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父與子，母與子
然而那久久等待著的死亡卻並未降臨，蒂瑞斯汀茫然睜眼，當看到那有些熟悉卻陌生的背影時，卻愣了愣。
“好在辰鳴讓我留了一手，這家夥，竟然狠心到將自己改造成一個怪物……”
目前的戰場之上，能夠對艾爾維卡略作阻攔的，除了超越者海思德，也就隻剩下了擁有愛神之矢的柳星瀾，前者是皇帝的盟友，肯定不會阻截，那麽唯一會出手的，也就剩下柳星瀾了。
他的手中，那支粉紅色的短短箭矢，卻像是擁有著極其巨大的能量一般，將那鋪天蓋地的颶風消融。
艾爾維卡目光微凝，在那箭矢之上，他嗅到了一絲極端危險的味道，他看向了遠處，那閉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海思德，嘴角掀起一抹嘲諷，“孤家寡人，竟然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讓朕體驗了一把……”
“艾爾維卡陛下。”
柳星瀾目光冷然，顯然對艾爾維卡的厭惡感已經到了極致，“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愛之天使麽？”
即便麵對著足以給自己帶來危險的家夥，艾爾維卡的臉上卻仍舊沒有一絲慌亂，他譏誚說道，“朕的一切，你又懂得什麽？咎由自取？別開玩笑了。”
“星瀾先生，退下吧，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柳星瀾身後，蒂瑞斯汀抹去眼角的血跡，充滿怨恨的雙眼看著那目光戲謔的皇帝，“我說過，我要親手殺了他！”
“你不要命了？！”
柳星瀾心中微怒，他好不容易勸說海思德不要阻止他出手，可蒂瑞斯汀，卻仿佛不領情，“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之後還要麵對強敵，為了幫我，不值得的！”
蒂瑞斯汀堅決搖頭，道，“你們已經幫我足夠多了，剩下的路，就讓我一個人走吧……”
“這……”
柳星瀾猶豫了，就他自己而言，他並不想插手兩人之間的事情，愛神之矢固然強大，但那是需要用來對付傑拉斯的殺手鐧，輕易不能使用，即便是如今對上艾爾維卡，他也收斂起許多威能。
“你們商量好了嗎？”
不遠處，艾爾維卡冷漠一笑，道，“商量好了，就一起死吧！”
他話音落下，無數可怕颶風突然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兩人。
“先閉嘴行嗎？”
柳星瀾微微皺眉，抬手之間箭矢散發的微光就將那風暴巨龍轟散，由始至終，他都沒有睜眼去看艾爾維卡。
沉默了一會兒，柳星瀾才黯然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那我就祝你好運了……”
他轉向艾爾維卡，冰冷說道，“如果這些魔力擁有靈魂，亞蒂拉是不會允許她的魔力，去傷害她的孩子，艾爾維卡，你好自為之吧！”
“天使的話，有些多啊。”
艾爾維卡雙眼眯起，一股又一股的可怕魔力如同天幕一樣傾瀉，將上空那海思德所布置的結界，都衝得劇烈抖動了起來。
“哼！”
柳星瀾冷哼一聲，反身退到海思德的身邊，手中箭矢揮舞之間，分散出十道魔力，如同閃電般射向辰鳴的戰圈。
海思德抬起眼眸，冷聲道，“我允許你插手艾爾維卡的戰鬥，可沒有允許你幫助惡魔！”
“如果不是你提供了天堂的技術，這些人造魔人豈會誕生？”
柳星瀾怒氣衝天，大聲指責，“眼下的局麵都是你一人造成的！你該贖罪！”
海思德目光一凝，的確就像柳星瀾所說的那樣，當年為了讓教會徹底融入赫絲緹福，他與皇帝進行了一項交易，向皇帝提供了天堂的改造技術，才讓移植瞬間研發，雖然做的極為隱晦，但作為探知型天使，柳星瀾是愛之眷屬，對氣息的捕捉一直是最優秀的，他又怎麽會看不出這些技術是出自天堂？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
