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陳年舊事（二十五）
占尹霜伸手一摸鬢邊，觸手處有些濕滑，痛，麵頰骨一直到耳朵旁長長的一道。
血，沿著鬢角往下……
“啊！”占尹霜大叫出聲，看著掌心紅彤彤的一片，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尹霜，尹霜！”
耳邊傳來驚恐的叫聲，眼前是一張張焦急萬分的麵容，她終於博得了所有人的關注點，但此刻占尹霜滿腦子想的卻是：自己是不是毀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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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到醫院的一路，占尹霜的腦子都是懵的，誰問話都不回答，一張臉半邊慘白，半邊血汙一片，誰見了都膽戰心驚。
一直到躺上了病床，醫生給她初步處理傷口，占尹霜才猛地驚醒過來，雙手一把拽住醫生的衣袖。
“我是不是毀容了？”嗓音沙啞，帶著顫音。
“不要動，先擦幹淨旁邊的血跡，瞧著傷口有點大，需要縫合。”醫生衝旁邊的護士看了一眼，護士當即過來拉開占尹霜的手。
“醫生，我女兒的傷口不會感染吧，縫合有沒有危險，有沒有傷到耳朵？”看著病床上的占尹霜，朱碧雲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單手摟著她的占擎也深鎖著眉頭，雖然沒有說話，可滿臉也是關切。
這次意外事故誰都沒有想到，原本占尹霞哭著也要一起過來，可占晟楠被嚇到了，根本就不讓阿姨哄，最後留了占尹霞照顧弟弟。
“醫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占擎看著麵色慘白的女兒，尤其是看著一點點擦幹淨血汙的傷口，他的眉頭皺得猶如quot;川quot;字。
朱碧雲見傷口這麽長一道，整個人差點昏過去，驚呼出聲。
占尹霜見父母這樣的反應，心頓時就涼了半截，掙脫開抓著她的護士，伸手就要去摸自己的傷口，幸而醫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
“不要動，傷口不要摸，以防感染。”
“毀容了，我是不是毀容了，我是不是毀容了！”占尹霜頓時激動起來，掙紮著要從病床起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落，“鏡子，我要鏡子，我要照鏡子，媽媽，我要鏡子，我要照鏡子！”
醫生當即按照亂動的占尹霜，出聲提醒：“不要激動，保持情緒穩定，不要哭，淚水滲透進傷口就不好了。”
這時候的占尹霜哪裏還聽得到這些，她哭著喊著找朱碧雲要鏡子，她要知道自己到底毀容程什麽樣了。
看著近乎發狂的女兒，朱碧雲的心就跟被什麽東西挖了一刀似的，疼得說不出一句話，最後才顫巍巍的開口勸：“尹霜乖，一點事都沒有，隻是一道小傷口……我們聽醫生的話，不動，不動啊！”
“聽話！”占擎也跟著低叫了聲，眼角微微的有些濕潤。
此刻的占尹霜誰的話都不聽，一張臉對一個女孩子，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來說，那是多麽的重要。
她，要毀容了，以後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用一副同情的表情盯著她看，更會在背後議論她，笑話她。
不要，她不要這樣！
“不要，我不要
這樣，我不要毀容，我不要毀容，醫生，我不要毀容，我不要毀容……”
占尹霜死死拽住醫生的手，不停地祈求哀嚎。
一旁的兩個護士看著都麵露哀榮，都是女孩子，當然知道一張漂亮的臉有多麽重要，這麽長的一道疤，即使縫合得再好，恐怕也是要留疤的。
醫生麵露難色，接到接診通知時，上麵就已經明裏暗裏的提醒了這個病人的重要性，一個弄不好搞不好自己的飯碗都要保不住。
“放輕鬆，輕鬆，我們會盡力。”除了這一句，他真不能保證更多。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毀容。”占尹霜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兩眼胡亂的張望著，她不知道要找些什麽，最後看向占擎和朱碧雲，“爸媽，你們快想想辦法，快想想辦法啊，我不要毀容，我不要。”
朱碧雲捂著嘴泣不成聲。
占擎看著醫生張口欲言，可類似quot;威脅quot;的話最終沒有出口，他知道有些事非人力能夠改變。
占尹霜見狀，心生絕望，痛哭出聲。
“麻醉劑，麻醉劑。”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對我，爸媽，明明都是你們親生的。”占尹霜眼睜睜地看著護士給自己紮了一針，身體一點點的慢慢失去知覺，眼皮越來越重，徹底失去意識時，她拚著一口氣發狠似的看向占擎和朱碧雲，“我不會放過占尹霞的，是她，是她把我的臉弄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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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合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可美容線在當時隻有國外才有這個技術，醫生用了最精細的線縫合，還是做不到完美無瑕。
