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個個不省油
很多人都在等，等林立的婚禮舉行，這些人有的就在唐城，有的則在較為遙遠的地方，比如說京城，或者秦城商城，心懷善意的占大多數，心懷鬼胎的也有那麽幾個。
但他們等的時間不短，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幢別墅裏傳出喜訊，也不曾給任何人發過請帖。臨近年關了，那位傾城姿色的絕頂姑娘在林家估計都快住習慣了，仍舊沒有消息流出，人們這才開始回過頭質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猜錯了？
沈家屬於其中跟林家關係最近的，沈慈老爺子憋不住納悶兒，親自致電林震天，問立冬後那麽大的動靜，林立又帶回個人間稀罕的女子，咋看咋像要成親，這倆月過去怎的就沒影兒了，林震天並不隱瞞，大略地將實情告知。
林立要娶的正妻隻有韓玉，也隻能是韓玉，這一點從最初便是父子兩人心照不宣定下的，也從來沒有變更過。當日領完結婚證，晚上家門口放過鞭炮，韓玉就搬進了林立的房間，婚禮也確實舉行了，隻不過簡單得似乎有些過分，僅僅是林家別墅的兩家人和陽錦秋爺孫倆聚起來，吃了一頓豐盛的晚宴。
林立真心感覺虧欠韓玉，一個女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最美好的婚禮，但卻是韓玉執拗之下的主動要求從簡再從簡，事實上林大少至今都還困惑。
或許女人才最懂女人的心思，林家爺倆琢磨到過年依舊琢磨不透，到春節晚上全家人吃了餃子，踩著雪下鎣山時，青雲見心一句‘玉姐姐有大割舍大魄力’入耳，林立才有了一語點醒夢中人的醍醐灌頂之感。
原來從小時候便忍讓照顧自己的姐姐，到了如今雙方皆已成人，仍然在麵麵俱到地為其操心，麵麵俱到的考慮周全了。她怕的從來都不是站在風口浪尖的林家，會因為一場婚禮招致多少麻煩和冷嘲熱諷，而是林立這輩子究竟應該結幾次婚。
燈火紛繁中，林立猛然攥緊了那隻微微有些透涼的小手：“你怎麽這麽傻呢？我可以對不起別人，別人怎麽說我我也可以不理，但我不可以讓你受委屈。”
韓玉心知這心思向來比粗狂作風細膩的男子，終究還是猜透了自己的考慮，自然莞爾一笑，道：“你當然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怎麽看，可我是個婦道人家，我很在意我男人的處境。婚禮是很浪漫，沒有哪個女人不想要一場全世界矚目的婚禮，但我本來就是幸福的，少了那場錦上添花，能讓你前麵的路上少些荊棘的話，姐姐也是甘之如飴。”
“你明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林立苦澀道。
韓玉偏過頭，迎向五彩斑斕的滿城繽紛燈照，容顏也變得逐漸迷離，說道：“但這可能正是你真正需要的，也是姐姐想要的。”
林立明白她臉上的笑容遠比自己皺眉頭的樣子酸苦，回歸地球的日子越長，她大概越清楚自己的弟弟在做什麽，便也越發清醒彼此之間的距離是通天與凡塵。韓玉真的幫不上林立太多的忙，不懂法術，半個孤兒的她也沒有陽群芳顯赫光榮的家世做陪襯，生意上林氏集團也有陳海石和王陵鎮著，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替林立捋順女人方麵的問題。
所以她義無反顧舍棄了一些東西，譬如她倘若不拒絕便一定能擁有的一場宛若童話的世紀婚禮，圖什麽？自然是圖的憑借自己正妻原配的身份，給後來者們做表率，確切言之，是封住幾位妹妹家裏人的嘴，更堵住政商軍界以及那個玄之又玄的修真界裏，許多愛說閑話的悠悠之口。
青雲見心的身世背景如何？仙人世家；陽群芳的身世背景如何？華夏一萬斤重的超級門閥。
她們作林立的女人，沒有一場像樣的婚禮當然不成體統，但若是每人都給一場婚禮，林立又成了什麽人？
就目前局勢來看，林立這輩子唯獨的一場婚禮，隻能給白紫芫，這位妖界尊貴無比的公主殿下。
所以韓玉鄭而重之言辭拒絕了義父和弟弟那令人動心的安排，原配正妻都不要婚禮了，青雲家和陽家再要，便是慫恿女兒不懂事，外麵誰敢說風言風語，林家不必說話，青雲世家和那位縱橫西北多年的猛虎老爺子，首先便會勃然大怒。
這一點，韓玉是聰明的，聰明到讓林立想罵街。但他終究沒有罵出來，隻是扭頭衝進街邊一家珠寶店，不多時直接拿著這家店最大最閃的鑽戒出來，單膝跪在韓玉麵前。
已經結婚了肯定不能是求婚。
“我想把這世界上所有的開心和幸福都塞給你，結果在那之前，就先把作為女人最大的委屈苦果讓你吞進肚子裏了，你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我是個混蛋，真的。從小到大你都在遷就我，我以為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但看起來還是那個鳥樣。”
