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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劍落蛟龍

  秦璿之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去,果真望出那個頭別玉簪的白衣少女,身上穿著非同凡響的東西。


  “仙家法袍?還是兩件?!”秦璿之驚詫道。


  若是此前李子衿輕描淡寫地取出一枚霜降錢來與她買符籙,那麽女子還可以當做對方是位貴公子一般的存在,至多也就是某座山上仙宗的弟子,亦或是某個出身世家名門的貴公子,非富即貴。


  至於那個喊他師兄的少女,雖說模樣極好,但是從打扮穿著來看,還不至於讓秦璿之驚訝。


  隻是此刻當她發現少女身上,竟然穿著仙家法袍,而且居然還是兩件!這時,這位雁過拔毛的女子才開始重新審視起青衫少年劍客和白衣少女來。


  哪怕是一件仙家法袍,都已經是山上煉氣士們夢寐以求的物件了,有價無市,可遇不可求,品秩高一些的,更不是單單有錢就能買得到,還需要有足夠的身份。


  可這位白衣少女,一人就能穿兩件仙家法袍在身上,說明她背後的宗門勢力,絕非什麽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唯有第一流的山上仙宗,才有資本在一位弟子身上,穿上兩件品秩不俗的仙家法袍,而且這位弟子,還必須得是祖師堂嫡傳才行。


  其實在岸上,不入水中的話,秦璿之是萬萬不可能瞧出紅韶身上乃是兩件仙家法袍的。但方才渡船沉沒,又有殺機撲麵而來,這才讓少女身上那件琉璃霓裳羽衣以及凝聚不夜山顛瀆倒瀑水運精華的扶霖法袍產生光亮。


  那是麵對危險之時,仙家法袍浮現出本來的麵貌,並且凝聚靈氣以抵抗敵人的猛烈進攻而產生的靈氣光芒。


  少女此刻在發光啊,便再難隱瞞這個事實。


  秦璿之身子微微後退一步,差點就掉到湖裏去了,好在被李子衿一把拉住,“秦姑娘,你沒事吧?”


  前者搖搖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少年少女,問道:“你們該不會是山海宗的弟子吧?”


  李子衿見過山海宗的名字,在那本“鴻鵠典”上。


  如果說,後人要去剖析一座鴻鵠州的曆史,那麽山海宗是一個絕對無法繞開的字眼。


  雖然山海宗建宗不過數百年時間,而鴻鵠州卻已經存在了上萬年,但前者給後者帶來的改變,是方方麵麵的。如今這座鴻鵠州的山上格局,以及山下某些勢力劃分,都離不開山海宗的名字。乃至於一些個藩屬小國,那些世俗官員之中,有不少人還聽命於山海宗,並且將山海宗那些山上仙師的言語奉若真理。這也是為何在洪州城,當夥計阿牛拿著山海令牌去官府救人時,那


  些官兵會十分給麵子的關鍵原因了。


  李子衿深知山海宗便是鴻鵠州第一仙宗,隻是自己“從未見過”山海宗的煉氣士,而書上對於這一州山上仙宗的執牛耳者,又是褒貶不一。


  他一直就想見見山海宗的人,看看鴻鵠典上對他們的描述,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幾分摻雜了個人情感,又有幾分是真正站在客觀公正的角度評價他們的。


  少年搖頭否認,“秦姑娘不必妄加猜測,我們師妹二人並非鴻鵠州人士。眼下,探究我們的來曆也毫無意義,不如還是一起想想辦法,怎麽離開這裏?”


  紅韶不知所以然,疑惑道:“師兄不是剛買了兩張避水符嗎?秦姐姐那裏應該也還有避水符吧,咱們不能用避水符上岸嗎?”


  李子衿不願意說出事實,總不能告訴小師妹,這場風浪是因她而起吧?否則以小師妹的性格,恐怕多半會自責。


  好在秦璿之接過話茬,解釋道:“紅韶妹妹,此事沒有這麽簡單,若隻是江水泛濫,我當時也就沒有必要將你們二人拉入畫卷了。”


  紅韶望向那位手握魚竿的女子,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暗暗有些猜測,極其小聲地問道:“秦姐姐,師兄。莫不是船上那些人的傳聞是真的!白龍江裏有蝦兵蟹將作祟?!”


  李子衿點頭道:“不錯,隻是對方大概比蝦兵蟹將要厲害一些。”


  然而少年話音剛落,就被秦璿之潑了盆冷水,女子神色凝重,緩緩開口說道:“可不止是‘一些’啊,據我所知,在白龍江隻有一個人,才有在河神的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地殺人的權力。”


  兩雙眼睛同時望向女子,等待著她給出答案。


  秦璿之說道:“白龍江河神之子,敖隆。”


  李子衿心頭一緊,趕忙問道:“白龍江河神,可是那位被貶謫到此的淮河龍王?”