看著他灰暗的臉色，柳星瀾眼中有些不忍，他說道，“今天之內，人間最大的惡魔組織魔塔，派出的強者，將會到達，如果你不想讓赫絲緹福毀於一旦，就不要再讓天使發動進攻了！”
“魔塔麽……”
海思德嘴唇微抿，顯然，他也對這個神秘的組織知之甚深，“你們的目的，是要利用我和艾爾維卡的力量，去對付來自魔塔的傾軋？我不明白，是什麽樣的強者，竟然會讓你們這麽忌憚？能讓擁有天堂鳥之矢的你如此謹慎？”
“這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柳星瀾轉過頭，不再去看海思德，他的目光凝聚在遠方天空，那重新形成對峙的兩人，低聲祈禱，“亞蒂拉，如果你還沒有走遠，我希望你，能夠救救你的孩子……”
然而柳星瀾的祈禱，卻仿佛沒什麽用處，在得到第二心髒的增幅後，艾爾維卡的實力已經得到了質的提升，他就像是風中的主宰，任意操縱著氣流衝向蒂瑞斯汀。
而蒂瑞斯汀的目光，卻始終停在艾爾維卡的左胸，那顆閃耀著青色光芒的光團，周身魔力已經被壓垮，身體也逐漸被壓得幾乎崩裂，可他卻恍若未覺，依舊癡癡地看著那顆心髒。
“看來還是要輸了……”
柳星瀾輕輕歎息，手中箭矢閃爍微茫，他準備將蒂瑞斯汀救下，卻在他即將抬手的瞬間，被另一隻手按住。
“他未必會輸，魔人……未必會輸。”
按住他的手的，正是那脫困了的辰鳴，他微笑地看著那死死堅持的青年，說道，“一個深愛著自己孩子的母親，又怎麽會舍得，讓他受到傷害？”
辰鳴的話語剛剛響起，那漫天的颶風，就仿佛靜止了一般，包括那被颶風掀起的飛沙走石，也被禁錮在了那裏。
“怎麽回事？”
柳星瀾與海思德目光微凝，他們不解地看向辰鳴，後者隻是輕輕搖頭，微笑不語。
而更加驚恐的，卻是天空之上，那察覺到了什麽的艾爾維卡，他的眼中充滿了扭曲的暴怒，“亞蒂拉！事到如今你還想阻止我麽？！”
被禁錮的，何止是飛沙走石？
左部胸腔中，那顆閃爍青色光輝的光團，突然破開了艾爾維卡的胸口，伸出了一隻隻青色的觸手，將艾爾維卡緊緊束縛。
“不可能……”
蒂瑞斯汀的眼中，有著濃濃的不解，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母親，似乎還活著一樣……
但……
那青色的觸手，將艾爾維卡牢牢地束縛，任由著他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一抹濃濃的驚懼，在他那睚眥欲裂的臉上蔓延。
觸手越來越多，頃刻之間，就將他包裹成一個光團，恐怖的能量，宛如一顆隨時能夠爆炸的定時炸彈，禁錮著艾爾維卡的瞬間，飛沙走石也落在了地麵上。
“要爆炸了……”
辰鳴目光微凜，柳星瀾快他一步掠上空中，迅速將那陷入呆滯的蒂瑞斯汀帶回地麵，海思德法杖揮動，將自己與三人籠罩在結界之中。
“摩柯之契，將靈魂囚禁在一個地方，無法離去，無法逃脫，不管生死，永遠……不得自由。”
辰鳴輕聲歎息，亞蒂拉，這個孤苦一生的女人，魔人一族的族長，赫絲緹福的皇妃，蒂瑞斯汀的……母親。
睿智的她早已知道艾爾維卡想要她的心髒，所以才會任由著他為自己種下摩柯之契，一是為了忠誠，二是為了守護，三……則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不論我的心髒會被裝在誰的身上，不論我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我隻希望，我能留在歐若拉，留在皇宮……”
這是她最後對皇帝提出的請求，皇帝答應了，他為什麽不答應？他沒理由不答應。
艾爾維卡，赫絲緹福最為睿智的人，但同樣，也是赫絲緹福最高傲的人，他自信，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事實上就是如此，隻是他唯一算漏了一點，那就是亞蒂拉對蒂瑞斯汀的愛。