“謝謝你體諒我容忍我十幾年，跟你的付出比起來，這顆鑽戒屁都不是，但我沒學到那些風花雪月撩動人心的招式來哄女孩子，我隻能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不準你再做這種傻事，你開心才最重要，你若是不開心，管他嗎的誰誰誰都別想笑得出來，能答應我麽？”
肚子裏墨水很稀缺的林大公子，說話沒有太大的情緒渲染力，勉強算平實接地氣，不過周遭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們並不了解前因後果，完全聽不懂這位帥氣男人在念叨些什麽玩意兒。這倒也沒所謂，言語再蒼白，那顆閃瞎人的鑽戒光芒，足以將整個場景照耀得生動感人且情真意切。
年輕的都市男女們隨即起哄，嘴裏興奮地喊著‘答應他！答應他！’許多女生眼睛冒著小星星，那枚鑲在戒圈上的鑽石實在太過漂亮惹眼，而那個男生嘴裏的話，似乎與女主角已經有十多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了，簡直浪漫得要死！
韓玉眸子裏卻沒有那枚鑽戒，也並不覺得有多浪漫，隻是被一席旁人聽得雲裏霧裏的話戳中了軟肋。
唇瓣微張，好多想說的最後無語凝噎，嗓間輕弱黏糯飄出一個嗯。
……
……
眾人翹首以盼的婚訊還是沒來，倒是唐城街邊類似求婚的小舉動，很快被有心人聽了過去，幾家歡喜幾家嗤之以鼻。
京都某野戰排訓練場，沐靈邰從親信那裏聽了遠從唐城傳回的小道消息，若有所思半晌，然後勾起寬厚剛毅的嘴笑了起來，這位年紀輕輕的將軍大人鮮少露出笑容，底下的軍官幹事們都不得解又不敢問。
同樣的消息又傳到了秦城嬴家、周城姬家以及商城殷家。
當年齊心協力扳倒他們眼中暴發戶林氏的唐城李家已經倒台，近些年，老牌四大家族仍存碩果的三家，表麵氣象漸衰江河日下，實則底蘊氣質越發強盛猶過當初，自給自足運轉盤營，能量幾乎已經不弱於京都中的某些祖蔭福佑極深的功勳後裔。
悶聲發大財才是王道這點誰都明白，但能做到此等地步的終究隻是極少數，不顯山不露水的勢力，才真正令人摸不清深淺。
三家中以商城的殷氏對林家最為了解，因為他們有著一個賣了義父賣了姓氏的殷傲。
家主殷南庚泰山般穩坐釣魚台上，腳邊同時駕著六條魚竿，不時往水裏灑盡一把餌料，平緩出聲不喜不悲：“都以為龍虎山小師叔要風光大娶青雲世家當代最優秀的嬌女，人家可倒好，悄沒聲地跟青梅竹馬的姐姐把結婚證領了，這招路數也不知跟誰學的，總之是真好用，我們這些老東西自忖看遍了世間八九成陰謀陽謀，居然都被個不到三十的娃娃虛晃一槍整得措手不及。”
曾經叫作林傲的中年男人坐在左側，手中隻拎著一根魚竿，說道：“林家兩父子都是直腸子，照我的了解，他們這回玩的不是陽謀，全憑性格耿直做事，說起來還是我們自己成天勾心鬥角慣了，想得有點多。”
殷南庚不以為意，棋先一招總歸不是什麽壞事，雖然難免有估錯對手路數的時候，白做了許多打算，卻也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強。
“林家小子桃花運旺得羨煞旁人呐！從前大夥都隻舍得把眼光放在陽家的明珠上，青丘的妖帝公主不用說，這下又來個青雲世家的千金，誰都沒料到，那農村出身靠林震天資助才念完大學的韓玉，竟也如此內秀，個個都不是容易煽風點火的庸脂俗粉，實在讓人頭疼。”
殷傲思量著點點頭：“我這義妹，本來隻覺得秀外慧中是個能當好賢內助的安分女人，這回著實驚豔了一大批人。”
殷南庚將手中剩下的餌料全拋進湖裏，拍拍手，說道：“林氏集團鐵板一塊，得了陳海石這等良將簡直天命所歸，幾個年輕女娃娃又個個都不像省油的燈。眼下，被你義妹一手好棋震懾，往後幾年甭想再拿婚姻做文章，姬家嬴家都偃旗息鼓隻能從長計議，我們老殷家卻沒那麽安穩的日子可過，該想的辦法得動腦子開始想了。”
李家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當年搞垮林家的四個姓氏，看林家如今的架勢和林家兩父子的脾氣，儼然一個都沒打算放過，地理位置上秦城和周城都占著便利，商城就挨著西北六城，不出意外，恐怕林家父子的計劃裏緊隨李家做第二個挨刀的，就是他殷氏一族。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殷家若不在林家騰出手之前做打算，等待這個老牌家族的命運，想都不用想，必然是溫水煮青蛙。
殷傲看向老人：“爸，李家滅得倉促，咱們可不會步他們的後塵，辦法我早就想好了，隻是沒到甩紅布惹惱那兩頭牛的時候，既然已經到了這個關口，咱們當然先下手為強。”
殷南庚緩緩站起身，望著一片人工湖凝神許久，繼而轉身走入房子裏：“這魚怕是不好釣唷~”
殷傲恭敬目送老丈人回到暖氣開足的大幢樓，兀自抖了抖魚竿提起來，卻見魚線末端掛著的鉤子光滑如新，似乎壓根兒就沒上過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