  “你認識?”秦璿之扭過頭,望著少年。


  李子衿自然認識,在鴻鵠典上,對那位淮河龍王的描述不多,隻寥寥幾筆,據說那位淮河龍王在百年前鑄成大錯,從淮河被貶謫至此。


  雖然書上沒有具體描述那位淮河龍王究竟鑄成了什麽大錯,堂堂龍王,被貶謫到白龍江來,跟一群血脈不純的水裔待在一起,怎麽著都會有些怨氣。所以對於這些水裔的興風作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實屬正常。


  隻要做得不太過分,便不用怕被問罪。


  按理說,哪怕是龍王,也需要聽命於水神。


  水神掌管五湖四海,天

  下江河之主無不是其麾下一員,就連東海龍宮那些龍族正統也不例外。


  龍王犯了錯,也隻有水神才有權力貶謫、處罰。


  可那位在百仙譜上名列前茅,身為扶搖天下五湖四海江河共主的水神,似乎也對這位淮河龍王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方式,選擇了視而不見。其中緣由,少年不得而知。


  但正如書鋪老先生那句“鴻鵠州病了”一般,這一州上下,不論是河神還是凡人,都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秦璿之沒有追問少年為何清楚這些事,隻是自顧自說下去:“淮河龍王敖廈被貶謫至此以後,還被龍族譜牒除名,成為了龍族的一枚棄子,被東海和淮河拋棄。知曉這些事的山上人,便不再稱呼其為龍王,就連白龍江兩岸的百姓,也隻當他是位‘河神’,畢竟時至今日,曾經的淮河龍王早已不複存在,如今的白龍江,隻有河神。”


  “那麽敖隆如此暴虐,河神也不管管?”李子衿疑惑道。


  秦璿之笑了笑,說道:“正統龍族雖然脾氣都不大好,可至少不會濫殺無辜。哪怕是被貶謫至此的那位前淮河龍王,如今的白龍江河神,心裏藏著那麽多怨氣,卻也不會主動施暴,遷怒於凡夫俗子。但傲隆此人不同,他並非龍族正統血脈,乃是河神與水裔翻雲覆雨後誕下的蛟龍之屬,沒有至純血脈。脾氣心性、資質根骨,自然遠遠不如正統龍族上乘。此人非是善類。”


  “非是善類”,其實秦璿之的話已經說得相當“輕”了。


  畢竟在李子衿眼裏,肆意濫殺無辜,這可不是上乘不上乘的事,而是下流不下流了。


  都不需要再聽女子說下去,就僅憑那傲隆為求小師妹身上那件凝聚顛瀆水運的扶霖法袍,便可以隨意掀翻春江渡船,致使整艘渡船上的無辜性命全都葬身江水之腹。


  就憑這一點,李子衿都可以斷定那人是眾惡所歸。


  “秦姑娘這裏是畫卷小洞天?”李子衿問道。


  秦璿之點頭道:“算是吧,其實這是一件內有乾坤的仙家法寶,祖傳的。”


  “那麽姑娘的這件法寶,能不能經得起敖隆的攻擊?”


  少年蹲下身子,將手伸入水中,感受著冰涼刺骨的,藉此讓大腦保持清醒冷靜,開始思考應對方式。


  “那是自然,咱們置身其中的畫卷,名為‘煙雨繪卷’,此物出自畫聖吳道子之手,共上下兩幅,一幅是就是懸掛在牆壁上那張,另一幅早年被家父贈給好友,如今不知所蹤。煙雨繪卷


  是上品法器,能夠抵擋金丹境之下修士的攻擊,但是更高的境界就不一定了。”秦璿之娓娓道來。


  李子衿忽然看了她一眼,覺得這位女子也並非什麽簡單角色,不然她是如何得知這些秘辛的?

  暫不提那入畫出畫的兩句口訣,隻說對方對於白龍江的了解,就不像是個在普通渡船上開店鋪的掌櫃,要說是仙家渡船,那還差不多。


  但正如李子衿自己先前所說,此時此刻,重要的事情在於如何解圍破局,而非是互相揣摩對方的來曆和根腳。事已至此,他與秦璿之算是一根身上的螞蚱了,哪怕對這女子隻是一知半解,也需要相互信任,方可走出困境。


  李子衿起身道:“咱們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得想法子離開。”


  秦璿之卻已經盤腿坐下,將手中魚竿拋入湖中,破有閑情雅致地開始垂釣起來,女子沒好氣道:“說得輕巧,離開這裏倒是容易,無非一句口訣的事。敖隆守在外頭,咱們難道出去送死?除非你舍得讓你那師妹將身上那件法袍交出來。說不定敖隆會放我們一條生路。”


  “‘我們’,不是‘你們’?”少年笑問道。


  秦璿之饒有興致地回過頭,瞧了那模樣俊秀的青衫少年郎一眼,想著該編造一個怎樣的理由,才能夠瞞過這個聰明的家夥呢?

