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陳年舊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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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碧雲“嗯”的反問了聲，莫名地覺得此刻大女兒的眼神有些可怖。
一時間，病房內靜悄悄的，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我以為她會來看我的……”占尹霜轉而看向別處，似是自言自語道，“我的臉變成這樣是因為她呀，妹妹怎麽這麽狠心都不來看看我好不好，有沒有毀容？”
朱碧雲心中一驚，她完全猜不到尹霜心中是這麽想的，這件事完全就是個意外啊，況且如果真要追究起來，也是跟尹霞毫無關係的，畢竟是……
“尹霜，你怎麽會這麽想呢，這件事就是意外啊，而且……”朱碧雲返身在病床邊坐下，不肯她把話說完，占尹霜豁然一個轉頭，看向朱碧雲，眼神淩厲。
“媽你想說什麽，"而且"什麽，而且遙控器是我扔的，是我自己弄傷自己的是不是？”占尹霜“嗬嗬”冷笑了兩聲，“我是個傻子嗎，自己給自己毀容？”
朱碧雲伸手握住女兒的手：“尹霜，你不要怕，我們一定會治好的，不會留下疤痕，會跟以前一模一樣，我的尹霜會跟以前一樣的漂亮，白白的臉蛋，摸上去滑滑的。”
“你摸過嗎？”占尹霜反問。
朱碧雲一愣，頓時啞口無言。
“沒有吧，從小你就不管我，我病了餓了都是找阿姨，哦，對了，那時候爸爸還是很喜歡我的，每天回家都會陪我玩一會，可是媽你，我都見不到你的麵……你怎麽知道我的臉白不白？”
占尹霜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母親，兩眼眶濕漉漉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潸然淚下，不知怎麽的，瞧著分外的紮眼。
“媽，如果我的臉治不好了，不能和以前一樣了，你會讓占尹霞賠給我嗎？”
“尹霜，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小霞，她是你的妹妹，親妹妹！”朱碧雲含在眼眶裏的淚沿著麵頰落下，“這整件事跟她沒有一點關係。”
“那跟誰有關係，占晟楠那小子嗎？”占尹霜反問，“說起來還真是因為他，要不是他鬧著要看什麽動畫片，結果也不會變成這樣，說起來我們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哪裏都怪他！”
朱碧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手不知不覺間早已鬆開了女兒的手，她知道尹霜的性子有些古怪，表麵上看著誰都不願意親近，唯一能說得上話也就是占擎。
可她一直以為女兒隻是麵上性子冷，其實內心還是火熱的，如若不然，她也不會因為要幫何家跟她父親鬧翻了。
然而，現在，尹霜說的每一句話，字裏行間都在怪她的親生兄妹，冷言冷語裏絲毫沒有感情，即使是麵對陌生人，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
“媽，我餓了，可以喝粥了嗎，或者吃餃子，對了，醫生有說我可以吃油膩的東西嗎，會不會對我的傷口有影響？”
占尹霜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摸到紗布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心裏頭涼颼颼的，讓她有種此刻活著還不如死去。
“……沒，沒事，是素餡，沒有葷腥，特意問過醫生了。”朱碧雲愣神了幾秒回答，腦子和
手上的動作好像都不受自己控製，隻是聽憑著去端粥，然後一勺一勺地問。
隻是，臉上的不可置信和驚恐怎麽也遮掩不住，因為尹霜邊吃邊笑，微微上揚的嘴角，加上半半邊全是紗布的臉，瞧著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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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碧雲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離開醫院的，隻記得阿姨回來後，尹霜就要她回家了，而她也半推半就的回來了。
下車站在自家院子裏時，發脹的腦袋終於有些清醒了，她幾乎是連跑帶快走的走進家門，甚至來不及換鞋，來不及問候聲客廳裏呆坐著的二女兒和小兒子，就急衝衝地上樓進了房間。
“爸爸，媽媽怎麽了，是不是大姐很嚴重？”占尹霞不安地看向占擎。
“我去看看，半個小時後，你們兩洗澡上床睡覺。”占擎眉頭微皺，不容置疑地扔下囑咐後，轉身跟著上樓。
進房間後，見朱碧雲翻箱倒櫃的似乎在找什麽東西，整個人慌亂不已，毫無章法。
