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金石為開
蔚山某中學倫理課教師，後來遷往首爾，丈夫早逝，女兒早逝。僅憑這幾點有效信息，林瀟瀟在偌大的蔚山市轉來轉去。在自己厚著臉皮一遍遍打聽的時候，她總是想起崔瑉宇在陌生的Y城找她家的情景。像他那麽心高氣傲的人，在異國他鄉被別人看成傻瓜，他該有多難受。
想到這些，林瀟瀟更堅定了決心，她一定要找到勝伊的媽媽，現在也隻有她能幫崔瑉宇了。
幾經周折，林瀟瀟終於打聽到了勝伊媽媽的下落，那是位於蔚山市郊的一個小漁村。天空下著瓢潑大雨，空氣裏依舊彌漫著重重的海腥味。踩著冰涼的雨水，林瀟瀟沿著山坡一步步往上爬，終於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典型的韓屋，屋子不高，舍廊很整潔，有一個小小的院落，小巧雅致，隻是少了些活力，莫名的有些肅穆。林瀟瀟又確認了一遍地址，剛要敲門，裏麵卻傳來一陣狗叫聲。她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後了幾步。過了一會兒，狗消停了，林瀟瀟輕輕敲了敲門，裏麵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在雨裏瑟瑟發抖，焦急得四處張望，這個村子卻始終沒有人出現。
正在林瀟瀟懷疑這個村子是不是鬼村時，一個裹著雨衣的大媽從林瀟瀟身邊走過。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纖瘦的女孩，操著一口方言問道：“你找誰？”
“我找這家的主人……”林瀟瀟凍得嘴唇發紫，都不會說話了。
“白嬸兒？她平時都不在家！這家一般都空著。”大媽大大咧咧地說。
“那她去哪裏了？”
“她一家人都死了，她在家呆著也沒什麽意思。看到沒？那個山上有個緣起寺，她一般就在寺裏，給那些僧人做做飯，做一些雜活什麽的。哎喲，也真是可憐，嘖嘖。”大媽搖了搖頭，同情地說。
“那……那個緣起寺，要怎麽去呢？”連猜帶蒙，林瀟瀟聽懂了大媽濃重的方言。一聽勝伊的媽媽久居寺廟很少回家，她心裏不免一陣焦慮。
“看著挺近，其實遠著呢！先得坐車，到那邊的孝子村三裏，然後再爬山，山不高，但是怎麽也得爬半個小時吧！話說你有什麽急事麽？山路很不好走，不是什麽急事的話，就不要在這個天氣上山找她啦！”大媽好心勸道。
“您能不能告訴我怎樣坐車？我找她有急事的。”林瀟瀟急切地說。
“哎，這樣的天上山，真是……村裏的公交車一天隻跑四趟，上午應該沒了，下午兩點一趟，四點一趟。可是今天這麽冷，你在外麵會凍壞的。算了算了，你先來我家吧！我開車把你送過去！”
因為有好心大媽的幫忙，林瀟瀟很快地來到了山腳下。大媽還是勸她，這樣的天氣上山太危險，等天晴了上山也不遲。林瀟瀟對大媽千恩萬謝，把隨身帶著的餅幹小吃全送給了她，然後便頭也不回地上山了。
大媽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又搖了搖頭。這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還真是倔強呢。
山路濕滑泥濘，林瀟瀟愈發覺得身體沉重，她隻能走走停停。可是越爬越覺得頭昏眼花，幾次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她都咬牙挺住了。在她快要倒下的時候，終於看見了“緣起寺”三個大字，她頓時鬆了一口氣，振作精神朝寺裏走去。
下著大雨的寺廟靜悄悄，隱隱聽到僧人誦經的聲音。這所寺廟規模很小，林瀟瀟很快就轉完了。來到僧人住宿的地方，林瀟瀟探頭探腦地朝裏張望，卻連一個人都沒看見。正在失望之極，背後幽幽地傳來一個聲音：“這位小姐，你來做什麽？”
林瀟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更覺驚訝。不過幾個月沒見，勝伊媽媽的頭發已經全白了，整個人都瘦成了骨頭架子，黯淡的臉上沒有一絲活力，空洞的眼神滿是生無可戀的淒涼。
