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無人及你
商臨下床,套好拖鞋後就站在床邊,黑色的眼珠比以往更深沉了點。
他一臉陰霾,額前的劉海隨著他頷首的動作左右輕蕩。
他鼻子裏鑽出一聲尾調長緩地氣息後,出口的嗓音已經淡而無味:“像我這種男人,娶老婆娶胸娶屁股就好,我沒資格和誰談感情。”
尾音落下後,他的嘴角勾起了毫無瑕疵的陰笑。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他的臉在我視線裏越來越模糊,我伸手抓住他裹在腰際的浴巾,眼皮子超重,很是虛弱地問:“什麽叫沒資格?”
我努力撐起自己的眼皮,定定地望著他。
他的手輕輕掰開我的手指,冷冰冰地說:“總想給你最好的,卻都給了最壞的,你對我也一樣。嗬,幾次問你事都得不到答案,你以後想去哪,想見誰,我都懶得再管。我蠻不講理起來,可以連你整顆心都不要!但你是我老婆這身份,爺就是拴也要拴一生!”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消失,我體力不支地閉上眼睛,晃著快要炸掉的腦袋,含糊不清地說:“是不是,我做夢了?”
帶著這個恍惚的疑問,我被高燒折磨了一宿。
我疲倦的閉著眼睛,難受得根本就睜不開。
可依稀間我還是能感覺阿臨在我身邊照顧我,額頭上的毛巾換了一塊又一塊,我也曾被他抱起灌藥灌水。
但隔天我醒來的時候,整個別墅都沒有出現他的影子,額頭上也沒有毛巾,床頭櫃上連杯水都沒有。
雖然燒已經退了,但我一度覺得昨晚迷迷糊糊聽見的話以及後麵他照顧發燒的我,這些是不是都是幻覺。
我換好衣服洗漱好,在一樓的客廳裏坐了一小會。懷揣著忐忑的心情打開電視機,遙控換了好幾圈台,完全沒有關於路鋒的任何報道,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
我把酸痛的雙腿抬起,放在了沙發上。又用手機搜索各種關鍵字,相關的網頁報道也都幹幹淨淨,就好像路鋒從這個社會上消失是無聲無息的。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蔣鳳英現在的處境,也不停告訴自己我和蔣鳳英的母女感情早在我九歲那年就已經結束。
一口悲涼的歎息聲後,窗外不久就下起了暴雨。
臨近中午,我想問問阿臨回不回來吃午飯,可連續打了好幾通都被掛斷了。我繼續打著,可能那頭的他也是被我搞煩了,接電話時口吻不是很好地說:“幹什麽!”
我愣了愣,口氣也隨著他的態度變得冷硬起來:“你在哪?”
他回我:“有事。”
我剛想再說點什麽,就聽那頭有個女人的聲音。
那語氣嗲聲嗲氣地喊著:“臨哥,誰啊。”
聲音雖然有點遠,但我很確定不是個正經人。
我頓時就如同一隻炸毛的鬥雞,顧不得身體是不是還有不適,直接從沙發上竄了起來,舉著電話問:“她誰?”
商臨的鼻腔裏哼唧了一聲,冷冰冰地說:“女人。”
“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我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快燃燒起來了。
雖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是多純情的乖男人,但我幾乎費勁了力氣讓他從一堆鶯鶯燕燕中抽身出來,我一直都像個鋼鐵女戰士一樣去爭取我想爭取的愛情。我連那個在他心裏不以愛情而紮的那條根都在強行拔掉,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那頭又是一陣輕哼:“程乙舒,老老實實當我老婆。婚我是不會離的,但你,我也不想再碰了。”
絕情的話宛如一把尖銳的刀,我張開嘴巴,震驚如此快速的轉變時,那頭已經傳來了一片嘟嘟聲。
等我再打,他似乎開了靜音,整整三十多通去電他都再也沒接。
我沒有吃午飯,抱著膝蓋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眼淚接連不斷的滾出來,就連我媽丟掉我的那天我都沒流這麽多淚水。
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時,就算很努力的睜也隻睜得開一條縫。
或許在很多事麵前,愛情真的不堪一擊,也不值得一提。
我甚至不停在為他找借口,比如,他隻是在氣我,再比如,他是不想我摻和男人們的事,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斷了我的念想,就連他想讓趙飛以為我沒那麽重要,這種鬼扯蛋的理由我都想過了,可心還是在痛,眼淚還是不停地掉。
這一天,阿臨也不歸宿,我的心被折磨的千瘡百孔。
然而,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原則一層層被我逐漸打破,連他自己都在討厭這種被入侵的感覺。可他生氣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昨晚我的沉默,而是另有原因。
整個過程要從隔天傍晚說起。
因為阿臨前一晚的夜不歸宿,我從地下車庫取了車後就找了很多地方。包括酒吧,他以前喜歡玩車的場地,還有一些我和他去過的地方。
我問了很多人,陳強是第一個。
但陳強明顯知道阿臨在哪裏,就是不肯告訴我。所以後來我也隻能和無頭蒼蠅一樣開著車在北京城裏瞎轉悠。整整兩天,我連一條關切的短信都沒收到,之前我被綁,差點被糟蹋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但現在看起來,阿臨真有種讓我自生自滅的意思,一點也不像是假裝的。
車子後來被我開到沒油,我隻能把車停在路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裏。拚命地問自己一個問題:我這麽拚命,到底在圖什麽?
