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峰回路轉生死別（2）
\t在贇兒不顧一切衝上去的同時，秦子赫眼明手快地從身旁一個士兵的手中抄起一塊圓盾飛了過去，替她擋去了那些不長眼的冷箭，最後恰恰好地在摔落下來的曲澤身下轉起了圈，將他整個人托住，有了這個緩衝，曲澤砸在地上時才沒有摔得粉身碎骨。
\t但是那些在天上密密麻麻飛過來的箭就沒有如此客氣了——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眼孔。
\t曲澤摔在地上的瞬間贇兒已經上前抱住了他，被他滿身的傷嚇得不輕，曲澤看著城牆之上的裘裕再次揮手放箭，拚盡全力攬住她往牆根一個翻身，兩人滾到了城牆之下，箭雨再次傾瀉下來，插在那片空地之上，零星幾支波及到了他們，但曲澤俯身替她全數擋下。
\t“曲澤，曲澤！”
\t“快！”秦子赫趁著裘裕愣神的空隙，帶著數十位盾牌手飛奔過來，一眨眼的工夫，訓練有素的盾牌手們在秦子赫的命令下，在贇兒和曲澤周圍搭起了一個臨時的銅牆鐵壁。
\t“贇兒，你沒事吧？”秦子赫將被曲澤拚死護在身下的贇兒扶了起來，牢牢地抱住，“有沒有受傷？”
\t“沒，沒，我沒事，”贇兒推開她，撲到了蜷縮在那裏陷入昏迷中的曲澤身邊，語無倫次地呼喊著他的名字，顫抖的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眼淚汩汩地流了出來，“曲澤，曲澤，你怎麽樣？曲澤你看著我，看著我，怎麽樣……曲澤……”
\t“贇兒……”秦子赫也很快到了她的身側，拍著她的背，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t“曲澤，拜托你……不要嚇我，曲澤……你醒醒，”贇兒拍著他瘦削的臉頰，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他怎麽就憔悴成了這樣？這滿身的傷，讓贇兒一時之間不知道可以碰那裏才能不再弄疼他，“曲澤……曲澤……”
\t贇兒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在姣臉上流成了一道細流，匯在下巴上大滴大滴的落下，落在懷中曲澤的臉上、手臂上、衣服上……
\t一旁的秦子赫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箭雨一陣一陣的落下，幸虧這銅牆鐵壁的防護還算有效。
\t“贇……兒……”曲澤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滿臉的血跡真是狼狽不堪，但眼中那份深情的袒露，甚是久違，甚是珍貴。
\t“你醒了，你醒了曲澤，”贇兒哽咽的聲音一下子被驚喜堵住了嗓子眼，胡亂地抹去了臉上的淚珠，“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回去，回去之後我會替你療傷，你不會有事的。”
\t“子赫，我們撤退吧。”贇兒回頭詢問秦子赫，他衝著自己點點頭。
\t“不，不用了……贇兒，”正當秦子赫準備下令全軍撤退的時候，曲澤突然拉住了贇兒的手，一陣咳嗽之後才再度開口說，“來不及了……”
\t“什麽來不及，不要胡說，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快，我帶你回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一定……”贇兒急於否認，可這些單薄的話語在曲澤身上泛濫的血跡和隨著他的呼吸起伏的那些箭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t“別哭了……贇兒，你冷靜，冷靜下來，聽我說……”在曲澤的堅持下，贇兒終於還是製止了秦子赫，默默地流著眼淚，把他摟在懷裏。
\t“你說，我聽著。你想說什麽都可以。”贇兒點點頭，語氣輕柔至極。
\t秦子赫也重新蹲回到他們身旁，沉默著看著她。
\t曲澤艱難地抬起布滿了鮮血的右手，顫抖著指著自己左臂空蕩蕩的袖子，然後抬起眼，看著贇兒，“把它……撕下來。”
\t“它？”贇兒隔著淚霧看著他，奇怪地呢喃了句。
\t“對……”曲澤點了點頭。
\t“我來。”一旁的秦子赫上前，扯住袖子的下半部分和肩頭，一使勁，一條袖子便被撕了下來。
\t“然後呢？曲澤，為什麽要撕它？它……”贇兒握著那塊已經被血浸泡成黑紅色的布料，還是不大明白曲澤的意思。
