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熟悉的陌生人
他其實長得很好看,白皙的皮膚,不像是個男人,可是,他的身份局限了他俊美容貌的發展。我曾經以為,他是溫一妙養著的小白臉,然而照如今這架勢來看,恐怕是他養著溫一妙的可能性比較大。
丁諾摘掉帽子,坐在卡座的沙發上,他將帽子輕放桌麵,似乎每一個動作都非常的小心翼翼,不知道他是不是習慣如此。
他看著我,示意我應該出於禮節而摘掉麵罩,當然,我不想在他麵前隱瞞,因為他可能“認識”夢裏的我。
宮雲揚很擔心我的安危,尤娜和奈奈杵在一旁靜觀其變,至於司悅,被解救之後的她也安靜了許多,可是MOONBOW門口被丁先生的人守著,她們想出去也不敢硬闖。
“這裏沒他們的事,放他們走吧,他們可能還得趕去下一場嗨皮的地方。”我轉頭對著丁諾,含笑說道。
“也好,我本來就是找MOONBOW的新主人,跟這些小不點沒關係。”說著,丁諾吩咐門口的人打開了MOONBOW大門,司悅和同學自然是急不可耐地逃出去,到了門口,司悅見宮雲揚又沒有跟上自己,這次,她幹脆返回來拽著宮雲揚的手臂,硬生生地將他拉了出去。
“奈奈,尤娜,你們兩個現在下班。”
“可是……”
“沒事,我來親自招待丁先生。”我打斷了她們的擔憂和遲疑,催促她們趕緊離開。
要說畏懼之心,也不是沒有,丁諾雖然一副陰柔的麵孔,其實他的眼神同樣邪厲而深不可測,再加上微揚的嘴角,透著一種居心不良的味道。
他不具備攻擊性,不會像黃家兩父子那樣對女人毫不尊重,不過,他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吸引我靠近他,吸引我探索他,吸引我對開發夢境的執著。
一切安排妥當,我拿掉了眼罩麵具,抬眸凝視對方,他正泰然自若,氣定神閑地注視我。
他沒有過多的驚訝,看似早已知道麵具下的我。或許,他跟我一樣,見過彼此一麵,於是記憶深刻,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司太太真是千變萬化,現在又是酒吧的老板娘,領教了。”丁諾讓自己的人去吧台裏麵取酒,他將一疊錢放在桌上,說是今晚上的包場費。醒酒後,他品嚐一下,吧唧嘴唇說道,“質量一般,沒有溫小姐在世的精髓。”
“你知道我是司太太?”我平靜地問。
丁諾放下酒杯,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叉緊握,置於膝上,“別說司先生沒有調查過我。”
司其琛調查了丁諾,自然能理解,丁諾也調查了我,他不但查到了我,還查到是誰將MOONBOW重新做起來,所以他來了,正如我希望的那樣,他來MOONBOW找我。
“誰姓岑?”我不想浪費彼此時間,我的目的很明確,我想知道誰姓岑,我的迫切完全顯現在自己的臉上,我很少這樣毫無保留地泄露自己的情緒,然而麵對他,就像是麵對我自己的夢,我無處可藏。
“誰姓岑?”他重複了我的話,故意裝作聽不明白。
“丁先生,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丁諾笑得放蕩,“可能因為我太認真,所以我上一次認錯了人,然後就被誤會了,我很抱歉,給司太太帶來了困擾,我十分抱歉。”
得到這樣的回應,令我始料未及,是他自己說的,踏破鐵鞋無覓處,也就是說,他找了一個姓岑的女孩很久。在殯儀館的一麵,分明是我們第一次相見,然則,他和我,都有同樣的錯覺,是一種強烈的探索欲望。
“既然如此,那我們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我有一點生氣,不想跟這種人糾纏,起身要走的時候,丁諾又問,“你為什麽嫁給一個老頭?”
我已經厭煩回答這個問題,甚至聽到別人問我,我也覺得討厭。
“想嫁就嫁了,沒有為什麽。”於是我的回答越來越敷衍。
“雖然你不是她,但是看到你,我會莫名地想起她。”丁諾又拋出橄欖枝,他知道我會順著往上爬。
“她就是岑小姐?”
