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深緣淺盼離別（2）
\t“什……什麽？”小棋聞言驚愣住了好半晌，才緩緩地抬起頭來，那雙通透的雙眸裏盛滿了詫異，就那樣盯著贇兒帶著無奈笑意的臉，說不出半句話來。
\t“很驚訝？”贇兒淡淡地苦笑一下，雙手交疊抱著胸，慢慢往前走了幾步，“我一開始也是這樣，驚訝，慌張，不知所措，不過——後來我突然覺得，其實這是好事。”
\t“為、為什麽？”小棋半出神地看著她，愣了好一會，才將記憶的碎片拚湊了起來，“難道說……”
\t“噓——”贇兒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豎起食指點住唇，以眼色示意她別說下去。
\t小棋立馬閉上了嘴，警惕地隨著贇兒的眼神看向她身後的窗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看到好似有一個黑影一晃而過，贇兒躡手躡腳卻飛快地來到了窗邊，輕輕打開了一條縫，一探頭，四下一看，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t“該死的！”贇兒低咒了一聲，都怪她太馬虎了，怎麽忘記了這是在褚國的皇宮，小棋莫名受了聖寵，早已是眾後宮妃子仇視的目標，隔牆有耳這種事情，實在是防不勝防。
\t幸虧剛才她們的交談都有刻意放輕音量，隔著紙窗應該聽不清什麽。贇兒這樣心理安慰著，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t“怎麽了，是誰？”小棋見贇兒關上了窗，盯著她蹙緊的眉頭，小聲地問道。
\t“沒什麽，可能是我看錯了吧，”贇兒不動聲色地衝她淡淡一笑，心頭卻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走回小棋的身旁，“小棋，我不能同你多聊了，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說出去明白嗎？”
\t“恩，公主放心，小棋明白的。”她一心護主，怎麽可能把這麽生死攸關的大事說出去，她隻是怕剛剛會不會已經被有心人聽了去，她怕公主會有什麽危險。
\t“我跟你說這個，也是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我身為禦醫倒不怕被人從脈象裏看出什麽端倪，隻是這身子過些日子就會顯，總是瞞不下去的……”贇兒歎了口氣，其實她早就打定了主意離開了，在她剛剛發現了自己有身子之後，她便想離開了，可是她放心不下小棋，自己就這麽不顧一切地走了，小棋該怎麽辦？皇上會放過她嗎？秦子赫——會放過她嗎？
\t“公主您不用說了，小棋都明白，”小棋走上前，輕輕拉住贇兒冰涼的手，“不用替小棋擔心什麽，您好好照顧自己就是了。”
\t“可是如果我不告而別，你會不會被我牽連……”
\t還未等贇兒說完，小棋便捂住了她的朱唇，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笑意，柔聲說道，“公主放心，小棋不會有事。”
\t“你怎麽能確定？”贇兒還是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t“我相信皇上。皇上已經被我感動了，我相信他會愛上我，不會舍得傷害我的。”小棋的眼神異常的堅定，還帶著些許幸福的神色，一副沉浸在愛情中陶醉的嬌羞女兒態。
\t“真的？”看到她這般模樣，贇兒懸著的心有些平靜下來，或許是真的吧，皇上已經被她感動了，她不會有事的吧？
\t“恩，小棋何時對公主說過假話？”小棋還是淺淺地笑著，那份溫柔和幸福依舊洋溢在可人的小臉上。
\t“好，我信你。”贇兒告訴自己不要總是去懷疑身邊的人，或許真的或許假的，但這就是小棋的意思，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況且如今的她實在無心無力去顧及太多，是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像這樣寬慰著自己，贇兒遲疑了片刻，轉身走向門口，站在門前，衝著不遠處的小棋微笑著說道，“那……你自己多多保重，我先走了。”
\t看著贇兒消失遠去的背影，小棋立在原地，眼神中那份柔意漸漸轉化成濃濃的悲傷，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中閃動著的晶瑩幻化成滴滴淚珠簌簌地落了下來——她突然雙膝一彎，跪倒下來，俯身在地作了個好長的揖，久久久久都沒有抬起頭來。
\t“小棋恭送公主。”
\t——公主對不起，這是小棋第一次欺騙您，也是最後一次。
\t——您對小棋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小棋真的無以回報，又怎可做您的牽絆？
\t——原諒小棋吧公主，小棋隻是不希望您過得太辛苦。
\t\t當晚。將軍府華清閣。
\t精心布置的洞房裏，兩支巨大的紅燭上係著大多巨大的大紅色綢花，在屋子裏燃燒著，火焰明晃晃地亮著，映襯出滿屋子紅色的喜慶吉祥。
\t這屋子裏的陳設同贇兒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剔透的水晶玉璧為燈，潔白圓潤的珍珠為珠簾，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綻開……而床褥滑軟更是上好的絲綢，就連枕上的繡花都是精美絕倫。
