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青雲落木
凱盛酒店幾十個小姐被毆打的事,由林家扛下了黑鍋,誤工費加整容修複之類的醫療費,雜七雜八湊起來將近兩百萬,賠款到賬這事兒也就算了落幕。
當然,還有那扇被林立踹碎的門,以及房間裏被雷劈爛的物件。
當林震天得知林立把青雲世家的人暴力趕走,又一改作風自掏腰包,替那些人在凱聖酒店惹的禍擦了屁股,不由感慨萬千,兒子真的已經長大了。
做人做事最妙的就是留一線,不是怕了青雲世家,而是自己落個仁至義盡的名頭,到哪兒都不理虧。
而且林震天也清楚,以林立這些天整日不著家的處境,再抽心力來應付青雲世家的責難,恐怕分身乏術。
北城廢棄的廠房區,化神境界的修士越來越多,整個九曲盤林陣中的人數,即將達到陣法所能容納的極限,依照這個速度進人,再有兩天陣法便會不攻自破。
林立拿著個算盤站在樓頂算賬,東邊瞅一眼,西邊瞅一眼,越瞅越皺眉,愁色漸濃。
丹朱見狀忍不住說起了風涼話:“老夫早就勸你及時收手,偏偏聽不進去,現在才來算賬,不覺得為時已晚麽?”
白紫芫娉婷立於二人身後,風吹過發梢,秀發輕揚,淡然替自家主人辯解道:“老家夥,這你可就說錯了,我主人分明是嫌陣中濫竽充數的貨色太多,卻並非擔憂形勢太強。”
大長老對青丘九公主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忌憚,愣是忍著乖張性子沒往回頂,轉而眼神瞟過上千米的廠區,問道:“你真怕水不夠渾?”
林立依舊自顧自撥弄著算珠,頭也不回的說道:“處心積慮擺了這麽大一盤棋,收成總要對得起我耗費的心力才算不虧,林家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丹朱按下繼續勸說的念頭,連著勸了好幾天了,再費口舌也是枉然。他算是把這廝給看透了,好說話的時候動動嘴都不用講完,不好說話的時候,說什麽聽著都是放屁。
屬牛的金牛座就是如此的倔,要不怎麽叫牛脾氣呢?
算盤打完,林立讓白紫芫找來了紙和筆,幾筆幾畫便將整個廠房區大致的排布勾勒出來,並且在紙上標注了幾個點。
“我操縱陣法走勢,你們到這幾個地方埋下幾件法器,把多餘的人趕到陣法外圍去。”
法器帶有靈氣便足夠,起到的效果和先前布置的靈石一樣,所以不需要多高的品階,丹朱的儲物錦袋裏就有很多。
九公主和大長老分別下樓朝兩個方向而去,林立則守著陣心,一邊注意著倆人的路線,暗中以神識傳音提醒免得他們迷路,一邊則用著很微弱的真元,勾動九曲盤林陣的幾處樞紐。
幾樣法器悉數埋進土裏,陣法樞紐也有了變化,雙管齊下,方可實現毫無痕跡的變陣。
很快,陣法中的幾批人便從原本的位置匆匆撤離,被幻象趕到了廠區最邊緣的地帶,很容易就能走出九曲盤林陣。
這樣一來,興許就能再多撐幾日了.
放長線自然是為了釣大魚,林立要的是盡可能強大的入侵者,不過地球上小宗派多如星鬥,他數都數不過來,那麽隻能以門人實力為基準,來對每個門派底蘊做出最簡便也最直觀的判定。
……
青雲世家大概很擅長禦器飛行,四個胎息期辟穀期的修士,尚且可以禦器趕來唐城,化神期當然更熟稔。
青雲烈等人去而複返,中間隻差了一天時間,速度不可謂不快。他們這次帶來了族中的一位老人,不拐彎不繞路,直接來到了鎣山的湯臣一品別墅。
林立趕回家門口的時候,那名身著白雲長錦袍的老人,正與白紫芫隔著十步距離針鋒相對。
“修為竟精深至斯!”
林立遠遠看著老人,還未識清相貌,便被那股強悍氣勢所震動——化神期巔峰。
看來青雲烈等人受辱歸家上報之後,青雲世家這次終於肯認真對待曾經眼中的彈丸之地了。
否則,沒必要派這麽強悍的人過來討公道。
白紫芫支撐得很辛苦,本就剛入化神期不久,境界尚欠火候,從青丘見了父皇母後,氣息變得純淨了很多,卻也莫名其妙比以前弱了很多,離跌回辟穀僅僅半步之遙。
穿白袍子的老人握著一柄羽扇,隨手揮出兩道罡風,白紫芫便要全力催動妖丹,妖力灌入九天白玉簪,才堪堪招架得住。不過林立在遠處看得一目了然,抵禦住罡風的並非白玉簪的神器之威,而是它本身的名頭。
想必除了林立這種全無常識的特例,修真界中應該沒幾個人,不曉得九天白玉簪所象征的東西。
秦川河是南望關,南望關再過去是狼牙大草原,而過了狼牙大草原便是黎陽古道,黎陽古道的盡頭有一座城。
那座城池雖遠在妖域,威名卻早在幾百年前就傳透了人界,青雲世家就算再多幾個膽子,也膽大不到敢於冒犯白帝城的地步。
“青丘九公主的法器,怎的會在你這女娃娃手裏?”
