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拳頭鬆了
深夜,萬籟俱靜。
一聲微弱的爆破聲從天澤的懷中傳來,正是細靈符生變。
天澤起身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從窗戶衝出,徑直趕往唱心戲台,一時間竟忘記了通知李叔與逆寒川。
唱心戲台,明明已是落幕的高台之上此時兩道身影巍然矗立,眼神之間更是殺氣騰騰。
陳平安冷冷看著四恨翎子生,說道:「你沒有失智!」
四恨翎子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宛如一座雕像一般,緊緊的盯著陳平安看了好一會兒才崩出兩個字:「討厭!」說罷便要轉身離開,重新鑽回屬於自己的牆角。
「討厭?等你死了就不會討厭我了!」陳平安一拳打在四恨翎子生的後背之上,發出猛虎低吟之聲。
四恨翎子生沒有躲閃,更確切的說是不想與他交戰,便硬生生的挨了一拳,飛出數丈之遠,竟是昏迷。
「終於可以完成任務了!」
陳平安一把將四恨翎子生夾在腋下,縱身向城外御空離去。
緊隨而來的天澤見狀,亦是縱身跟上。
清風客棧
逆寒川並沒有睡覺,而是一直守在客棧樓頂,遠遠觀察著天澤的房間。
眼見天澤破窗離去,縱身翻下身來,以秘法通知了李叔。
「是否有動靜?」
逆寒川點點頭說道:「有,我剛剛看到天澤向唱心戲台御空飛去,想必是四恨翎子生出事。」
李叔聞言,縱身便要離去,卻是被逆寒川攔下。
逆寒川望著李叔的問道:「前輩,你是不是在擔心天澤?即便知道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天澤。」
李叔沒有回答,卻是微微後撤兩步,坐了下來,算是默認。
自從小雨擁有超絕的修鍊天賦之後,李叔就一直表示要等到恢復小雨從前的修鍊天賦之後再離開,其實這隻幌子。
若是李叔真的沒另有所圖,早已經帶著小雨離開破心城。縱使小雨修鍊天賦如何強盛,隱入凡界之後沒有人教,她連最基礎的納氣都不會,更別說踏入修真界。
一切緣由皆是因為他放不下天澤,放不下以前那個善良的天澤,他不想如此邪惡的人驅使著忘年好友的身軀,所以他只是拿小雨做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矯正如今的天澤,即使過往的天澤已經死去,至少要保住他的善良品格延續。
而這一切卻早已經被逆寒川看透,今晚之所以要通知李叔,也只是想和李叔攤牌。
客棧夜冷,桌上的茶水已經透涼,李叔為自己倒上一杯涼茶,徐徐灌入口中。
如絲線的冷冽穿透至腹中,他彷彿是初次知道自己還有溫度。
「你想讓我怎麼辦?」李叔抬頭看向逆寒川,眼中中充滿了期盼,期盼一個自己無法選擇的答案。
逆寒川喟嘆一聲,說道:「今晚歇息吧。也許晚輩說這些話有些自私,甚至站在天澤的立場上我已然拋棄了他,但我無所謂。他今天若是能逃過此劫,知曉此事,罵我也好,殺我也罷。我只想維護前輩的夙願,小雨,不可以進入修真界。」
自從無意間聽聞過李聽水的俠義事迹之後,逆寒川便一直將其作為自己的偶像,可今天他卻要指正偶像的行為。
李叔反覆握拳,鬆緊之間如同自己的念頭交鋒。
終於,拳頭鬆了。
破心城城外,夜色墨穹之中,一道身影極速掠過。
陳平安夾著昏迷的四恨翎子生急急奔向獸封溟疆。
「下去!」
突如其來的一道十丈劍氣宛如掄大鎚一般,從高空之上直直的砸向陳平安,一擊便將陳平安化作下墜的人形炮彈。
「砰!」
一聲爆響,陳平安受到巨力衝擊,將地面砸出一個數丈寬深的巨坑,驚起塵土繚繞,迷茫四方。
天澤隨即從天而降,接住掉落的四恨翎子生。
將四恨翎子生放下一刻,天澤身軀猛然彎曲,形似倒飛一般,舉劍從天而降刺向深坑中的陳平安。
