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皇子逃 公主歿（3）
\t雖說褚國不是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也不如西北的越國、東北的禹國那般有著連綿不斷的大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但這並不妨礙褚國的皇室一年一度的夏初狩獵宴。
\t每到五月中旬，褚皇便會帶上所有的皇室貴胄、親王功臣，來到距皇宮僅三十裏的圍場裏，進行狩獵大賽，各皇室宗親都在邀請之列，就連一些擅長騎射的女眷也是如此，那麽久自然也包括秦子赫。
\t不過這次的狩獵皇帝還有另一個目的，便是替太後和蓉蓉祈福，因此此番狩獵秉承的還是少殺生的信條，太後因為蓉蓉去了行宮，一直稱身子不爽回避不見，皇上隱隱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卻也不戳破，承這個名號，也得個孝順的好名聲。
\t浩浩蕩蕩的皇室隊伍，晨曦剛露，便踏上了前往圍獵場的道路。
\t“咻——咻——”一陣陣的馬鳴聲傳來，混雜著此起彼伏的號角聲，空氣中彌漫著鬱鬱的青草香，還有夏日到來之前那份獨特的幹燥悶熱的感覺，此地便是褚國皇家的狩獵場。
\t秦子赫雖然在受邀之列，但因為贇兒的關係他有些不樂意去，畢竟贇兒隻是側室，是妾，沒有資格出席這樣的場合，身為正房的蓉蓉有抱病小恙，因此他孤身一人，皇命難違，也隻好身在曹營心在漢地騎在駿馬之上，隨行而去。
\t“我早就聽聞秦將軍騎射工夫了得，這皇宮上下無人能及——今日是我第一次參加狩獵，不知是否有幸一飽眼福呢？”
\t正當秦子赫一心掛念著府裏的贇兒而興致缺缺時，身旁傳來一個聲音，一回頭，是位剛冊封的小貝勒，皇上最小的異母胞弟，自然也是蓉蓉的胞弟，稚氣未脫天真單純的模樣倒是讓人心生動容，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小舅子，卻也是在親近不起來。
\t“哪裏的話，祥貝勒過譽了，雕蟲小技僅夠護身而已。”秦子赫淡淡一笑回應，他今日有任務在身，真的不想過於醒目。
\t“秦將軍如今已是我褚國的駙馬，又身為六軍之首，豈是雕蟲小技一詞可以自謙的？”另一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秦子赫心頭咯噔一聲，回眸一看，居然是肖蓮。
\t“郡主言重了。”但他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沒有接她的茬。
\t那位祥貝勒似乎沒有聽出肖蓮與秦子赫之間那暗暗的劍拔弩張，毫無心機地接茬道，“郡主也來了？咦，這位是？”
\t秦子赫順著他好奇的眼神望過去，看到騎馬在肖蓮身後的一個身影，是位隨從，卻也是一身騎馬裝，颯爽英姿透著不羈。
\t“噢，她命為玉兒，功夫不錯，”正當秦子赫狐疑不已時，肖蓮勒著韁繩往前走了一步，錯開半個身子，露出身後的那張臉，“是我的狩獵隨從，替我看著箭。”
\t——是她？！居然是裘裕！
\t秦子赫心頭一驚，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們的膽子真是包天得大，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混入這守備森嚴的圍獵場中。
\t“噢，原來如此，那……”祥貝勒勒住韁繩往一旁別轉馬頭，目光掃過秦子赫嚴肅毫無笑意的臉，狐疑地蹙了蹙眉，還是禮貌地言道，“我先走了，待會兒就看秦將軍一展雄姿了。”
\t秦子赫此刻無心理會他，隨意點了點頭敷衍了句。
\t肖蓮見他走遠了，這才拉著韁繩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他跟前，秦子赫眼尖地看到裘裕也跟了上來，被帽簷遮住了臉所以看不清表情。
\t“你想怎麽樣？”秦子赫看著已經走到了眼前的肖蓮，滿是敵意地低聲問道。
\t“不驚訝嗎？”肖蓮還是一副自傲的模樣，往後擠了擠眼，然後微微笑著，說道，“當然了，你們已經都很清楚了，對嗎？”
\t“那你就不怕我告訴皇上？”秦子赫也不遜色地毫無慌張，冷冷威脅著。
\t“告訴了又如何呢？你有證據將我們治罪嗎？”肖蓮還是笑著，整張臉看起來滿是得意和自負之情，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如果有的話，我現在就不能站在這裏了，不是嗎？”
