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年，二十畝
許仙看著眼前狂笑不止的眾人，臉上的故作輕鬆變成了真的輕鬆。
他前世並非一個能言善辯的人，除了小學當過班長外也從未擔任過管理方麵的工作，更別說在一千人麵前演講說服他們改變信仰了。
不過以前不會，不代表現在就不能，很多事情最難的就是克服心理障礙踏出第一步。
就比如現在，許仙就已經成功的踏出通過演講改變一千人信仰的第一步。
這一步並不輕鬆，但也不算艱難，最重要的是抹消村民被程耀宗挑起的敵視心理。
人這個東西，其實真的很奇怪，很多時候相不相信一件事並不取決於所謂的證據邏輯，而是看說的人是誰，說的是什麽。
如果說話的人是自己信任的，說的話是自己想聽了，就算再怎麽荒唐，也會堅定不移的相信。
反過來說，如果說話的人自己不信任，說的是自己討厭聽的話，就算再怎麽擺證據將事實，也都會是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態度。
現在許仙用自己的兩根腳趾，成功的打消了與村民之間的敵視，接下來就要說他們想聽的話了。
隻要成功做到這兩步，別說拆了柳神廟，就是當場殺了一個人，村民們也會大聲說，殺得好！
許仙深吸一口氣，腦袋裏不斷回想著自己記得的演講達人。
希特勒，馬丁-路德金……
不過唯一能夠在腦海浮現的。還是一張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一張外星人的臉。
馬爸爸保佑我，看在我每年幾千塊的淘寶購物份上！
賜予我將九九六化作福報，將裁員說成向社會輸送人才的無上口才！
許仙心裏祈禱完後，臉上慢慢浮現笑容，雙眼看著前方的村民開口，語氣依舊輕鬆。
“你們別笑啊，這雙鞋可是花了我姐好大功夫，手都破了好幾次。”
“這次見我弄壞了，一定非常生氣，估計今年都沒布鞋穿隻能穿草鞋了！”
村民們繼續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似乎很樂意聽到許仙這個有著光環的讀書人吃癟。
但是忽然，許仙話風一轉，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大家笑得都很開心啊，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我家父母早逝，隻留下一間院子和五畝地，按理來說算不上家境殷實。”
“就算是這樣，我沒布鞋穿了還有草鞋穿，但是現在站在這兒往下一看，卻發現很多人連草鞋都沒得穿。”
“現在是春分，今年雖然沒有倒春寒，但也挺冷的。這些不穿鞋的，是不怕冷嗎？”
本來還幸災樂禍笑著的村民，此刻麵色忽然一僵。
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確實像許仙說的，連草鞋都沒得穿。
一個連草鞋都沒得穿的人，卻笑一個人隻能穿草鞋，這是何等的荒謬。
惱羞成怒之下，有人忿忿不平的開口問道：
“許仙，你說這個幹嘛，顯擺自己有錢嗎！！”
許仙聽到這話，笑著搖了搖頭。
“我剛剛說了，自己家裏隻有父母留下的一間院子和五畝地，算不上家境殷實，怎麽會顯擺自己有錢呢？”
聽到許仙的話，村民們一下子茫然起來，覺得許仙說的確實對，隻有五畝地算不上富裕人家。
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許仙在炫富。
因為——
“不是我家富裕有錢，而是你們都太窮！”
許仙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身前嚴肅的看著前方村民，聲調猛然拔起，猶如穿雲之箭，刺入每一個人的心房。
窮！
沒人喜歡這個字眼。
尤其是這個崇尚奢靡的世道，窮就是原罪。
如果因為窮而失去田產，入贅人家。是會被所有人鄙棄，被所有人欺負，被官府強製分配勞役。
乃至刺配充軍，埋骨他鄉！
這是一個帶著血的字眼！
就好像被一根火柴點燃的導火索一樣，所有人都變得一聲不吭，但雙眼卻隱隱發紅，如同即將爆炸的炸藥包。
許仙見此，知道關鍵時刻到了，當即加快了語速，開口說道：
“我記事晚，以前的事情都不太清楚。”
“現在我想問一下，十年前家裏有二十畝地的，有哪些人？”
人群依舊沉默，但憤怒的眼神中卻多了些許疑惑，似乎不明白許仙問這個做什麽。
就連站在許仙生怕的程耀宗都想不明白，但是卻隱隱感覺到許仙不懷好意。
許仙見無人回答，當即走入人群之中，走到李阿四身前，大著聲問到：
“阿四哥，別人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家十年前應該有二十畝地吧！”
李阿四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許仙見此，拉住他的手臂，帶著他往左邊走。
同時對所有人喊道：
“二十年前家裏有二十畝地的，和李阿四站到一起。”
“阿四哥，你也幫忙，將確定十年前家裏有二十畝地的喊過來。”
在李阿四的幫助下，四五個人呢被喊了出來，站在人群的左邊。
有了他們帶頭，剩下的人也開始慢慢的往這邊挪。
其間還有人因為十年前自己家到底有沒有二十畝地給鬧了出來，廢了許仙好大力氣才避免打起來。
這樣磨磨蹭蹭的半天，終於所有人都各自歸位。
這個時候許仙回頭一看，將近一半，差不多四百多人站在右邊。
這代表著，十年前的沙荔裏，差不多有九十戶，接近一半人家有著二十畝地。
許仙看著這一幕，回頭看了程耀宗一眼，心中暗歎一聲，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程耀宗並不知道許仙心裏想著什麽，但卻本能的感覺到一股惡意，許仙身上傳來的惡意。
果不其然，許仙接下來一開口就讓他色變。
“柳神廟建立差不多二十年了，程家的人一直稱他能夠保佑鄉民，但我卻不以為然。”
“證據就是，站在左邊的，十年前家裏有二十畝地的。”
“現在家裏還有二十畝地的，有多少，站出來！！”
左邊的人群，一陣聳動，然後緩緩分出一小半人。準確一點，是一百一十四人，二十六戶，十年前的五分之一。
許仙沒有看他們，隻是繼續開口：
“還剩十五畝地的，站在二十畝的旁邊！”
“剩十畝地的，站在十五畝地的旁邊！
“剩五畝地的……”
人群在許仙的口號下，一次次分化，越往後分的人，臉色就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