\t蓉蓉公主就那樣端坐在床沿，她戴著鳳冠、穿著嫁裳，蒙著繡有金線雙喜的紅紗喜帕，上頭垂著一個金燦燦的流蘇，盡顯皇室的雍容與華貴。
\t這屋子裏籠罩著的暖黃色的曖昧燭光，也昭示著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t——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等到了！她終於，可以嫁給她最愛的秦子赫了！
\t——從她有記憶開始，秦子赫一直都是她跟定了的男人，一直都是，每一次他出征她都會整日整日跪在佛堂裏替他祈福，每一次他凱旋她都會來到京都十裏之外的驛站翹首以盼，每一次他受傷她都會第一時間地來到他身邊為他端茶送水……可是，在過去的十八年裏，他從來沒有給自己好臉色，從來沒有……
\t——就在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他做他的妻子的時候，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讓皇兄不顧他的意願替自己賜婚的時候，數月前，他大敗了越國凱旋而歸，居然主動向皇上提出要和自己成親……那一晚她興奮得一宿未眠。
\t——在經曆過一場有驚無險的中毒風波後，她終於！終於！成為了他秦子赫的新娘！
\t——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
\t蓉蓉難以抑製自己心頭的那份悸動，嘴角一直往上揚著，她感覺自己仿若存在於夢境之中，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起來，仿佛身邊的空氣變成了柔軟的棉花糖，將她托得高高的——她奮力地捏緊了擱在雙膝之上的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耐心地去等待秦子赫的歸來。
\t“嚓嚓嚓——”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擦的聲音，還有均勻有力而略顯沉重的腳步聲，蓉蓉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心如鹿撞，砰砰直跳，心裏七上八下又是緊張又是恐懼，好似被丟進一塊鵝軟石的湖麵一樣不平靜起來……“吱——”一聲，房門被推開了，蓉蓉坐在那裏，將雙手握地更緊了，連指甲都要掐到肉裏。
\t較於她的興奮和激動，合上門後，站在距她十步遠的秦子赫的心頭，卻頗不是滋味。
\t他該如何向蓉蓉說明自己娶她的原因呢？他不愛她，當然不愛，可是……哎，當初自己以為贇兒會以公主的身份正大光明地來褚國和親，才卑鄙而幼稚地想到利用她來讓贇兒嫉妒，讓她感受一下被欺騙和被背叛的滋味，讓她體會到深切的痛苦……沒想到最終痛苦的，還是自己。
\t她對自己那樣無情，可是他為什麽還是放不下她？
\t看著端坐在那裏，緊張地渾身發顫的蓉蓉，秦子赫的心突然被一股罪惡感包裹住了，他在這一刻突然想逃開，突然後悔了——他甚至開始幻想，那蓋頭下麵，會是自己魂牽夢縈的那張臉——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這個注定無比漫長的誤會糾葛的新婚之夜。
\t此時此刻，他的心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自己應該為贇兒守身？！
\t他的確可以利用蓉蓉，可是這份利用究竟有沒有價值呢？他真的不知道……而且若他真的這麽做了，對於無辜被自己利用的蓉蓉，又是不是太過於殘忍了呢？
\t這些問題打著大大的問好，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上氣來；纏住了他的雙腳，讓他邁不開步子……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拳又鬆開，又再次握緊，他不知道，他的心頭仿佛被雜亂的水草牢牢困住了，讓他沒有氣力去厘清這一切。
\t秦子赫咬緊了牙根，死死地閉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眸，額上的青筋如盤龍般暴突出來。
\t——“秦子赫，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t——“你讓我說完！我告訴你！秦子赫，不論你問我多少遍，我都是這個答案，我恨你，我好恨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對你動過心！你聽明白了嗎？”
\t——“怎麽樣？沒有話說了吧，我恨你秦子赫！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救蓉蓉公主嗎？因為隻有那樣我才能擺脫你，我告訴你吧，太後已經封我為三品醫官，留在太醫署，我和你將來再也沒有瓜葛了！”
\t突然記憶中的這一句句撕裂心肺的話語，仿佛一道道晴天霹靂打在了他冒著血絲的心頭，讓他瞬間睜開了眼，抿起薄唇，鐵青著那張俊臉，緩緩邁開了步子，走向端坐在那裏等著自己的蓉蓉公主……
\t——戚贇兒，我會讓你嚐到欺騙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