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造作的麵具人生
到達莫宅已經是六點，據說，莫老爺子特意等著我，因此所有人都必須等著我。
躲在垃圾桶後麵的壞處就是一不小心便會沾染到髒東西，油漬將我的衣服弄髒之後，我必須返回司家換件像樣的衣服再去莫宅，如此這般折騰，導致我來得太晚。
阿姨領我進門，壓抑的氣氛是這個家的標配，我有點同情峯少，甚至理解他常年住在外公的酒店。
我的出現，談不上驚豔四座，倒是很成功地吸引眾多矚目。
“明叔，可以請先生下樓了。”莫太太傅氏親自相迎，她一襲長裙塑身，精致的淡妝令她看起來年輕了至少十歲。
莫太太說話的時候，其他人不敢吭聲，我淡然如水地杵在大廳中央，接著，家裏又開始忙碌起來，沙發上的太太們也都紛紛前來跟我打招呼，我跟他們不熟，不知道如何應對，隻是微笑示人，不言一字。
我見到司夢冰和黃軒的時候，笑容有些不太自然，這時的黃軒仍然坐在輪椅上養傷。他們從房間出來，是司悅推著黃軒的輪椅，三人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
“我還以為司太太不想來了。”偏廳有電梯，通常情況下，莫老還是會步行樓梯，但是像趕時間的話，他會乘坐電梯下樓。
莫老出來時，身邊跟著司其琛，不過這回還多了莫少峯，看來應該是莫太太的安排，理應是兒子陪著老爸，一個外人總是占盡了風頭，她心裏極度不平衡。
“實在是抱歉，我一人耽誤了整個聚餐時間。”避開司其琛的目光，我垂首謙卑地道歉。
“時間剛剛好。”莫老走到我跟前，端詳著我，又道，“你又瘦了，女人們總是不愛吃東西，導致現在的男人，個個都吃成了大胖子。”
“近來不是流行素食嗎？想必司太太也加入其中。”莫太太順勢挽著老爺子的手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身後的我們不急不緩地跟隨，穿過回廊，去往聚餐的大餐廳。
“確實瘦了一些。”莫少峯故意放慢腳步，靠近我身邊，小聲地嘀咕，“是不是那天之後，他又為難你？”
我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宮洛綺，她可能正在找尋峯少的身影，於是看到峯少刻意站在我身邊。
來不及收住目光的我，不巧撞上了宮洛綺的注視，她的眼神不慍不火，看不出來此時心情如何。
“沒人為難我。”回話時，我的眼睛一直沒有從宮洛綺身上收回來，她同樣如此，認認真真地打量我，像是從來沒有見過我似地，或許她的確從未正眼瞧過我，這次她得花點時間好好地多看幾眼。
入座後，我正對麵就是宮洛綺。
我們並不是第一次交涉，上一次的地點在司家，她與莫少峯“談判”的時候應該就注意過我的存在。
聽說，宮洛綺也很忙，隨同樂團滿世界地巡回演出，她和峯少向來聚少離多，本就感情不穩定，如今的情況似乎更糟糕，為了不橫生枝節，兩家人都商量好了，盡快讓他們完婚，莫家的態度很明確，絕不會任由峯少胡來，這婚，已經鐵板釘釘。
“應該來得及籌備。”我在胡思亂想之際，他們卻聊得火熱，聽到商量司其琛和傅瑤的訂婚，我就立馬回過神，同時，宮洛綺也將緊張起來。
“瑤瑤沒有異議，全憑姑媽和姑父做主。”傅瑤羞紅著臉，偷瞄一眼司其琛，而後戀戀不舍地垂著頭。
我見宮洛綺神色異常，全然沒有適才盯著我的淡定。她握著刀叉的手明顯太用力，盤子裏的肉片被她切成碎末。
“不是你這樣的。”莫少峯有點故意為之，他坐在宮洛綺身邊，當然能察覺未婚妻的異樣，於是他拿走宮洛綺的刀叉，親手為她切好肉片，然後放在盤子裏。
“看看峯少，總算知道心疼人了。”此番情景令莫太太欣慰，老爺子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家，亂點鴛鴦譜就算了，還非要看著他們強顏歡笑才能滿足。所謂的幸福，不過是考驗戲子做戲的本事罷了，根本不值得我羨慕。
“你也嚐嚐？”傅瑤為了討好司其琛，有樣學樣地切好肉片，然後放在司其琛的盤子裏。
“我不喜歡白肉。”司其琛的拒絕一下子澆滅了所有人的興頭。
我呷了一口紅酒，嘴角微微上揚。我就知道，司其琛不會甘願擺布，他不是當戲子的料，而是主導戲子的人。
“琛少對訂婚的事情有沒有什麽想法？”莫太太溫笑地看著他。
“與傅瑤訂婚的事，我會去傅家商量。”司其琛放下酒杯，掃一眼莫太太，肅顏麵對地說，“所以就不勞煩莫太太操心了。”
對傅雯雯特意生分的稱呼引起莫老的不悅，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司其琛，應該是聽出司其琛的脾氣。其實琛少是個很理智的人，就算他心裏有些不滿莫太太，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絕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而今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聽到宮洛綺和峯少的婚事，因此才會失常。
