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少時織羽
日頭已高，春日的風也沒有冬日那般冷了，可身材單薄的犯人們衣裳單薄，依舊冷得發抖。
顧蓉慢悠悠的騎著馬，遠遠的跟著囚車，很快就出了巒城，夜晚趕不上驛站，隊伍便尋個沒風的地方，湊合一晚，夜晚露水重，有身子弱的犯人熬不住冷，夜裏就發了燒，隨行的有略懂醫理的大夫，開了點草藥去熱，幾個女人抱成一團取暖，這才熬了過去。
顧蓉這一跟，就是兩天，中間她試圖想要混進去，可是這一隊官兵，夜裏輪流巡邏，離得極近，而且官兵們隻是奉命押送犯人，並沒有做錯什麽，顧蓉不能傷累無辜。
路程漫漫，再有半日路程，就要抵達北元與西元的邊境之地了。
顧蓉心底隱隱焦慮，不能這樣幹巴巴的跟著，得想法子確認！可還沒等她想到法子混進去一探究竟，夜裏，就出事了。
夜色寒風呼呼的灌著，隊伍駐紮在一片樹林內，背靠亂石，點著火堆取暖，官兵們正在啃著饅頭幹糧。
顧蓉四下左右查看，想偷偷繞過亂石去一查究竟，又怕囚車裏的女人會被她嚇到，正陷入兩難之間，隻聽見樹林內，砰的一聲巨響，石塊亂飛。
突然有幾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樹林裏哀嚎一片，有人直接被炸得屍體分塊，有的被炸得昏迷過去，手腳分離，血肉模糊。
顧蓉被這一聲巨響震得耳朵轟隆隆的，樹林內塵土亂飛，灑了不少在她身上，她趴在小山坡下，腦袋仍是嗡嗡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居然有人用炸藥！
樹林內全是尖叫哭喊聲。
顧蓉悄悄探頭看去，樹林裏已是屍體橫遍，囚車裏的女人驚慌哭喊著逃出了囚車。
樹林外有人黑衣蒙麵，正騎在馬上，漠然的看著林內，身下的那匹馬渾身黝黑，嘶嘶的吐著熱氣。
而此時樹林內，有黑衣人扣住其中一個女人的脖子，女子的神色頓時變得痛苦，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黑衣人一個手背劈下，女人頓時昏了過去，他沉聲下令，“帶走！”
顧蓉臉色陡然一變，不經意間的一瞥，心中所猜瞬間成了真。
織羽！
帶走？去哪？要帶她去哪？
顧蓉按住滿心疑惑，焦慮重重，跟了上去。
織羽！林織羽！
曆年十二年，初到燕城，與她一巷之隔的林織羽就欣然的朝她伸出了手，將當時親人離去，渾渾噩噩中的顧蓉從泥潭裏拉了出來，二人理所當然的成為了閨中密友。
那六年裏，林織羽陪伴顧蓉最多，她們一起繡藝，一起遊玩、讀書、繪畫、下棋
顧蓉心中一個又一個驚疑飛快閃過。
織羽為什麽會在這？為什麽會在囚車內？這三年裏她發生了什麽事？
夜色中黑影匆匆，馬鞭揚起，馬蹄飛快，五人疾馳過小道，身後塵煙四起。
五個人的馬兒越催越快，到了下半夜，終於甩遠了身後的人。
“主子。”黑暗中有黑衣人開口，有點擔心他們太快，身後的顧蓉追不上。
為首的男人沉默著不說話，望著身後已無蹤跡的人，須臾，聲音如霧般虛無縹緲，道，“會來的。”
五人驅著馬，很快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黑衣人確實沒猜錯，她會來的！因為很快，顧蓉就追到了這個地方，兩條路，一邊是北元與西元的交界沙漠，張開了危險的獠牙，等待著無知的人闖入，而另一邊，是通往西元國的蒼涼小道。
西元！
顧蓉目光愈發的沉，片刻後毫不猶豫打馬上小路，半個時辰後，越過了邊境，踏入西元境內。
第二日天一早，天蒙蒙亮，顧蓉牽著馬，進了一個叫阮溪的小城鎮。
她知道自己這一身千金小姐的衣服太惹眼了，為了不引人矚目，轉了一圈後，在小鎮上找到了一家衣店，買了一身男裝換上，這才在路邊找了個攤位坐下，叫了一份抄手。
“好吃的抄手來咯”
顧蓉取了根銀針，在碗裏沾了沾湯水，片刻後收好，用勺子將其攤開，碗中濃鬱的蔥香襲來，令兩天沒吃上熱食的她不禁食指大動，喝了一口湯，眉眼低垂間，她竟想到了鹽都的那一碗餛飩，與此時無二。
吃過飯繼續趕路，快要出小鎮的時候，顧蓉的目光停了下來，往一旁瞧去，不遠處有一個馬廄，中年男子正將馬挨隻往裏麵牽。
“大哥。”顧蓉上前打招呼，“勞煩問你，這匹黑馬可是剛剛有人賣給你的？”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她幾下，瞧不像是找茬的，頓時笑道，“小兄弟，你莫不是想要買這匹馬？”
顧蓉遞過去一塊碎銀子，複問道，“請問大哥，這匹馬是何人賣於你的？”
本來以為生意人，見了錢都會喜歡，中年男子卻將銀子推回，道，“你既然不買馬，就不需要給我遞銀子，這匹黑馬，是剛剛有人賣給我的，用這匹腿受傷的寶馬，在我這換了一輛馬車，出鎮去了，哦，那幾人還想我打聽，幽州離這有多遠呢，估計是要去幽州。”
顧蓉低頭瞧去，果然黑馬的前腿，傷口正在流血，看來是不得已換了馬車。
奇怪，為什麽要換馬車？換馬不是更能隱藏蹤跡嗎？
顧蓉想不通這其中的謎底，道過謝，往幽州方向趕去。
彼時她已經連跨西元國兩城，再往前走，可就是西元的腹地了，顧蓉想起囚車內奄奄一息的林織羽，毅然決然的追了上去。
顧蓉幾乎馬不停蹄，終於在幽州城外的渡口，追上了一行人。
本來是五個人，如今卻隻有四個人了，四人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其中一個推搡著林織羽，正往船上走去。
“船家船家等等我”顧蓉急忙奔了過去，氣喘籲籲的終於趕上了船，她一邊順著氣一邊笑容滿麵道，“有勞船家，我也要過河。”
顧蓉上了船，問了船夫價格，付了銀錢。
船尾的四個中年大漢巍然不動，似乎也不在意別人對他們的目光，個個佩刀，一臉凶相，林織羽縮在一旁，淚眼婆娑。
織羽，再等等，再忍忍。
顧蓉安撫著自己狂躁的內心，這裏是水麵，不利於自己，一切等先過了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