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其實徐臨風想問的是:“那些都是你姥姥家的人麽?”但是因為太緊張了,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了,很快他也意識到了這點,於是強作鎮定地又問了一遍:“他們都是誰?”
“我……”其實北佳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今天什麽日子?怎麽她大舅二舅三舅和小姨都來她姥姥家了?還是攜家帶口的來……還有,這一大家子人齊刷刷的站在門口幹什麽呀?拍全家福麽?
“我三個舅舅和我姨,中間那個老太太是我姥姥。”北佳解釋完,還自言自語地問了句,“他們今天怎麽都來了?”
這個問題也是徐臨風想問的,他們怎麽都來了?
為了避免尷尬,北佳想出了個差不多的理由:“可能是因為我媽給他們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拿炸丸子吧。”但說完她就猜到了真正的原因——她媽肯定打電話了,但不是通知他們來拿丸子,是讓他們來看徐臨風的!
再一想她媽那天在廚房裏跟她說的那番話,北佳長歎了一口氣——可真是個雷厲風行的媽呀。
但是徐臨風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細想為什麽北佳的舅舅們和小姨會這麽巧合的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北佳姥姥家,因為他太緊張了,緊張到無法思考,感覺就像是即將要接受一場極其重要的考核,但是在考核前卻沒人通知他,毫無防備間就被拉進了考場,但放棄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隻能硬著頭皮上。
他的神色依舊鎮定冷靜,握著方向盤的手腕雖然在微微顫抖,但車開的還是穩的,到了北佳姥姥家大門前,徐臨風緩緩踩下了刹車。
門前站著的一家十幾口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到了路虎車駕駛室的位置。
北佳感覺特別無奈還有點尷尬,這架勢搞得跟女婿要上門了一樣,解安全帶的時候,她悄悄扭頭看了徐臨風一眼,發現他身體有點僵,猶豫了一下,她小聲問了一句:“你很緊張麽?”但是說完她就覺得自己這問題特別多餘,這麽多人圍觀,不緊張才怪。
但徐臨風卻神色高冷地回了個:“我沒。”
行吧……我就當沒看見你額頭出汗了。但北佳還是好心的安慰了他一句:“你別緊張,我舅舅和我姨都可好了。”
徐臨風沉默片刻,抿著唇“恩”了一聲。
北佳忽然特別想笑,覺得徐臨風現在的樣子特別像是個倔強的小媳婦,真是沒想到他這種高冷男神竟然也會有露怯的一麵。
但是為了男神的麵子著想,北佳忍著沒笑,從兜裏掏出了一把剛才在超市買的巧克力塞進了徐臨風的手裏:“小孩喜歡吃巧克力,你給他們巧克力,他們就會喜歡你。”
徐臨風握著巧克力,看了北佳一眼,她看向他的目光專注神色柔和,像是一劑鎮定劑,令他迅速冷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我發給他們。”
北佳點了點頭,打開了車門。
北佳在姥姥家那一邊的晚輩中排行老大,比最小的那個小孩大了快二十歲,她的弟弟妹妹們還有好幾個才四五歲大的,她每次來都會給他們帶巧克力,所以弟弟妹妹們都特別喜歡她。
她剛一下車,就有一幫小孩圍了過來,抱著她的腿奶聲奶氣地喊她姐姐,然後問她要巧克力。
北佳兩手一攤,微微擰起了眉毛,故意擺出了一副遺憾地表情:“我今天沒有巧克力怎麽辦?”
“啊……”孩子們顯然非常失望。
“但我知道有個人有。”北佳衝著他們眨了眨眼睛,然後扭頭看向了已經從車裏下來的徐臨風,指著他說,“他有,他有好多巧克力,你們去問他要。”
徐臨風很配合北佳,俯身彎腰,朝他們伸出了手,露出了手心裏的巧克力,神色柔和地說:“我有巧克力。”
小孩子們都怯生,雖然很想吃巧克力,但一時間卻都不敢去找徐臨風要巧克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烏溜溜地雙眼裏全是好奇和探究。
北佳見狀說道:“你們都不要麽?不要一會兒我就全拿走了,你們就沒有巧克力吃了。”
小孩子們心裏有點著急,可還是不敢去拿,不過有個年紀最小的小丫頭膽子最大,看起來才三歲的樣,長得白白嫩嫩,可能是巧克力的誘惑太高了,她最先朝著徐臨風跑了過去,站在他麵前,怯生生又帶著點期待地問:“你可以給我一個巧克膩麽?”
