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勉力而為
林立隨小二哥進屋，茶寮裏頭空間不算寬敞，三間房，一間房煮茶兩間房住人，右側那間房門緊閉，隱隱有靈氣滲出，想來正是那位閉關的掌櫃。
“以前都是我跟掌櫃的一人一間房，現在我的房讓姑娘占了，晚上隻能在茶房裏打地鋪，你最好能把姑娘治好，地鋪睡著太硌了！”小哥解開房門上的鏈子，臨進去前小聲對林立嘀咕道。
“成。”
林立笑著答應下來，隨後進了臥房，站在門口便看到了床上昏睡的女子，一目橫掃，落在眼底就倆字兒可以形容：
淒慘！
看身段六尺少點五尺有餘，一米七左右，放在女生中不算矮了，被子隱隱勾勒著輪廓，腰身應是玲瓏有致，但那張露在被子外麵的頭顱，發絲已經被燒光了，臉也被燒灼得不成人樣，肉幾乎都融在一起！
觸目驚心！
走近了掀開被褥再看，一條手臂比臉更慘，其他位置礙於男女有別不好多看，料想也是差不多。
忽然，林立眼神凝滯，表情猛地一怔，他從這名女子身上，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
人已經麵目全非，親媽來了恐怕都辨認不出，但氣息是不會改變的。
他回憶了兩息時間，很快記起眼前的人是誰，腦海中浮現出一襲白衣的身姿，以及秀美如禍水偏偏又帶股仙味兒的容顏。
“草它娘的！是哪個挨千刀的下手這麽狠毒！”林立勃然大怒，床上躺的姑娘絕對是青雲見心無疑。
因為實在是罕見的仙女級美人，林立對青雲見心兩麵之緣，印象格外的深刻，不曾想，再看到時，不可方物的傾城之姿，竟已零落到如此地步，甚至有些恐怖。
得是多狠心的畜牲，才能對這樣清麗脫俗的女子，下這樣滅絕人性的毒手？即便是個女人，怕也要對此等絕美的事物於心不忍吧？
林立覺得自己就夠不懂憐香惜玉了，辣手摧花的勾當幹過不少，但捫心自問，他對青雲見心做不到這種程度。
哪怕有朝一日為敵，不得不殺，也必定會給個痛快見血封喉。
但這個對青雲見心下手的人，太特麽狠了！
“道友莫非是這位姑娘的朋友？”小二哥見林立怒不可遏，出聲問道。
猛呼了幾口粗氣，林立平定情緒，回道：“大概算不上朋友，還與她的家族頗有過節，不過相識一場，這姑娘人不錯。”
“那，能治嗎？”
小二哥問道，有兩層意思，這種程度的燒傷，你的醫術是否管用？既然陣營對立，你是否還願意施以援手？
“能。”
林立解下腰間的針囊，平鋪擺開，簡短的一個字回答了兩個問題。
救人是積德行善，對整個青雲世家的厭惡，並不會使他遷怒於不討人厭的青雲見心，這或許是美女的特權，或許是林立的惻隱之心，此時此刻他沒思考那麽多，隻是覺得自己該救這個姑娘，所以他就救了。
“小哥，麻煩你把之前搜集到的藥材全部拿來，有用。”林立囑咐道。
因為龍虎山守山大陣的緣故，他的修為被壓低到胎息境界，真元流轉受阻，神農十九針的能力，頂多能發揮出原有的三成，最後一針也根本使不出來，必須靠藥物輔助。
“好。”茶小二沒磨嘰，跑到外麵煮茶房，拿來起碼十個儲物法器，錦袋戒指之類的，又去茶寮裏，把那幾名茶客的八百株衝靈草收來，擺了好大一堆。
林立看著這陣仗不禁吃驚，儲物法器不怎麽罕見，但成堆成堆地拿，還是挺嚇人的。這還隻是龍虎山腳下的一處小茶寮，管中窺豹，龍虎山本身擁有的資源，得是何其恐怖？
“不愧是當今道門執牛耳者！”
略作感歎，林立打開身周所有儲物法器，取出靈藥分門別類放好，手心兀地竄起火焰，將幾樣藥材吸進火中炙烤淬煉。
“你還是個煉丹師？”小二哥見著此番手段，頗為詫異。
要知道地球上修煉步步艱難，修真、習醫、煉藥、術數，每一樣都須得投入畢生精力，饒是如此，許多人尚且進境緩慢。
然而林立被守山大陣壓製，仍留有胎息期的實力，原本境界不難推敲，在自身修為抵達化神的同時，還兼攻醫術與煉丹，這是個什麽怪物？
“略懂。”
林立給了個不那麽驚世駭俗的答案。
幾株藥材淬煉完成，殘餘渣滓落地，剩下一團清澈無色的液體，飄蕩於掌心火中。一枚銀針受真元驅使，飄飛而起，鑽入靈藥液，繼續被火焰炙烤，數息時間，藥液便全部濃縮到那根針上。
淬藥與淬毒用的是一個手法，原理也是相同。
咻！
銀針疾射，整根沒入青雲見心的天門穴，藥性隨著血流會走遍全身。