本就不太順暢的氣氛陡然比冰窟還要刺骨。一時間，沒人再說話，隻有廚娘和阿姨上菜的腳步聲，或者能聽到刀叉碰到瓷器盤子的細微聲響，總之，我想盡快結束了好回家。
就在大家專心致誌地埋頭用餐之時，忽然有個人放下餐具，拿起桌上的酒杯，並且一隻手滑動輪椅的開關，可以自行轉動方向，而是朝著我的方向駛來。
黃軒的輪椅在我身邊停下來，他舉著紅酒杯，滿懷歉意，深感悔恨地望著我。
“我黃軒今天，當著所有親人的麵，向司太太道歉。”黃軒的記者招待會延後到無期，看來他是打算搬到今天一次性解決。
“這裏麵還有我的錯。”司夢冰也站起來，拿起酒杯走到黃軒身後，舉杯向著我，“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作為母親，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兒子，這個錯理應有我一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莫太太歎息一聲，我扭頭瞟了一眼她，她端著身子，旁觀我會怎麽做。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麽聚餐，就是在這裏等著我。
“畢竟是親人，抬頭不見低頭還能見。”司悅催促一聲。
我的手碰到高腳杯的底部，就算我能看清楚他們兩母子的居心，可那又怎樣？我一個外人，微不足道的外人，反抗也是被他們捆綁住手腳。
“希望你早日康複。”我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黃軒和司夢冰點到為止，抿了一口，他們笑著離開我身邊，之後像個沒事人，與大家照樣談天說地。
家族裏麵出現這樣的人，在他們眼中居然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我真是無語至極，大概也就明白何以黃軒已然墮落到無法挽救的局麵。
難以下咽的一頓飯硬是持續到晚上九點，浪費了三個小時，我都不知道我一晚上吃了什麽，我真是受夠了這樣的聚餐，能不能像司家的家庭聚會那樣，將我隔離，我實在是不稀罕來莫家吃飯了。
“你對琛少的訂婚怎麽看？”原本以為，吃了飯就可以脫身，哪曉得被莫太太纏上，非要拉著我在後院的露台賞月，如果是簡簡單單地賞月，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可偏偏要談論司其琛的婚事，我能不能不參與？我根本就不想參與其中。
“我能怎麽看？”我看似漫不經心，卻使得莫太太擺出教訓的姿態，“你不是說，要看著他們成就自己的幸福嗎？你這是幫振誠完成心願，不能如此不上心。”
“在琛少爺的心目中，我沒有資格插手司家的事，更加不可能有資格插手他的事。”
“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場婚姻等於是一場交易。”莫太太似笑非笑地說，“傅家的財權很快就會落在琛少的手中，雖然傅家暫時沒辦法與莫氏相提並論，但同樣不可小覷，因而，琛少的婚姻早就不是他個人的事情。”
搞了半天，傅雯雯還是擔心司其琛羽翼太過豐滿，威脅到他的寶貝兒子。可是，有些人生來就是不可一世，豈能是你一個女人所能阻止。
“試問，峯少爺和宮小姐之間……”我冷冷一笑，不客氣地反問，“他們之間的婚姻在你們心中又何嚐不是一場交易？”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隻是突然間覺得，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裕，隻要命運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是幸福。”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說，“想要我阻止琛少爺娶傅小姐，這步棋，你莫太太走得實在是太糟糕了，且不說我在司家無足輕重，就算我說話能有分量，我也不會阻止琛少飛黃騰達，當然，婚姻變成交易的確有些可悲，可是當事人並不在乎，作為局外人的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頭也不回地離開，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會想起傅雯雯的那張臉，卸下優雅的麵具，隻有醜惡的憤懣，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討厭琛少？她為什麽如此擔心琛少搶走一切？難不成莫老爺子立了對他們母子不利的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