“當然可以。”徐臨風給了她一塊巧克力,還順便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小女孩超級開心,一手握著巧克力,一手比了個“二”,小奶音脆生生地喊道:“耶,巧克膩~巧克膩~”還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糯米小乳牙。
徐臨風被這小丫頭逗笑了,他還是第一次接觸這麽小的孩子,整顆心都跟著軟了下來,他還發現這孩子長得和北佳有幾分像,畢竟是她的妹妹,長得像也是應該的,但是緊接著他竟然開始想象自己的孩子會長什麽樣,是像他多一點,還是像她多一點?
不過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想要個女兒,白白嫩嫩的,每天軟糯糯地喊他“爸爸”,纏著他要糖果吃。
剛才北佳在超市問他,如果她懷孕了怎麽辦?他當時毫不猶豫地回答“結婚”,其實他那個時候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理孩子的問題,隻想給她個承諾,讓她安心,但是現在他忽然特別想和她生個孩子。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他想留下這個孩子。
小女孩得到巧克力後乖巧的說了個“謝謝”,然後就開心的跑走了,別的小孩子一看這個大哥哥真的會給巧克力,瞬間一擁而上,團團圍住了徐臨風。
北佳本以為徐臨風這種性格會不喜歡小孩,所以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弟弟妹妹們竟然這麽有耐心,而且還特別溫柔——他以後或許會是個好爸爸。
想到這,北佳忽然有些恍神,如果她真的懷孕了……
“佳佳,這就是你領回家的那個男孩?”
姥姥的聲音打斷了北佳的胡思亂想,她瞬間回神,下意識地回了個:“啊,是他。”
姥姥又多打量了徐臨風幾眼,評價:“小夥子長得倒是好看,又高又白淨,拿得出手。”
“這小夥叫什麽名字?”這次開口的是北佳的二舅。
“徐臨風。”回答完,北佳半眯著眼看著她的二舅、三舅和小姨,“你們怎麽都來了?”
二舅回答:“這不是想你了麽,聽說你來了就過來看看你。”
三舅和小姨:“就是就是。”
北佳:“……”是啊,你們是來看我的,可是為什麽一個個眼神都往徐臨風身上瞅啊!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舅和她姨現在的表現簡直和她媽第一次見到徐臨風的時候一模一樣。
等徐臨風給小孩們發完糖後,姥姥招呼著一家人進屋,北佳差點就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趕忙對徐臨風說道:“快把後備箱打開。”
徐臨風也想起了什麽,打開後備廂後,直接把那箱飛天茅台搬了下來。
這箱茅台原本是他給北佳的爸爸買的,但是北立民說什麽都不收,所以就一直放在他的後備箱裏。今天來北佳姥姥家之前,他真沒想到北佳的舅舅和姨媽都在,再加上北佳剛才不讓他花錢買東西,所以就空手來了,幸好車上還有箱茅台,不然他真的不好意思進門。
北佳特別無奈,咬了咬牙,一言不發地看著徐臨風——這人是不是不把這兩萬塊錢送出去,心裏就不舒服啊?
徐臨風麵不改色,還催了她一句:“快點。”
北佳歎了口氣,懶得管他了,有錢就隨便任性吧。
北佳的姥姥家也是棟三層小樓,一進屋是一間大客廳,電視牆對麵是沙發。
北佳的姥姥一進屋就坐到了長沙發的正中間,她的三個舅舅和姨媽分別坐在了兩側的沙發上,幾個舅媽做飯去了,孩子們在院子裏玩,現在客廳裏站著的,就隻剩下北佳和徐臨風了。
這架勢隱隱令北佳有些小緊張——搞什麽呀,人家是來你家拿饅頭的,真不是女婿上門啊。
徐臨風更是緊張的不知所措。
這時,姥姥突然發話:“佳佳,快去給臨風搬個凳子。”
“哦……”
北佳一步三回頭地去搬凳子了,回來後本想把凳子放到茶幾邊上,結果姥姥再次發話:“搬那麽偏幹什麽?有讓客人坐那麽偏的麽?搬我對麵,讓客人坐上位。”
北佳:“……”您那是上位麽?您那是審犯人的位置吧。
但是長輩的命令,北佳不敢反抗,隻好把凳子搬到了沙發對麵,默默看了徐臨風一眼。
徐臨風看了看那張孤零零的凳子,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坐下之後,他下意識地挺直了後背,還把雙手放在了膝蓋上,坐姿端正地簡直像是青年代表。
這時北佳的大舅又發話了,對北佳道:“你還不去給臨風倒杯水?讓你大舅媽把我的特級武夷拿出來給臨風泡一壺。”
她大舅這輩子沒別的愛好,隻愛喝茶,喝了幾十年了,也愛收藏點高檔茶葉,他現在說的這個特級武夷是他收藏的一種武夷岩茶特級肉桂,一千多一兩。
說泡就泡,這種高級待遇她還沒享受過呢。北佳呆愣愣地回了個:“哦……”
等她走了之後,北佳姥姥衝著徐臨風笑了一下,和藹可親地問:“臨風呀,今年多大了?”
