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絕食老太
結果黑甜一覺,睡的神清氣爽,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春夢,也許有,醒來後就忘了也說不定,據說很多春夢都是了無痕跡的嘛。
洗漱一番,換了一身衣服,也無非就是白襯衫西褲黑皮鞋。相對所謂的休閑,這就算正式了。
昨晚真沒有吃什麽東西,光喝酒了,起來就餓得慌。下去找了一家熟悉的小吃鋪,吃了兩籠包子,幾個茶葉蛋,又喝了一大碗粥。
肚子的飽足直接影響了唐浩的情緒,現在他感覺舒坦的很想像豬一樣哼哼兩聲,難怪老人們總說人以食為天;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呢?
到了醫院電梯也不乘坐電梯,走樓梯順便消食。到了醫生辦公室護士站轉了一圈,大夥照例又聊了一下昨晚的事,但上班時間,尤其是早上,都忙得團團轉,很快就各自幹工作去了。
唐浩打了一壺開水,沏了一杯花茶,卻不喝,他喜歡喝涼茶。今天沒有排坐診,順手拿起桌上的病例,準備去查一圈房。
病人不多,他邊走邊看,因為剛上班,他也就是溜達一圈看看情況,夜班的老王沒等他就走了,看來確實也沒啥事。
豆豆蹦蹦跳跳小兔子樣跳過來,拍了他一下,唐醫生正式上班啦?唐浩看見她就開心,說昨晚沒事吧,睡的怎麽樣?
看她手裏抱著的藥,順口問這是哪個病人的?豆豆鬼鬼祟祟的把他拉到樓梯門裏,說有個很奇怪的病人,是個老太太,啥病也沒有其實,就是有點魔怔了好像。
她把藥單子給他看,都是一些健脾順氣調理胃腸的。“怎麽回事?”唐浩問,這個情況倒有點意外。
屁事沒有來醫院“養病”調養的人是有,除了偶爾幾個極度怕死的有錢人外,就是官員了。
對於他們來說,醫院在某種意義或某些時候其實算是個好地方。首先說如果真有病,隻要不是那麽嚴重的,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院養病。
普通人養病就是養病,官員們可不一樣,尤其是到了一定級別的官員。首先這是個收禮的好機會,而且基本名正言順,雖然是不允許的,但畢竟人之常情,情之常事。
誰要是不開眼的連這點小事都咬住不放,那這個人就別想在官場混了,沒有人情味兒就沒有朋友,沒有朋友的人在官場蹦躂幾天?
要做文章也要做在別的地方,在醫院這種肅穆的地方,大家都隻能做好人。就算是平時都得你死我活的對頭,也會假惺惺的來表示一下關心。
而且慰問的意思還肯定不比別人少,官員跟老百姓完全是兩類不同的人,大家雖然生活在一個地球,卻是兩個世界。
這點錢當然是小意思,關鍵的問題是誰來送,什麽時候來送,送了多少?為什麽要送?還有哪些人沒有來送,為什麽沒來送?
所以在病床上修養的很多領導同誌並不能靜心修養,還是要費心勞神的。
這是真有病的。還有一種情況是根本沒病或者根本不需要住院的,他們的目的性就比較強了,比如躲避一些無妄之災,因為官場時不時總會發生一些地震。
尤其是上麵有了人事變動,站在下麵卻看不明白的,最保險的辦法就是暫時回避,隨便找個借口就住了院,至於多嚴重,那就不需要醫生診斷了,自己就可以掌握。
等到大局已定,情勢明朗,知道自己的屁股該坐哪一邊的時候,無論多頑固的病症,都會悄然痊愈。
所以雖然中醫科理論上住院病人較少,事實“生意”一直還挺火的。
像這個老太太,看病曆已經快八十的人,是為什麽來無病養病的呢?
“走,去看看。”唐浩用手裏的病例敲了豆豆的小腦袋一下“前麵帶路!”
這是一間普通病房,有三個病床,其中兩個空著,可能是辦了住院,每天來治療一下,晚上就回家去了。
最裏麵病床上盤膝坐著一個白發老太太,床邊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看穿著似乎是農村來的,正在削一隻大蘋果。
見到兩人忙站起身來,床上的老太太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頭也沒動一下。
豆豆把藥放下,交代那個婦女如何服用。那婦女皺著眉頭說:“我媽她不肯吃啊,吃了就偷偷吐,說她沒病。”
豆豆雙手扶著床,彎腰看老人:“老太太,你咋這麽不聽話呢!昨天不是答應我說要吃的麽?怎麽說話不算話啊?”