接下來的時間裏，林立如法炮製，提純靈藥藥力，附著於銀針之上，再以銀針將藥力渡入青雲見心體內。
整整三百五十六根針，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這門針法的名字，就叫日月回轉針，轉移藥力的上上之法。
“好了？”茶小二問道。
“沒有。”
林立答道，然後席地盤腿坐下，吞下幾粒萬靈丹，開始歇氣回複真元。
這才是繁瑣程序的頭一步，修為受限，隻能用比較麻煩的笨辦法。
半個時辰過後，林立睜開雙眸，眼中重新有了精光，看向床上依舊瞑目不醒的青雲見心，心頭自語一聲差不多了，便伸出雙手，十指尖上真元流淌，從針囊裏吸出大小不一的二十六枚銀針。
“小二哥，受累幫我取盆幹淨的涼水過來。”
“好。”
茶小二噔噔噔跑進煮茶房，不一會兒，端著個盛滿水的銅盆子回來：“放哪兒？”
“潑她身上。”
“啊？這樣不好吧？”
“潑吧。”
“那行吧。”
小二哥走到床頭，嘩地一盆涼水潑到青雲見心身上，從頭潑到腳，床鋪連人帶褥子瞬間濕透。
此時二十六根銀針倒豎漂浮於林立背後，工整排列，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寶相莊嚴，頗像佛家那些帶著光環的護法金剛。
這叫喂針，逍遙仙宗的獨門秘法，以黃帝外經催發的治愈性真元，溫養銀針，讓銀針自然帶上生機，施針時再將生命力傳給被治療的人。
喂針的益處在於，可以提升針法本身六成的治愈威力，弊端則在於，對真元的消耗極為龐大。
化神期的林立當然扛得住，但他現在隻有胎息期，守山大陣時時刻刻都在壓製，他喂針的過程中雙腿一直在顫抖，冷汗撲簌簌往外冒。
“嗯！”
悶哼一聲，林立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心二用，分出真元也分出精神，去操縱青雲見心身上的日月回轉針。
三百六十五根針如春草般，緩緩從青雲見心的肌膚中抽出，原本的纖塵不染的亮銀，已悉數化為焦黑，而青雲見心的臉龐與露在外麵的手臂，則是通紅如火。
拔火毒！
先前潑上去的水，化作水煙開始蒸發，此刻青雲見心身上的溫度，已經超過了水的沸點。
所幸青雲見心本身也有化神中期的修為，若是凡人，即便沒被火法殺掉，這會兒也該被自己的溫度燙死了。
“再來一盆。”林立話音微顫。
“好。”
小二哥依舊幹脆，雖然不懂醫術，也大概明白對方現在在做什麽了，利落跑回煮茶房，端著一滿盆涼水又給青雲見心從頭潑到腳。
“再來！”
“好！”
潑了二十幾盆涼水，銀針終於將姑娘的火毒完全拔出，一根根漆黑如墨，無力掉落在銅盆中。
青雲見心血紅的膚色漸漸褪去，林立背後的二十六根針，也恰好喂飽。
哢擦哢擦，十幾顆萬靈丹被林立嚼碎吞進肚子，眼神一凜，雙手掐訣，他要開始運用神農十九針了。
“我會把被子掀開，小哥不好意思的話，可以先回避片刻。”
“嗯……好。”
茶小二沉吟幾秒，覺得自己還是出去比較好，人家是大夫，施針療傷力圖精準，看了也就看了，自己隻是個端茶倒水的，看了姑娘的身子畢竟不像話。
自外邊閉了房門，小二哥便聽得屋裏呼地一道動靜，心想是林立掀被子了。
床上的女子衣衫襤褸，精致白衣被焚毀大半，所幸該遮的地方都還遮著，而露出來的部位，肌膚都與臉麵手臂一般無二，皮肉猙獰慘不忍睹。
飛針至，粗細各異的二十六枚銀針，尾端皆是維係著真元凝成的細絲，在林立準確地操縱下，急速掠過青雲見心的各個穴位，每次都一觸即分。
銀光如瀑，飛舞著，閃爍著。
畫麵看上去美麗至極，不像醫術針法，倒符合藝術的美感。
但林立心裏很清楚，這是自己施針過於勉強的結果。逍遙仙宗的功法講究大道至簡，神農十九針雖然並非軒轅黃帝所創，道理卻殊途同歸，所以越到後麵的深奧針法，看上去越是平淡無奇，十九針的最後一針，便隻是踏踏實實以手操針，普通得很。
相反越是花俏，就越是粗淺，林立此時所使的，才僅僅是神農十九針中的第三針，這也是他被壓回胎息期，大肆消耗真元淬煉靈藥施展日月回轉針，以及喂針後所能做到的極限。
不過好在青雲見心的傷勢不難治，即便強弩之末，林立仍有信心妙手回春。
多出幾滴汗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