占擎大步走過去，兩手抓住朱碧雲的肩膀，強迫她停下看著自己。
“碧雲，你怎麽了？”
“找醫生，找國外的醫生，一定要把尹霜臉上的疤痕去掉，一定要去掉。”朱碧雲推開占擎，快步繞到了另一邊的床頭櫃，一麵低頭找一麵問，“我記得就放在這裏的，電話號碼怎麽找不到了，苗青在國外進修，她一定有辦法。”
占擎看著胡亂翻找的朱碧雲，轉身去了書房，隨即拿了本通訊錄回房間。
“在這裏。”
朱碧雲抬頭一看，麵露欣喜：“對，就是這個。”伸手接過，一頁頁的仔細翻找，從頭到尾，找了三次才找到苗青的電話號碼，她哆嗦著手拿起床頭櫃上的固定電話，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摁下。
“……打不通，怎麽會打不通呢？”朱碧雲不信，同個號碼一臉撥了數次，摁數字的動作越來越快，最後像是跟號碼建杠上了似的，動作越來越重，整個人麵臨崩潰。
占擎一把奪過朱碧雲手中的通訊錄，在她大喊著衝他張牙舞爪地要奪回去的當口，一把牢牢地抱住了朱碧雲，兩個人跌坐在地上。
朱碧雲像是突然泄了洪的檔口，緊緊抱著占擎苦痛出聲。
占擎收緊自己的雙臂回抱住妻子，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問，隻是一隻抱著，直到朱碧雲慢慢的收住自己的情緒，哭聲漸止，他才開口詢問。
“發生什麽事了，尹霜醒過來了？”
朱碧雲點頭，隨即伸手擦去眼角的淚，退出占擎的懷抱，對於自己的失態多少有些介懷。
稍稍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朱碧雲看向占擎：“尹霜的情緒不對勁，很不對勁。”
占擎狐疑地開口：“哪裏不對？”
“這件事完全是個意外，可是她覺得是尹霞的錯，開口就問尹霞會不會去醫院看她，幾分鍾後又覺得是小楠，如果不是小楠跟她搶電視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說怎麽辦，而且她……看著很不對勁，整個人看著，讓我覺得……”
朱碧雲停頓了會，最後定定地看向占擎：“她讓我害怕。”
占擎皺眉，對朱碧雲的形容很是不解，一個母親怎麽會害怕自己的女兒，而且尹霜就算是因為臉上的傷情緒有些激動，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去看看。”占擎說著就要起身，卻被朱碧雲一把拽住。
“你相信我，如果尹霜的臉留下疤痕，不能跟以前一樣，她一定會做出很瘋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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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占尹霜穿著病號服，慢慢地走到護士台，值班的兩個護士正低頭說笑，護士台冷不丁的被人敲了兩下，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半邊臉都被紗布包裹著的病人，頓時嚇了一跳。
“我要打電話。”占尹霜麵無表情的開口，她的手機肯定是在家，找了一圈都沒有。
“對不起，我們這不提供打電話服務，二樓有公用電話，您可以去那裏打電話。”
“你覺得我這樣下去方便嗎，而且已經這麽晚了？”占尹霜反問，隨即她伸手指向護士台的固定電話，“我要打電話，就在這裏。”
“對不起，我們這有規定……”
還不等護士說完，占尹霜就不耐煩了：“要錢是不是，記在1807房上，我現在就要打電話。”
其中一個護士從位子上站起來還想理論幾句，被另外一個拉住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後，悻悻然的坐下。
“請用，麻煩說話聲請小聲一點，不要影響其他病人休息。”拉人的那個護士把電話放在占尹霜麵前，一臉笑容。
“謝謝。”占尹霜道謝，撥了號碼後轉身等待對方接聽。
可好久都沒有接通，占尹霜皺眉又連著撥打了幾次，對方始終沒有接聽，她擱下話筒離開。
“這誰呀，這麽拽？”
“1807房的，我聽說關係特別硬，不過挺可憐的，臉上的傷挺嚴重的，估計是毀容了，醫院最好的醫生給做的縫合，我聽說啊傷口一直到耳朵旁邊，這麽長一道呢……”
“這麽嚴重，那肯定是毀容了啊，看著跟我們差不多大，二十出頭的樣子吧，難怪脾氣這麽古怪，有錢有勢又怎麽樣，這輩子肯定是毀了。”
“我看也是，毀容了脾氣還不好，還有哪個男人會要。”
兩護士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著，盡管是壓低了聲音，可夜晚靜悄悄的病房樓，丁點的聲響都能聽見。
占尹霜一步步走回自己的病房。
毀容？
脾氣古怪？
沒人要？
嗬嗬，關你們什麽事！
占尹霜推開病房門，走進去，反手帶上房門時，猶豫了片刻，隨即手一送，右腳一橫，“砰”的一聲巨響，她狠狠地踢上了門。
何東，你去哪了，為什麽不接電話，不是你說的，二十四小時開機，隻要我願意隨時都能夠找到你。
是不是……是不是你已經知道我的臉毀容了，故意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