  畢竟從他言行中表現出來凡事喜歡多想一層的習慣來看,自己若是一個不小心,露了馬腳,解釋起來,就很麻煩。


  好不容易樹立起一位掌櫃的形象,還沒玩夠若是就坍塌了,那可不行。


  思量再三,她心中有了個大致的說法。


  女子翻了個白眼,身子往前傾了傾,看著古井無波的湖水,隨口說道:“既然拉你們進了畫卷,本姑娘現在是想脫身也沒機會了。總不能跑出去跟敖隆說,你們與我毫無關係吧?你覺得,他會信麽。”


  “那我倒想問問姑娘,為何對我們伸出援手了。明知對方是個不能輕易招惹的對手?”李子衿也順著秦璿之的視線看著湖水,忽然發現下麵又開始翻騰起來,可是那東西的重量,超乎他的想象,不像是魚,或者說就算是魚,那也是一條大魚。


  因為三人同乘的這小小扁舟,竟然已經開始被湖中“大魚”扯動,拚命搖晃起來。


  李子衿立刻扶住小師妹紅韶,隨後當他想伸出另一隻手去扶住秦璿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穩如泰山一般,絲毫不受影響,就那麽牢牢地坐在扁舟邊緣,麵不改色,從容垂釣。


  下一刻,那支魚竿被女子高高拋起


  ,好似有什麽東西從湖心被釣起,一團龐大的黑影,被扔向空中,遮住了陽光。


  再然後,那團黑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最後變成一個人的模樣,從空中掉落下來。


  就在那人即將沉入湖中之時,秦璿之伸出玉指,輕點湖麵,三人視線所到之處,湖水頃刻之間便結冰,待那人落下,不出意料之中地痛摔在地,模樣狼狽,哀嚎連連。


  秦璿之隨手將魚竿放下,走到那家夥身邊一把將其提起,扔到已經不再劃動的扁舟上,她笑罵道:“河神,別裝了,再裝下去我就讓你真的疼到慘叫。”


  “他就是龍王?”紅韶驚呼道。


  李子衿摸了摸後腦勺,瞅著也不像啊,眼前那家夥身材矮小,蒼老瘦弱,臉上都是些褶皺,笑起來一顫一顫的······

  任憑少年怎麽想,都無法將眼前的駝背老人與曾經的淮河龍王聯想到一起,氣質這一塊,未免差太遠了。


  秦璿之哈哈笑道:“他自然不是淮河龍王,而是在淮河龍王被貶謫到此之前的白龍江河神,對吧,曹老爺子?”


  曹鐵一臉諂媚地翻身起來,先是瞧了瞧那秦璿之,隨後又瞥了眼青衫少年劍客和白衣少女,視線在掠過白衣少女時略微停頓,有驚訝神色,隻是一閃而逝。


  身為前白龍江河神,老人對一切關於“水運”的東西都極其敏感,所以即便紅韶身上的那件扶霖法袍已經不再發出光亮,他仍然是一眼就瞧出其中的至純水運精華。


  莫說是那挨千刀的敖隆覬覦此物,哪怕是他曹鐵,又何嚐不希望自己身上能夠有這樣一件以至純至粹的水運精華凝聚而成的仙家法袍呢。並且還是能夠隨著主人的境界提升而提升的極少數仙家法寶。


  曹鐵笑著向幾人招呼道:“秦姑娘,好久不見呀,嘿嘿。這是哪裏來的俊後生,喲,還有一位小姑娘。鄙人不才,前白龍江河神曹鐵是也。不過嘛老頭子我已經不當河神很多年了,你們喊我曹老兒就是咯。”


  駝背老人雖是這麽說,然而那青衫少年劍客和白衣少女都沒有如此無禮的稱呼他。


  “見過白龍江河神。”李子衿作揖行禮。


  紅韶也跟著行了一禮,喊了聲河神爺爺。


  李子衿信奉舉頭三尺有神明,而眼前的這位駝背老人,雖說隻是曾經的白龍江河神,可那也是神靈一般的存在,需要敬以禮數。


  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老人幾眼,畢竟少年這是“第一次”看見神靈,難免好奇。小師妹紅韶更不必多說,視


  線早就已經離不開這位河神爺爺了。


  曹鐵破天荒有些難為情,老臉一紅,竟然開始躲閃起紅韶的目光來,“這位小姑娘一直盯著老兒看,老頭子我有些不適應呀。又不是年輕時候的俊俏模樣了······”


  他這樣一說,白衣少女果真收斂許多,投向河神爺爺一個歉意的眼神後,轉頭又去看師兄。


  秦璿之輕笑道:“行了曹老兒,莫要在那裝瘋迷竅,喊你出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單憑姑娘吩咐。”曹鐵收斂笑容,靜待佳音。


  李子衿也好奇這位秦掌櫃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送我們回白龍江上遊。”秦璿之隨口說道。


  那個青衫少年劍客微微皺眉,這樣豈不是要倒退回去了?那麽這幾日的船可算是白暈了。


  “秦姑娘,咱們請曹河神送我們去下遊不行嗎?”他好奇問道。


  “咱們在煙雨繪卷裏麵商量這會兒功夫,外麵的敖隆肯定已經讓手下把上下遊都給圍了個水泄不通。”秦璿之白了他一眼,覺得少年家家的,聽話就行了,插什麽嘴?