\t秦子赫沉默地看著她，壓根緊緊地咬著，垂在側的左手也不由地捏緊成了拳，蓄積著力量，但他無言以答，因為她說得沒錯。
\t*****************************************************************\t雖然贇兒沒有去狩獵，但她也沒有閑著。
\t自己的地位雖不如蓉蓉那般高貴獨尊、萬人膜拜，但她依舊是個名正言順的將軍側室，加上小棋在宮中的地位非同往日，自己作為她的義妹，又帶著秦子赫給自己的腰牌，出入宮闈的自由，還是沒有人敢任意剝奪的。
\t於是，此刻她便坐在了小棋的宮中，與小棋商討著關於釋放自己大皇兄的事。
\t知道大皇兄沒事，她安下了一顆心，畢竟自己當初的夜探地牢因為秦子赫的阻攔沒有成功，所以她心中暗帶著一份愧疚。前幾日小棋告知自己，大皇兄已經被秘密轉移至行宮，她十分驚訝卻也暗自竊喜，畢竟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t但正當贇兒告訴小棋，皇上其實有意釋放大皇兄，讓他回到大越繼承那如今動蕩不已的國家時，小棋突然激動起來。
\t“不！不要按他的計劃來！不可以！”小棋幾乎是驚聲尖叫，猛然坐直了身子。
\t“你……怎麽了？為什麽不可以？”贇兒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她如今已經十分榮辱不驚、不動聲色，怎麽會因為這一點點的計劃改變，而驚得幾乎跳起來？
\t“公主，你不知道，他做的任何事情，都隻是為了他自己考慮，”小棋回眸看著贇兒，臉上的表情半是憂慮半是怒火，“我怕他將這一切的計劃告訴你們，其實是想利用秦將軍。”
\t“利用子赫？這又怎麽說？”贇兒皺了皺眉，視線不自覺地瞥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真是沒想到，小棋跟皇上之間的嫌隙，已經如此大了，這個孩子，還真是可憐。
\t“他是個野心很大也極自私的人，一直以來對於秦將軍把持軍權便頗有微詞，想必他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將軍權全數奪到自己手中。”小棋說完狠狠地啐了口，滿是不屑的眼中竟也騰升起了一絲悲哀。
\t還好還好，這份悲哀竟讓贇兒心中有些許慶幸——小棋好歹還是愛著皇上的，不然不會有這樣的神色，這個孩子的命運還有轉圜的餘地。
\t“還有，大皇子被放了之後，定是虛弱不已，回到大越之後哪有那麽快便可以重整旗鼓，我看他要人做外援無非是個借口，是想找個機會將大越徹底滅國！”小棋忿忿的眼神中滿是凶光，那是被煎熬時光打磨後的銳利，讓贇兒心生畏懼。
\t“小棋，別這樣想，或許是你……”贇兒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神泛著柔情，“誤會皇上了。”
\t“不！絕不會，我不可能看錯他！”小棋忙出言糾正，急切的口氣，卻好似有些矯枉過正的味道，於是放緩了語氣，反過來勸贇兒，“公主，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秦將軍的兵權被奪去嗎？”
\t“其實……軍權子赫早已交出去了。”贇兒淡然一笑，道出了最後這道玄妙。
\t“你說什麽？你是說，你是說……”小棋被震驚到了，一時之間隻能結結巴巴地說著斷句，“不，不，這麽說，他已經達成他的目的了？他……”
\t“小棋，你冷靜一點，”贇兒感覺這份安慰是從自己的嗓子裏飄出來的，感覺起來一絲力道都沒有，或許吧，那麽深的傷害豈是三言兩語化解得了的？但她還是想說，“你把皇上曲解得有些厲害了，他並不是個昏君，隻不過是他有他的身不由己罷了……”
\t“公主你別說了！”小棋突然搗住了耳朵，緊蹙柳眉，待贇兒沉默了才緩緩開口，放下手自然而然地撫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t“那你預備怎麽辦呢？抱著這份恨意，待在這宮裏，做一輩子不快樂的貴妃嗎？”贇兒試圖與她講道理，畢竟人總是要放下過去往前走的，就連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庶出公主都有那麽多的無奈，更何況一國之君的褚皇呢？當初放下曲澤的時候，她也是千般萬般的不舍和絕望，但你看如今，一切不都過去了嗎？
\t“不，不會的，我不會把我的一輩子都浪費在這裏……”小棋吸了吸酸澀的鼻腔，歎了口氣，坐直身子，抬起氤氳的水眸看向贇兒，“所以，這就是我找你來幫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