老太太蠕動著幹癟的嘴唇說了一句話,好像是山西口音,豆豆聽不懂,回頭看女人。女人有點尷尬的笑著解釋:她說是藥三分毒。
唐浩忍不住樂了,這老太太還挺有意思,有人說人老了有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這老太太顯然就是,難怪豆豆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跟她說話。
看這樣子好像是跟家裏人治氣呢,但唐浩還是發現老人眉間隱晦的一點疑懼,他無意中動用了一點相術,其實不要說他,就算是街頭算命的也能輕易就瞧出來。
一般來說,唐浩是不會輕易用相人之術的,所謂無事不相。但在工作中卻在很多時候不可避免的需要相術。
嚴格的說,相術跟中醫有一部分是相通的。中醫祝由科就是借由相術來觀察和引導病人,通過對病人的言語,神態,經曆,甚至家境,親人的一些動態來了解病情。
了解病情由來,才能對症下藥,外病外治,心病心醫。這其實就是古老的中醫心理治療學。(類似今日心理疏導療法)
很多人迷戀西方的心理治療,認為那是科學的方式,卻不知我們的老祖宗在千百年前就已經運用自如了。
《古今醫統》曰:“望聞問切四字,誠為醫之綱領。對於這四個字,很多現代人其實並不了解,以為所謂的醫術通神就是切脈。
其實不然,最神的不是切脈,而是觀相。“《難經》第六十一難曰:曰:經言,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聖,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脈而知之謂之巧。”
所謂觀五色就是觀察患者的神色,唐浩知道很多老人,尤其是單身老人,跟自己的兒女親人交流的機會很少,因為兒女都會忙著自己的事情,管好老人的溫飽便萬事大吉了。
偶爾見麵,若是老人想要聊聊天,便都會不耐煩起來,認為老人家有什麽正經事?還不是雞毛蒜皮?有的根本不聽,有的則是左耳進右耳出。
時間久了,自然會讓老人失望,老人家一輩子養兒育女,圖的就是個兒孫滿堂,熱熱鬧鬧,結果現在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現在有很多騙子,推銷一些古玩玉器,金幣銀器,甚至各類保健神藥的,就專找這些獨居或獨身的老人下手。
一個個大娘大爺爺爺奶奶叫的一個親熱,一天幾個電話,殷勤的那個甜蜜,寂寞的老人對於這種問候是沒有抗拒力的。
所以很多時候老人家其實並不糊塗,他們願意花大價錢買這些東西,一半是可能是相信這些是值錢的,一大半倒可能僅僅是為了得到一份關心和嗬護,哪怕這都是假的。
我們聽到這樣的事後往往都覺得老人們傻的可笑,卻不會去深入的思考一下這個其實很嚴肅的社會問題。
可是有誰會耐心的坐下來,好好的跟老人家們聊聊天,談談心,聽聽老人們的“廢話”呢?
唐浩坐在老太太床邊,跟一個家裏晚輩一樣拿起床頭桌上削了一半的蘋果,一邊削著,一邊跟老人拉話。
熊哥的原籍就是山西人,他家的老爺子老太太滿口山西話,唐浩是個聰明伶俐的,去了幾次就能聽懂了,有時候還會說幾句不倫不類的山西普通話,逗得老頭子把假牙都笑出來了。
剛才那句話豆豆不懂,他可聽得明白清楚。
“老太太哎!”唐浩說:“飯也不吃,藥也不喝,吃個蘋果吧?”說著吧削好的蘋果遞過去。;老太太伸手接過去,拿在手裏卻不吃。
“咦呀!”唐浩誇張的指著老太太手上的一副玉鐲驚呼起來:“這怕是個翡翠吧?這麽一個鐲子值老鼻子錢了吧?”
老太太伸手展示了一下,明顯有點得意的歡喜:“奧!”這是山西老人的口頭語,尤其是老太太。
這一聲表達的意思很多,就看用在什麽語境裏,在這裏就是“嗯。”的意思。
“做姑娘時候他爺爺給買的,戴了幾十年了,說是花了九個現大洋呢!”老太太伸出一隻手,勾起手指做出個9.
聽得豆豆差點一屁股坐地上,話說這就快七十年前的事兒了吧?她可沒興趣在這裏聽老太太道古,說唐醫生你瞧著吧,我得給3床配藥去了,說罷一溜小跑不見蹤影。
唐浩卻做出很好奇的樣子:“哎呀,9塊大洋,在那時候可值錢了吧?”老太太又奧了一聲,意思同上。說那時候死鬼他爺爺在人家櫃上做學徒,一年幹好了掌櫃的才賞個兩塊大洋。
唐浩打趣說老太太咱們省電視台有個鑒寶的節目,要不您老也把鐲子拿上去讓專家們鑒定一下,可能值個幾百萬呢?
一旁老太太的女兒笑著說老太太可舍不得賣,早就跟我們交代下啦,以後要帶到那邊去呢,說是要沒了見了我爸不好交代。
老太太臉上的憂懼一閃而過,流露出一種奇怪的很神往的神色,似乎那邊真的有個人在一直等著她。
等得眼巴巴,等得心焦焦,等得苦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