「可笑啊!」
一聲冷叱,陳平安瞬間從深坑中逃離,而且是以絕對優勢避開了天澤追殺的一劍。
此時的陳平安已經沒有了人樣,臉上的麵皮已經破損,露出其中純黑色細鱗,似是將一整塊蛇皮覆在臉頰之上,此時的他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人形鱗族。
「看來已經沒有必要隱瞞了,不錯,我不是陳平安,而是墨蝰。」
墨蝰一把將身上的偽皮撕去,露出原本的模樣。
那墨蝰渾身覆蓋著純黑色的鱗甲,在月光之下散發著極其清幽的光明,似是一件由潤玉編造的戰甲一般。由於是全身覆蓋,遠遠望去,墨蝰就好像一隻大號直立行走的蜥蜴,就連尾巴也極其相似,只是頭顱是蝰蛇的模樣。
墨蝰作為蘭思聽殘玉憐心麾下唯一由一個人組成的戰鬥組織,靠的自然不是實力取勝,而是偽裝。
墨蝰可以通過與被模仿人的親密接觸,便可以模仿出被模仿人的一切特徵,例如毛髮、氣味甚至連呼吸頻率都可以模仿的一模一樣。
天澤看向眼前的詭異生物,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厭惡感,似是一種天然的噁心,不由皺眉說道:「你沒有發現自己特別噁心嗎?」
墨蝰驀然一怔:怎麼都是這句話?我真的很噁心嗎?
墨蝰想起玉憐心召見自己的情形:玉憐心眉頭微擰,粉拳輕握,鼻息久久才交替一口,似是不願意與自己同處一方空間。
墨蝰並未注意放在心上,全以為玉憐心恰好每次都身體抱恙所致,如今想想確實有些奇怪。
但眼下卻也想不得那麼多,只有將天澤除掉才能回獸封溟疆復命。
墨蝰舉起雙臂在懷中交叉,頓時一片金石交接之聲密密麻麻從身上的寸寸肌膚上傳來,竟是身上的鱗甲盡數翻起,宛若將無數把細小的半月刀朝外編造成的戰甲披在身上。
墨蝰冷冽一笑:「小鬼,以你之境界想必定測不出我的修為深淺,我且來告訴你!我乃是妖獸境界巔峰!以你築基境九重修為也想造次!託大了!」
天澤不怒不驚,手中落泉千仞虛晃一瞬,發出陣陣劍鳴,嘴角驀然一勾:「夜深月明,殺戮無形,以你之血,見證!」
天澤一劍攻上,化身流光清影,一瞬一劍刺向墨蝰,招式連綿似是氣勢磅礴的瀑布,無盡的力量一重接著一重攻向墨蝰。
墨蝰亦是不躲不閃,似是一枚黑甲鐵人一般,任由天澤的攻擊打在自己的身上。
墨蝰別的不敢誇大,但有兩點極其自信,一者偽裝,二者便是這一身刀槍不入的蛇甲。
往昔之時,墨蝰受命潛伏入一暗器家族,但是由於前期準備的時間緊迫,導致自己的偽裝沒有達到完美的水平。在一次偶然脫鞋的時候,暴露出自己的腳上沒有條形胎記,導致被人追殺。
那家族的家主修為在元嬰境,舉起一枚破甲無影釘夾雜著磅礴靈氣便打向妖獸境界的墨蝰身上。
就在眾人以為墨蝰必死無疑的時候,墨蝰竟是竟是笑著站了起來,將後背上的破甲無影釘拔了出來。原來那暗器並未打入墨蝰的身體中,而是由於沒能穿透墨蝰身上的厚甲,而卡在蛇甲的間隙之中。
墨蝰也因此逃脫,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此時再見有人意圖攻破自己的鱗甲,墨蝰心中早已笑開了花。
然而令墨蝰沒有想到的是,胸前竟是傳來一道撕心般的劇痛。
低頭下看,竟是一枚鱗甲被天澤一劍挑飛,飛出的鱗甲之上還連著大片的紅肉。
「你竟然會劍氣!而且還如此精純!」
墨蝰驚駭之際,已是不敢小瞧天澤,蛇腰猛然一扭,腿上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力。
竟是一招兩用!
疾勁有利的蛇尾如一桿橫掃天地的黑金槍,狂勢掃向天澤的太陽穴,死穴!與此同時,腳上的發力也將自己帶離了危險的區域。
這一切幾乎在一瞬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