\t“裘裕，所有的計劃……我都已經，知道了……但，我現在的時間，不多了……我猜到她，可能會這麽做……所以，已經把它們，全部寫在這個上頭……了，”曲澤握住贇兒的手，費勁地說著，邊說嘴角還不斷地有黑色的血滲出來，可他還沒有講完，又從衣襟的夾層裏取出了一個狹長的薄紙包，塞到她的手裏，“這個……是她剩下的，所有的藥引……我偷出來了……都給你……”
\t“曲澤，這個你以後可以慢慢跟我說，你別講話了，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你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的曲澤……”贇兒抹著他嘴角的黑血，這一切都告訴她，她說的話都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她就是無法接受，無法接受他死定了的事實。
\t“沒有用的，贇兒，她已經……給我灌過毒藥……雖然我提前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但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我已經，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聽我，把話說完，”曲澤越說越費勁，嘴角的血越冒越多，甚至凝出了一團團的血塊，“贇兒，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對不起，當初，我不該騙你，讓你這麽傷心的……”
\t“不，曲澤，我知道，我都知道，求你別說了曲澤……我不怪你，我不會怪你的，我怎麽會怪你呢，曲澤求你，求你……不要死！”贇兒再次語無倫次起來，淚水泛濫成災，聲音顫抖不已，她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這麽近，生離死別原來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
\t“我要說，贇兒，我一定要說……”曲澤閉了閉眼，搖著頭，“如果現在我不說，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說了……贇兒，我很高興，也很放心，真的……因為已經有人，可以，可以比我更好地，去照顧你了……”
\t一直沉默地蹲在一旁的秦子赫，聽到這句話，抬眼看了看他，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t“秦子赫，你……你會對她好的……對嗎？”曲澤費力地別過頭看著他，眼神中是濃濃的囑托和信任，這讓秦子赫不由得愧由心生。
\t“對，我會的，我會的，你放心。”
\t“曲澤……”為什麽他自己已經到了此般地步，掛心的還是自己的後半生？贇兒除了洶湧的淚水，不知還能回應他什麽。
\t“我相信你……”曲澤欣慰地閉上了眼睛，靠在贇兒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似乎用盡了全力般吐出了一句話，“贇兒，可以，死在你的懷裏，我也……滿足了。”
\t“不，不是的，曲澤，不要，不要，”贇兒將他的臉捧起來，目光劃過他緊閉的雙眸，“曲澤，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曲澤……不要，不要！”
\t“贇兒，我可以……”曲澤朦朧地睜開了眼睛，蒼白的唇動了動，吐出的聲音好輕好輕，“可以最後，再……吻你一下，嗎？”
\t“可以嗎？”沒等贇兒回答，曲澤沒有轉頭的力氣，隻是將眼神投向一旁秦子赫，又問了句。
\t秦子赫還能說什麽呢？淡淡一笑，點了下頭。
\t贇兒淚水泛濫，連連搖頭，“不，曲澤，不是最後，你不會死……不會死的……”
\t“贇兒。”曲澤隻是喚了她一聲，聲音中滿是疲憊，眼神中也是，卻也帶著從未有過的那份釋然和深情，他正努力地笑著。
\t——讓我放心地、沒有遺憾地離開你，好嗎？
\t終於，贇兒吸了吸酸澀無比的鼻子，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濕了一大片的手心再次捧起了他的臉。
\t曲澤也再次昂起頭，用盡全力地昂起頭，臉上帶著許久許久沒有展露過的笑容，就這麽仿佛用盡一生的氣力，去靠近她……贇兒配合地垂下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忍住眼淚，默默地等待著他最後的一吻。
\t可是沒有意料之中的那抹冰涼的唇瓣，而是懷中重重一沉，再次睜眼，曲澤已經渾身無力倒在了她的懷中。
\t“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