這份愛並沒什麽力量，卻因為它，讓蒂瑞斯汀擁有了足以和皇帝分庭抗衡的實力，卻讓亞蒂拉的靈魂，再次守護了自己的孩子。
父與子，母與子。
蒂瑞斯汀悲傷地看著天空中，那越發狂暴的能量光團，他清晰地感覺到，亞蒂拉的靈魂正在快速地消散，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無法進入冥河。
“咚……咚……”
在那所有人的注視下，青色的光繭如同心髒一樣跳動著，恐怖的漣漪轟擊在結界上。
海思德目光緊縮，他法杖重重點在地麵上，無比強大的魔力瞬間擴散，一層層結界以他為中心擴散。
柳星瀾微微猶豫，卻被辰鳴拍了拍肩膀，後者微笑說道，“幫幫他吧。”
柳星瀾愣了愣，咧嘴笑了起來，“好。”
兩位熾天使的共鳴，雖然數量不多，但海思德是超越者，柳星瀾也有著八階巔峰的魔力，相互疊加之下，即便不如雙心髒的艾爾維卡，也是相去不遠。
伴隨著光繭跳動的加快，散溢的能量也越來越恐怖，一層層的結界破裂又重組，那結界之外，兩個戰圈中的所有人，都目光驚悸地看著那可怕的魔力光團。
“轟！”
在這所有人的目光下，光團瞬間爆發，那足以撕裂任何八階的可怕颶風，在這一刻彌漫了整座皇宮，恐怖的風如同利刃一般割裂無數結界，卻始終沒有突破出去。
“這就是超越者引爆的魔力源泉麽……”
辰鳴雙眼眯起，即便有著海思德與柳星瀾的結界阻隔，即便是站在皇宮的邊緣，他依舊能夠感知到那毀滅性的氣息，如果不慎踏入其中，隻怕一個瞬間，就會將他撕成粉末。
海思德與柳星瀾的眸光凝重，一股股可怕的魔力不要命地流出身體，形成一層層結界，阻擋著颶風的侵襲。
皇宮之戰絕不可讓民眾接觸，一旦有人目擊，那麽包括海思德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有著連帶責任，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陰謀大爆發，雖然主角是魔人，但不論是辰鳴還是海思德的陣營都有著連帶責任。
但所幸的是，海思德畢竟擁有著超越者的實力，再加上柳星瀾的協助，在他們的魔力降低到冰點之前，魔力的風暴也緩緩地減弱了下來。
“開始變弱了麽……”
辰鳴微微鬆了口氣，魔力風暴持續了足足半個多小時，他也有些擔心光靠海思德與柳星瀾能不能堅持的下去。
“呼……”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放鬆了下來，恐懼，幾乎是所有人心中生來就有的情緒，辰鳴也不例外，隻是他並未表現出來而已。
隨著時間的推移，風暴的肆掠也逐漸落下了帷幕，海思德與柳星瀾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顯然這高強度的可怕爆發，即便是他們想要阻擋也極為吃力。
“好在隻是亞蒂拉的魔力源泉爆發，如果連海瑟的一起爆發，那恐怕他們，都無法將之攔下了。”
抬頭看去，毫無疑問的，艾爾維卡的身體在風暴中心，被化作了粉末消散，隻剩下那孤零零的半顆心髒，在天空中緩緩跳動。
“究竟是怎樣的，才能讓一個人狠毒到放棄親情，放棄愛情，變得這麽的冷血無情？”
柳星瀾不理解，海思德和辰鳴也不理解。
艾爾維卡的死亡，仿佛是宣告了戰爭的結束，所有人在這一刻停下了攻擊，緩緩落在地麵上，天使們麵無表情，魔人們悲痛憤怒。
在那光團爆發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能量在緩緩散去，他們都知道，那是亞蒂拉最後的執念，是她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抹印記。
