什麽?”
我理直氣壯地質問:“你們是不是把小魚藏起來了?”
“神經病,你出去。”司其琛尷尬不已。
“你們肯定把小魚藏起來了,你們把他藏什麽地方,我今天就要送他回福利院。”我撲過去,抓著司其琛的被角,急得跺腳,“不送他回去,我會連累很多人的。”
“瘋女人,我是裸睡的,你,你別掀被子……”司其琛護著下半身,支支吾吾地安撫我的情緒。
我這暴脾氣,管他裸睡不裸睡,我……
等一下,他說什麽,他裸睡?我看著他裸/露在外麵的胸肌,目光往下移動半分,司其琛擰著俊眉,狂怒地吼道:“你要敢掀被子,我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幫我找到小魚,我就不掀。”我趁機威脅,狡黠地冷笑。
“憑什麽?”司其琛怒顏俊凜。
“那我掀了。”我作勢揮手,司其琛不敢冒險,難得軟下語氣,一個勁兒點頭,“好好,幫你找,幫你找他行了吧。”
“啊——”晨跑回來的司悅,看到這一幕,我穿著睡裙,抓著他哥的被子,他哥呢?嗯,司其琛是裸睡,兩點是露出來的。
“司悅,你是不是把小魚藏起來了?求求你不要傷害小朋友。”我暫時放過司其琛,轉身跑到門口的司悅身邊。
“你,你們……”司悅搖著頭,慌亂地叫道,“你怎麽會穿著睡裙在我哥房間裏。”
“孩子,思想要純潔一點,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我搖晃司悅的雙肩,“我問你,你有沒有看到小魚?有沒有把他藏起來?”
司悅駁斥道:“誰有工夫藏這麽大的孩子,他是自己獨自一人出去的,不關我的事。”
“你說什麽?”
“我天不亮就出去晨跑了,他比我起得還早,一個人開門出去,我還以為他也要晨跑呢。”
“他才多大,怎麽可能晨跑?”我氣急敗壞地教訓,“你都看到他是一個人,怎麽就不攔著點。”
“我幹嘛要攔著他,他走了最好,我才不要多個莫名其妙的弟弟。”
“他那麽小,一個人外出多危險,算了,跟你說不明白。”我翻了翻白眼,推開司悅,又側身進入司其琛的臥房,他驚嚇得拿起枕頭擋住下麵重要部位。
“你還進來做什麽?”他氣得雙眼冒火。
我背身說道:“你剛才答應我的,幫我找到小魚,你快點下樓,我們要出去找。”
“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命令,你趕緊給我滾出去才是。”
那麽凶幹什麽,又沒有真的看到,一個大男人這麽有料,還怕被人看?切,想看還不簡單,找機會把書房的第三隻眼裝到你臥房裏,反正你是裸睡的習慣,不過我暫時還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磨蹭了半天,司其琛穿戴整齊地下了樓,我火急火燎地催促,他卻心不在焉地走到餐廳,完全無視我的焦慮。要不是看在他有車的份上,我也懶得等他下樓,這好不容易等到他下樓,他卻還要吃個早餐,拜托,我們是趕著救人,不是去遊山玩水的,還要吃飽喝足才動身嗎。
“司其琛,做男人可不能言而無信。”
“我沒說不找,吃個早餐而已,難道要我餓著肚子?”司其琛漫不經心地冷笑。
我知道,他這是報複,赤/裸裸的報複我剛才的冒失。
“算了,我不求你,你把車子借我,我自己去找。”
“你會開車?”
對啊,我不會開車,我分不清左右,林秋蕾就沒建議我去學車。
“哎,要說不是自己兒子,我還真是不太相信了。”司悅咬著三明治,冷眼旁觀,“畢竟狐狸精和聖母之間還是隔了很長一段距離的。”
已經被他們浪費太多時間,我等不下去了。沒有車,我用兩條腿照樣能追上小魚,他才是個九歲的孩子,走路也不一定能走太遠。我安慰自己的同時,跑到玄關換了鞋子離開別墅。
出去後,我更加茫然,沒有方向地尋找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小魚會去哪裏?難道一個人回去福利院?我覺得不太可能,他明明知道今天我會送他回去,他何必自己一個人冒險回去。
轉念一尋思,我急忙穿過了對街準備叫輛出租車。
時間太早,加上這一帶的出租本來就少,我等了幾分鍾就不耐煩,心裏越急就越覺得心慌。
“叭叭——”司其琛的車子行駛到我跟前,他按了喇叭引起我的注意。
“上車,別耽誤時間。”明明剛才磨蹭的人是他。
我上了後座,他又問:“知道哪個方向嗎?”
“不知道。”
“會不會自己回去福利院?”
“不知道。”
“他身上有沒有錢?”
“不知道。”
司其琛踩了刹車,扭頭怒斥:“喂,你什麽都不知道,找什麽?怎麽找?”
“如果我知道,剛才就不會求你了。”我回瞪著他。
“你這個樣子,是求人的態度嗎?”司其琛較真地反問。
“哦,我錯了,我不是求你。”我說著,目光又往下移動,故意挑釁,“是威脅你。”
“威脅人,你還有理了。”
我抓著車門試圖開門下車,豈料司其琛也來了脾氣,突然發車極速前進,我由於慣性向後仰的時候從後座位滾下來,撞得額頭隱隱作痛。
“喂,司其琛,你會不會開車。”我爬起來,罵聲連連,可是那家夥又來了個急轉彎,我沒來得及抓住車座,又被甩到車門邊,撞得七葷八素。
司其琛,你是不是想被我掐死。我破口大罵,“下次我直接拿相機把你的裸照拍下來,全世界張貼。”
“你敢。”司其琛陰笑地咬牙切齒,猛然刹車,我從後麵直接飛到手刹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