一看到勝伊媽媽這副樣子，林瀟瀟想起了高璐的媽媽，想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那種絕望，她一時怔怔地開不了口。
“這位小姐？”
“哦，哦……我是來找白善熙女士的……”林瀟瀟支支吾吾地說道。
勝伊媽媽覺得這女孩很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於是狐疑地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一路打聽過來的……阿姨，能找個房間說嗎？我現在真要凍死了……”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了，思維麻木了，還是一緊張什麽都忘了，林瀟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開場白來了。
“進來吧。”勝伊媽媽依舊冷冷的，把林瀟瀟讓進了屋裏。屋裏隻有一床被子和幾個櫃子，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阿姨，說實話，我是為了崔瑉宇的事情來的。”林瀟瀟知道勝伊媽媽討厭崔瑉宇，可她除了開門見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崔瑉宇？他怎麽了？你是他什麽人？”果然分貝高了八度，沒有一絲活力的眼睛也開始轉動起來。
“實不相瞞，我一直很喜歡崔瑉宇的……”林瀟瀟已經做好了被勝伊媽媽掌摑的準備，坦誠地跟她說：“我知道您不喜歡崔瑉宇，但我希望您能把我的話聽完。”
“你一直喜歡崔瑉宇？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崔瑉宇的女朋友吧？”勝伊媽媽想起李素美給她看過的照片，不由得怒火中燒，恨不得一腳把林瀟瀟踢出去。她激動地質問道：“你還有臉來這裏？你們對勝伊做了什麽，難道一點都不愧疚嗎？”
林瀟瀟懇切地說：“勝伊姐姐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也不打算向您解釋什麽。而且是我先喜歡的崔瑉宇，他一直都是無辜的，這點您也知道，不是麽？”
“他無辜？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勝伊怎麽會……”一提到女兒，勝伊媽媽又紅了眼眶，聲音也哽咽了。
“可是您也知道，勝伊姐姐變成那樣，跟崔瑉宇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林瀟瀟有些激動地辯解道。
“你閉嘴！”勝伊媽媽怒不可遏地甩給林瀟瀟一個耳光，聲色俱厲地說：“你給我滾出去！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的女兒？你懂什麽！”
“我還是要說！當時貨車司機疲勞駕駛，造成了那場轟動全韓國的大事故。卡車撞過來的時候，崔瑉宇緊緊抱住了勝伊，所以勝伊幾乎一點兒外傷都沒有，而崔瑉宇則丟掉半條命！崔瑉宇家世顯赫，傷得又重，所有人的精力都在他身上，沒有人發現勝伊渾身抽搐地進了急救室……勝伊姐姐是重感冒引起的顱內感染，所以才成了植物人！崔瑉宇一直都知道這個事實，但是他沒有抱怨，也沒有推辭，還是那麽盡心盡力地照顧勝伊，就衝著這點，您難道不感動嗎？”林瀟瀟捂著臉，把這段準備已久的話說給勝伊媽媽聽。想起這些年來崔瑉宇遭受的誤解，林瀟瀟不由得渾身發抖，眼睛通紅。
“那又怎麽樣？他們崔家，還不是仗勢欺人？以為給點錢就把我們打發了？然後他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哼，這也太便宜他們了。所以崔瑉宇現在倒黴，也是活該！”勝伊媽媽的眼神像兩把匕首，恨不得直插進林瀟瀟的心髒。
“阿姨，您想想，難道崔瑉宇一輩子落魄地活著，才算是贖罪嗎？”
“……”勝伊媽媽咬牙切齒地說：“無論怎樣，都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