與皇宮相距甚遠的那座城堡中，那口精致的水晶棺裏躺著的美麗女人，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力量的侵蝕，身體在一瞬間幹癟了下來。
“魔力源泉抽幹了在她身體裏所有的能量，讓她無法維持生前的樣貌。”
靜靜坐在沙發上的莎綺羅輕聲開口，對著那癱軟在水晶棺上泣不成聲的莉莉絲說道，“現在的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去。”
……
皇宮的廢墟，不，這已經稱不上是廢墟了，狂猛的颶風將一切化為了齏粉，城堡，宮殿，樹木森林，一切的一切，全部化成了粉末。
“母後的靈魂……”
並沒有因為戰爭的勝利而有任何的喜悅，蒂瑞斯汀的心中，仿佛是有著一道貫穿了心髒的傷痛，讓他難以呼吸。
辰鳴沒有出聲，所有人都沒有出聲，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已經得到一切，卻好像失去了一切的青年。
一縷清風拂過，如同母親那溫柔的手，在安慰著悲傷的孩子，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滿是泥汙的臉上，他的笑容顯得十分滑稽，卻沒有人去笑話他。
“辰鳴先生……”
他站起身，看向了辰鳴，緩緩行禮，道，“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
辰鳴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張了張口，卻發現能言善辯的自己，怎麽也說不出半句漂亮的場麵話。
他看向了艾德，看向了修布，雙膝跪在地麵上，低聲哽咽，“兩位長輩……我們……勝利了……”
像是打破了心中的眼淚罐子，所有人的眼眶都通紅了起來，他們知道這一路走來，是有多麽的艱險，他們知道，這個青年背上的重擔，有多麽沉重……
單純的青年，愚蠢的蒂瑞斯汀更知道，這一路上，這些跟隨著自己走上反抗之路的族人，惡魔，是有多麽不易……
一切，仿佛在這一刻都接近了尾聲……
“哢……”
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於這樣的情緒中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卻打破了這一氛圍。
“嘩……”
在辰鳴，查爾斯，柳星瀾那巨變的臉色下，籠罩在天空中的那道薄薄的結界，在一瞬間化作光點消散。
“哇哦……”
天空中，出現了三道身影，那為首的一道，神色驚訝地看著這已經淪為平地的皇宮，眼神卻十分淡漠，“究竟是來遲了，還是來的剛剛好？”
“什麽人？！”
海思德眼眸微凝，所有天使都嚴陣以待地看著那三道人影，在人影身上，他們感受到了一股極端邪惡的黑暗。
“好巧不巧啊……”
辰鳴的掌心，有著一絲絲冷汗流淌，敏銳的魔力感知傳遞給他的，三人都處在八階，旁邊兩個是八階巔峰，而為首那人卻隻在初入八階的水平。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先入為主，那位初入八階的人，帶給辰鳴的危機感卻最為強烈。
“我想在座的各位中，應該有人是認識我的。”
人影那沒有絲毫眼白的純黑色眸子，看了看查爾斯，看了看……柳星瀾，皺了皺眉，冷漠道，“芙蕾雅的眷屬，不管過去多少年，都這麽令人厭煩！”
柳星瀾卻站了出來，冷笑道，“隻要你將我家大神的東西還給我，我也可以不那麽讓你厭煩，你覺得呢？傑拉斯！”
被稱為傑拉斯的青年，嘴角微微咧了咧，說道，“芙蕾雅還真是不厭其煩，一千多年了，還這麽執著……”
他抬起頭，說道，“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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