……
北佳端著茶壺剛一走進客廳,就聽見她姥姥在發問:“臨風呀,你爸媽都是做什麽的?”
“姥姥!”北佳急忙打斷了她姥姥的話,“你問家人這個幹什麽呀?”剛才在超市她還哭著鬧著要跟徐臨風一刀兩斷呢,現在家裏人又把徐臨風當成上門女婿一樣對待,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更何況,他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係還說不清呢,更別提結婚了。
“我就問問怎麽了?這有什麽不能問的?”姥姥也沒什麽壞心眼,就是想多了解一下這個小夥子的情況,畢竟是外孫女喜歡的人。
北佳歎了口氣,感覺她姥真是和她媽一模一樣,無奈道:“別問了,人家就是來你家隨便看看,又不是女……”
“沒什麽,能問。”不等北佳把話說完,徐臨風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媽是做生意的,我爸是大學教授。”
北佳詫異不已,略帶驚訝地看著徐臨風——他幾乎從來沒有提過他的父母,這是第一次。
“大學教授啊。”姥姥很滿意這個答案,老一輩的人總是很欣賞老師醫生這類職業,笑著回道,“我們佳佳的爸爸是中學校長。”
徐臨風道:“我聽佳佳說了,北校長很厲害,自從他當了校長之後,梅鎮中學的升學率節節攀升,現在已經是渝城最好的高中了。”
北佳又看了徐臨風一眼,心想你在家拍拍我爸馬屁就算了,還來我姥姥家拍,他又聽不見。
但是北佳的姥姥卻非常中意徐臨風這句話,因為她對大女婿也十分滿意,忙不迭地點頭,驕傲又自豪地說:“對對對,人家都說我們立民絕對是梅鎮高中最厲害的一屆校長,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北佳:“……”原來拍馬屁也不一定非要是實實在在地拍在馬屁股上,隔空也行。
之後北佳姥姥又問了徐臨風幾個女婿上門時必問的程序性問題,然後北佳的大舅媽就來通知大家準備吃午飯了。
今天家裏人多,大舅特意搬出來了吃團圓飯的大圓桌,大舅媽燒了滿滿一桌的菜。徐臨風坐在北佳身邊。
開飯前,大舅為了活躍氣氛,還特意去拿了幾瓶五糧液,一邊開瓶蓋一邊笑著問:“臨風會喝酒麽?”
徐臨風乖乖地回了個:“會。”
但是他的話音剛落,北佳就斬釘截鐵地對他說了句:“不許喝,你還要開車呢!”
大舅笑嗬嗬地說道:“小丫頭你管的還怪嚴。”
飯桌上的人幾乎都笑了,北佳臉紅的厲害,徐臨風看著她,也笑了,神色柔和寵溺。
大舅媽見狀用胳膊肘捅了她男人一下:“看你怎麽說話的,佳佳都不好意思了。”為了把話題岔開,她又問了句:“佳佳你去上海的事已經定下來了麽?”
北佳也想趕緊把剛才的事翻篇,趕忙回道:“定下來了。”
“你要去上海?”徐臨風神色中的笑意瞬間消失無蹤,語氣也有些冷。
他並不知道她要去上海,她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北佳感覺出來了他在生氣,但她並沒有多解釋什麽,輕輕點了點頭:“恩。”
徐臨風很快就明白了她為什麽不告訴自己,深吸了一口氣,他強壓下了心頭洶湧翻滾的情緒,神色如常地看著北佳的大舅,笑著說道:“叔叔,要喝酒麽?”
你這是在跟我賭氣麽?北佳又急又氣:“你還要開車呢!”
徐臨風笑容依舊,還朝著北佳挑了下眉頭,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反問:“你不是也會開麽?”
幾個舅舅們正想好好灌一下這小子呢,都在附和著徐臨風的話,尤其是北佳的三舅,最喜歡的事兒就是勸酒:“就是,佳佳你不是也會開麽?”
北佳太明白她那三個舅舅想幹什麽了,急得不行:“外麵快下雪了,下雪我不敢開車,他要是醉了一會兒我們怎麽回家?”
二舅接道:“下雪怕什麽啊,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大舅家地方多大,下雪了就在你大舅家住一天唄,你要是嫌小,一會兒去我們家住。”
北佳說不過幾個舅舅,隻好給徐臨風做工作,好聲好氣地說道:“你別喝了行麽,一會兒還要回家呢。”
徐臨風麵不改色:“我還沒坐過你開的車呢。”
北佳勢單力薄,無奈又生氣,索性不管他了,冷颼颼地甩了一句:“那你就喝吧。”
徐臨風看她真的生氣了,忽然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