白袍老人性子顯然謹慎得很,他不相信妖族公主這等尊貴的人物,會流連在凡塵之內,好巧不巧的還在唐成林家。可他又不敢打賭,賭眼前的女子絕對不是白玉簪原本的持有者。
即便不是,倘若與青丘九公主有舊,對待起來照樣草率不得。
白紫芫才不會回答這麽弱智的問題,她的法器不在她手裏,難道在別人手裏不成?
白玉簪光華更濃,擋住第三道罡風愈顯吃力。
“牛鼻子,你若再多動一下,我主人回來必定饒不了你!”白紫芫俏臉上浮現薄怒與細微的汗珠,輕咬著貝齒發出威脅。
老人似乎不太中意被人輕視的感覺,鵝毛扇又一揚,幾道被九天白玉簪消磨得原本快要散去的罡風,再度呼嘯起來,隨著陣陣真元的灌入,重新變得轟烈可怖,比先前還要凝實幾分。
這一下,便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白紫芫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玉簪有縮小的征兆,光華逐漸內斂,黯淡下去。
“看暗器!”
林立不能繼續觀望,陡然一聲暴喝,隨手胡亂抓了個東西,就朝那名老者扔過去。
“三爺爺當心,這廝便是林立!”
青雲烈等人驚慌著提醒老者,剛被林立虐過,身上的傷還沒好透,這四個家夥不敢硬撼林立的手段,竟是直直閃避開了,任由那暗器打向老人。
準確的說,是砸向老人,至於那暗器,林立抓得著急也沒來得及細看,此時暗器落到老人頭頂,方才瞧清楚那是一座假山。
好在他壓根兒沒打算下死手,運起的力道不重,假山雖然去勢洶洶,看起來難以阻擋,但要砸死一名化神修士,還遠遠不夠。
老人回頭,以羽扇止住假山沉重的勢頭,繼而手腕一扭,便有數道罡風由內而外席卷,將兩米多高的物體割碎炸開,成數十塊大小飛石落地。
“年輕人……”
穿白袍子的老者看到了幕後黑手,不愉快的表情更沉了幾分:“原本青雲烈向家族回稟之時,老夫還以為他有意添油加醋謊報了真相,料想血氣方剛的,彼此總有都做錯的地方,可如今看來,你暗中偷襲舍得下如此重手,是真不把我青雲世家放在眼裏啊。”
“老家夥別不知好歹了!”
林立還未開口,白紫芫先替他鳴不平,薄怒道:“主人若想取你性命,一道法術打過來便是,何須借助外物!”
老者對此則根本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格外不屑一顧:“哼!小妮子,你太看得起你的主子了!”
在老人家遍經世事的閱曆審視之下,林立能入養丹廬那位太上長老的眼,自然必有其過人之處,可無論多少天縱之資,終歸改不了年紀剛二十出頭的事實。
二十年,於修真者而言不過彈指一瞬,做不了太多事情,二十歲的人時間更倉促,畢竟沒有哪個人是打娘胎裏就開始修煉的。
各大宗門的天才不知凡幾,即便這些天才,老者尚且不放在眼裏,就更莫說隻是被龍虎山看上都還沒進上山的林立。
周寒衣被稱為當代新一輩修士最強,倘若是他,自然有穩勝老者的資本,然而偌大個修真界浩浩上萬人,又有幾個周寒衣?
退一萬步說,縱然林立有著能與周寒衣媲美的天賦,不還比周寒衣小了整整七歲麽?
“未請教老先生名諱。”
林立慢步走進自家庭院裏,並不理會老少兩人關於自己的爭辯,靠近白紫芫,上下掃視一番:“沒受傷吧?”
“沒、沒有。”
九公主眼神微晃,素來喜著紅裙的她,打上個月從青丘離家以後,便開始常穿素淡的白裳。
“老夫青雲落木。”
老者緩緩搖著扇子答道,老邁臉龐不乏傲然孤高之色,與林立對他這把扇子的注意力遠高於對他本人一樣,他對林立身邊這個女婢的好奇,也遠勝於對林立這個所謂的主人的興趣。
“你身邊的妮子,緣何持著青丘白帝城的聖器?”
“她是青丘白帝城的人,為何不能持著青丘白帝城的聖器?”
“這位是白帝的九公主?”
“不然呢?”
青雲落木渾濁老眼添上一抹鄭重:“你竟然擁有九尾天狐一族的靈契,難怪,有恃無恐。”
林立略薄的嘴唇掀起幾分,似笑非笑,說道:“林某的做法無愧於心亦無愧於道義,跟我是不是青丘寄托人,沒有半毛錢關係。不過老先生拿著龍虎山的靈風玄羽而來,是打算跟林某示威,警告林某不要仰仗龍虎山的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