緊閉雙眼大概十來分鍾,手機鈴聲響了。
我馬上睜開眼,立馬抓起手機,可屏幕上出現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我期待的。
我疲倦地接下電話,懶懶地問:“什麽事?”
那頭傳來極為紳士地聲音:“你下車,我陪你四處轉轉。”
聽見這話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從後視鏡裏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正緩緩靠近我的車屁股。
我認得這輛車,它是屬於霍先生的。
我坐在車裏沒有動,電話一直通著,我聽見了那頭關車門的聲音,而後耳邊手指敲車門的聲音和電話裏的聲音有種突兀的重疊。
“開門。”
我慢慢轉過頭,霍佑伸正半彎著腰,他和我一樣,手裏也還舉著電話。
我朝他點了下頭,然後把手機線路切斷,從車裏下去。
因為眼睛浮腫嚴重,我不太好意思和霍佑伸對視,多數情況下都是避著他眼神的。我甚至特別害怕這時候有人來問我一句,你眼睛怎麽了?
那樣我真會跟個小醜似的無地自容。
好在陳強他們沒有問我,到了霍佑伸這裏同樣也沒有問我。
“你跟我車屁股後麵多久了?”我和他並肩走著,兩人的腳步都相當慢。
“沒多久,兩條路的轉角看見這輛車。”西裝革履的霍佑伸點燃一支煙,不急不緩地答著。
“哦,跟著我做什麽?”我又問。
他輕笑出來,逗趣了句:“怕你尋短見。這麽漂亮一姑娘,為個男人幹蠢事才最不值。”
我覺得這話怪怪的,顧不得眼睛的紅腫就朝霍佑伸看去。
霍先生的嘴角微勾,眼神慈悲且善意,但由於見過他用刀又快又狠地去攮周明,在夜色下看見他隨和的模樣時,我一陣雞皮疙瘩直接就給泛了起來。
霍佑伸仿佛看懂我疑惑的根源在哪,抬手輕拍我的肩,淡淡地說:“別傻了。這幾天你怎麽找都沒用,他不會想見你的。”
“為什麽?”我倔強地盯著他。
他停下腳步,從西裝袋裏摸出了手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按了好幾下後,把屏幕轉向了我。
我一把捂住了嘴,直覺五官都扭曲了起來。
霍佑伸很快收回手,把手機往自己兜裏塞。
他笑笑:“程小姐,其實比起很多傻女人來說,你已經相當聰明了。可惜你忘了姓商的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他當年能活下來絕對不是僥幸。他的洞察力和謀劃力你難以想象。他讓人把那女人給找了回來,你覺得他會怎麽想你?”
“什麽時候的事?能告訴我嗎?”我腦子轟轟作響,眼睛的酸澀和心裏的虛妄肆意折磨著我。
“時間還重要嗎?重要的是結果。”霍佑伸的手指上夾著的那根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他丟在地上用皮鞋碾了碾,繼續邁開腳步緩慢地往前走。
我腦袋空蕩地點了點頭,喃喃道:“是啊。重要的是結果。我完了。真完了。他隻會知道我害了喬十一,覺得我和趙飛勾結上了,他不會知道喬十一差點掐死我,也不知道我曾經差點被周明給……”我隱怒地咬了下嘴唇,沒有再說下去。
或許當年我爸說的是對的,我太逞強了,麵對在乎的人總想著盡量報喜不報憂,寧可自己難受的部分自己慢慢調整。所以幾次被喬十一害我都沒告訴他過程,現在卻是後悔不已。
一張紙巾遞到我麵前,我抬頭看著遞紙巾給我的人。
霍佑伸往我嘴上指了指說:“咬出血了。”
我有些不信,用手一抹,結果真看見了淡淡的血水。
霍佑伸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拿著紙巾擦了擦我的手指,動作極其溫柔。
我有些防備地馬上抽手,他笑了,打趣道:“怎麽?覺得我對你有意思?”
我沒說話,搖頭緩解尷尬。
耳畔卻突然落進一聲:“如果哪天真有了意思,你願意嗎?”
我實打實地愣了下。
這個霍先生先是勾搭沈芳,現在又想勾搭我,也挺逗的。
我嘴裏‘切’出了聲,根本不認為他在說真的。
後來的一座大橋,我和霍佑伸靜靜地往前走,空氣好像凝固了似的,走完整座橋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直到大橋的盡頭,霍先生說:“愛情又不能拿來當飯吃。他玩他的,你玩你的。這世上男人那麽多,孫霆均不就很喜歡你嗎?再不濟,咱倆當個炮友我也沒什麽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