“沒錯,我所認識的岑小姐。”丁諾似有特別強調,“不是你。”
“那你來MOONBOW找我做什麽?”我側身,居高臨下地睇著他。
丁諾放下他的二郎腿,示意我坐下來,他說他不喜歡仰視,兩人交談的時候應該平視,這樣不會有距離感。在他的要求下,我不得不再次坐下來耐心地與他糾纏。
給我倒了酒,他將酒杯挪到我麵前,“自己家的酒,嚐嚐。”
“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那你開酒吧幹什麽?”丁諾不屑地笑,“興趣?愛好?這興趣愛好的成本會不會有點大了?不過,司家有的是錢,你是司其琛的小媽,他有義務養著你,百來萬對他說應該是小數目吧,有孝心,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哎呀,沒想到司太太的命這麽好,死了老公,有繼子養。”
“你來MOONBOW找我做什麽?”陰沉的臉色必定很難看,語氣態度都被他逼到了極限。
丁諾依舊深意地笑,“司太太,你看看你,在溫一妙身邊做事卻學不到她半點兒耐力,開門做生意,來者就是客,你剛才也跟你的人說了,你要親自招待我,難道這就是你招待人的方式?”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會對我說實話。”
“我一句假話都沒有。”
“假話說多了也會變成真,所以滿口胡言的人,不會覺得自己在欺騙別人。”
“看來你真的不是她。”丁諾隱逸了囂張的笑臉,看起來有了幾分認真的態度,“岑小姐是不會像你這般說話的,她就像一隻小兔子,隻能等著被人宰割。”
他嘴裏的岑小姐是不是我夢裏麵的姓岑的女人,我也有點懷疑,或者隻是巧合,可是直覺怎麽會欺騙人?難道這一次,我的直覺是錯誤的嗎?
“好了,不跟你調皮了,司太太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丁諾打了一下響指,馬上就有人送來一份文件,他將文件遞給我,並且解釋,“我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MOONBOW,我知道,MOONBOW是溫一妙的心血,這個店其實是不賺錢的,她在世經營的時候都需要我的接濟才能維持下去,我想,你肯定也會有這樣的苦惱,雖然你有司家撐腰,不過多了一個合夥人,會不會減少損失?”
“原來你就是溫一妙的合夥人。”
“我隻是出資支持她,並沒有與她簽訂合同,可是司太太就不同了,我們之間缺乏信任,不得不利用這張紙來製約對方,你說呢?”
我簽了它,的確能減少自己的損失,但同時我和這個男人就沒那麽容易撇清關係,我的位置就會向以前的溫一妙靠攏,跟她一樣,寡婦守店,後麵有個神秘的合夥人,兩人關係不清不楚。
倘若我不簽,損失就是我一個人承擔,我肯定不會找司其琛開口要錢來維持店裏的經營,最終結果就是倒閉關店,我所有的錢全都化為灰燼,為了一個所謂的假想知己害得自己身無分文,這顯然是不值得。
何況,接近丁諾還能了解他口中的岑小姐,揭開岑小姐的麵紗也能讓我心安,我和司其琛不同,我被直覺支配了行為。
“我回去細看,到時候給你通知。”拿著文件,我麵色鎮定地說,“如果是丁先生繼續讚助MOONBOW,我想,妙姐泉下有知也會安息。”
我決定簽字,隻是不想這麽快讓丁諾覺得自己得逞。
“我最後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司太太可否滿足?”丁諾換上誠懇的微笑,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我想請司太太跳支舞,華爾茲。”
“我不是很會。”
“沒關係,我也是業餘愛好者。”說著,丁諾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奔去唱片機,他對這裏還算熟悉,以前肯定沒少來過,隻是每次我們不在店裏而已。
碟片放上去,樂聲起,丁諾的興奮勁真是難以拒絕,他牽著我的手,將我拉入舞池中,他說,他經常看到溫一妙在MOONBOW跳舞,當所有人離去,一個孤獨的寡婦,佇立舞池中,她本身就是曲譜,她的靈魂在躍起,而她的肉體,在人們眼中消亡,再也無法蘇醒。
關了最亮的水晶燈,我麵前的丁諾,靠近我,他牽著我的手,我想要推開,可是我的身體沒有蘇醒。
“你是越來越有魅力了,再也不想放開你。”丁諾的手有點用力,我微微蹙眉,定睛一看而回神,可下一秒,他隨著樂聲帶著我挪動舞步,我的腰被他固定,我想擺脫也有點難。
“丁先生,請告訴我,岑小姐的所有事。”
“沒想到你這麽感興趣聽別人的故事。”丁諾湊近我耳邊,“怎麽辦?你越是想知道,我越不想告訴你。”
“你……”我怒目瞪視眼前的男人,又不想對著他得意的樣子而惱火,因而我轉了頭,寧願空對窗外的夜色。
酒吧的裝潢是落地窗,對著正街的那麵牆更是采用的落地玻璃。所以我對著窗外,就是對著熱鬧的正街,我看著外麵的人,外麵的人也同樣注意到室內的我。
我被丁諾操控轉身,眼神始終不離玻璃外。玻璃外的男人,冷靜從容,目光深沉,他屏息凝視我,偶爾因為我的旋轉而移動腳步,但跟我一樣,眼神不離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