占尹霜再次醒過來，腦袋昏昏沉沉的，有些費勁的睜開雙眼。
屋內的燈光是暈黃的，四周靜悄悄的，耳邊能聽到“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她有些恍惚，抬眼望去，才發現是點滴聲。
意識一點點的清醒，那驚恐的一幕頓時充斥了整個腦袋，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臉，一摸，還跟以前似的光滑，心頓時放下了，原來隻是個夢啊。
可下一秒，手慢慢地移到另一半，觸手之處鼓囊囊的一塊，是紗布，一直到耳根，全用紗布包裹著……
占尹霜的心，就如沉入井底的巨石，沒有了一點點的生氣。
原來不是做夢，她絕望地閉上雙眼，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整個病房又恢複了寂靜，毫無生氣，耳畔又是“滴答，滴答”的點滴聲。
不知過了過久，也可能不過就是幾秒幾分的時間，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有腳步聲傳來，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吵到了她。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似乎是走到她的病床邊了，是熟悉的氣息，越來越靠近她。
占尹霜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知道是母親，這個味道她很熟悉，即使是閉著眼一片漆黑，她也知道進來的人是母親。
母親悄悄地靠近她的床邊，似乎是彎腰看了她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慢慢的深怕弄傷了她似的，給她放回了被窩裏，應該還給她調了調點滴……最後就這麽站在
她的病床邊，盯著自己看。
在看什麽呢，是在看她的臉到底毀容成什麽樣了，還是心裏在擔心：這樣的一個女兒以後怎麽能夠帶得出門。
占尹霜隻覺得喉間似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令她喘息不得，被窩裏的手緊緊的拽著身下的被褥，驀然一下，她睜開了眼睛。
“尹，尹霜，你醒了！”正俯身查看的朱碧雲見女兒毫無征兆的突然睜眼，著實嚇了一跳，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一臉驚喜得叫出聲。
占尹霜不支聲，眼角餘光投向房間的各個角落，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除了她和母親。
“尹霜，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朱碧雲看著麵無表情的女兒，目光有些躲閃，此刻，她竟是有些不敢對女兒目光對視。
“隻有你一個人？”占尹霜開口，一出聲才發覺嗓子眼幹澀的很，說話也有些沒有力氣，“水，我要喝水。”
朱碧雲立刻倒了杯水，兌成溫水後拿著棉簽棒湊近占尹霜的嘴邊。
“醫生交代了，剛醒過來時還不能大口大口的喝水，先用棉簽潤潤嘴唇，過個幾分鍾在用管子吸幾口，要不然你容易嗆水。”
占尹霜默不作聲地聽著，突然間她似乎聞到了一股很香的餃子味，目光移到旁邊的小木桌上，上麵放著一個保溫壺。
“……是餃子？”占尹霜開口問。
朱碧雲回頭看了眼從家裏帶來的保溫壺，點了點頭：“給你做了餃子和粥，餃子過會吃，先喝點粥好不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先喝粥養養胃。”
占尹霜點頭，朱碧雲放下棉簽轉身去倒粥。
保溫壺一打開蓋子，濃香的粥味和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味就充滿了整個病房，一股家的味道。
占尹霜看著朱碧雲盛粥，拿勺子，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麵前，又看著她拿著勺子在碗裏撥弄著，隨即放到一邊放涼，又在水杯裏插上吸管遞到自己的嘴邊
“現在慢慢的吸幾口水，粥等放涼後一會吃。”
占尹霜聽話的張嘴，咬著吸管慢慢的一口一口喝水，漸漸的，身體裏的每個器官放佛都活過來了，大腦開始活躍。
“現在幾點了？”估摸著應該差不多是飯點。
“六點還差幾分鍾。“朱碧雲看了眼腕表。
“就你一個人？”
朱碧雲愣了愣，一時間沒明白占尹霜的意思：“尹霜，你是要找誰？”
“他們呢，在家吃晚飯？”占尹霜盯著朱碧雲的眼睛，“隻有你一個陪著我？”
“……大家馬上就都過來了，不知道你幾點醒過來，也擔心病房裏的飯菜不喜歡，媽媽回家做了餃子過來……到飯點了，我就先讓阿姨吃飯去了。”
朱碧雲越說越覺得哪裏不對勁，女兒盯著自己看的眼睛直愣愣的，望得她的心一顫一顫的。
“哦。”占尹霜輕飄飄地回了一句，最後有些乏力的閉上了雙眼。
“尹霜，是不是感覺累了？”
“媽，待會占尹霞會來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