  然而李子衿偏要插嘴,接著說道:“那既然上下遊都被敖隆圍了個水泄不通,咱們回上遊又有什麽用?”


  秦璿之就要發作。


  好在身為白龍江前河神的曹鐵率先開口,沒讓兩人接著爭論下去,他朝青衫少年劍客擺擺手,笑著說道:“後生啊,你有所不知,秦姑娘對白龍江相當了解,她這是請我將你們送到上遊的江水分叉口,過了分叉口,便是河神宮,老身有幸,曾經住過那裏,那裏風水極佳啊······”


  “行了行了,曹老兒別吹噓你那河神宮了,早都搬出來了還吹個麽子勁喲。”女子撿起魚竿,已經準備充足,就等著曹鐵將幾人送走。


  李子衿想了想後說道:“那麽那裏如今住著的,就是前淮河龍王,如今的白龍江河神,敖廈?”


  駝背老人點頭道:“正是。隻是,曹某將你們送到河神宮去,不等同於羊入虎口嗎?”


  李子衿同樣若有所思。


  紅韶想了一下,就已經腦袋暈乎乎,暈乎乎,兩眼轉圈圈了,在扁舟上搖搖晃晃,好在如今的湖麵已經結冰,就算是摔也摔不下去。


  秦璿之正要極其不耐煩地解釋什麽,不曾想那個青衫少年劍客竟然率先開口,而且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李子衿嘴角微扯,一語點破玄機道:“秦姑娘莫不是特意反其道而行之,覺得正因為白龍江上下遊


  都已經被敖隆的手下們圍得水泄不通了,所以咱們才要往河神宮方向逃,因為河神宮的水裔嘍囉們都被派出去了,而敖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咱們會主動羊入虎口?”


  他這一說,曹鐵才反應過來,朝秦璿之伸出一根大拇指:“原來是燈下黑啊,不愧是秦姑娘,就是才思敏捷,曹某就想不到這樣的計策。厲害厲害。”


  秦璿之嗬嗬笑道:“見笑見笑啊。隻是你們這些個家夥的腦袋瓜子,嗡嗡的,也太不利落了,想這麽半天才想明白。有這個功夫,咱們早都到河神宮了。”


  其實她心裏也沒多大的把握,畢竟這是一步險棋,河神宮此時此刻的防備究竟薄不薄弱,還得看運氣。此舉亦是無可奈何之下才想出來的法子,屬於下下之策,若非走投無路,她萬不可能喊曹鐵送她們去上遊,然後經過河神宮,離開白龍江。


  李子衿再看秦璿之,忽然就可以忽略掉這位女子掌櫃的刀子嘴和罵街功夫了,覺得她愈發順眼起來。


  遙想當初和李懷仁,陸知行,宋景山一起逃亡之時,少年的想法與此刻秦璿之的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那反其道而行之的路子。


  險中求勝,實屬無奈,卻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白龍江是敖隆的地盤沒錯,對方占據地利,又率先發難,依然占了上風。


  可作為被打了一波先手的李子衿,依然有優勢可以利用。那便是自己仍然將主動權牢牢握在手動。想要得到扶霖法袍的敖隆,終究隻能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吃灰。


  追人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隻能跟別人後麵,撿著線索跑。永遠無法跑到想要追的人前頭去,除非不止腳下發力,還要腦子更快一步才行。


  眼下,這是他們唯一的勝算。


  想明白這一層以後,李子衿微笑點頭,同意了秦璿之的一招險棋,說道:“那便請曹河神送我們一程吧。”


  “有勞河神爺爺。”紅韶眨了眨眼。


  秦璿之瞥了眼那小老頭,氣笑道:“怎麽,還等著我也感激感激您老人家?”


  “不敢不敢。”曹鐵麵對這位女子時,畢恭畢敬,從懷中摸出一粒珠子,放入口中。


  下一刻,從他嘴裏迸發出奇異幽光,將秦璿之、李子衿、紅韶三人籠罩。


  三人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離開煙雨繪卷。


  在那三人離去以後,曹鐵抹了把額頭的汗,心有餘悸地看了眼那位女子之前所站的位置,身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隨後一閃而逝,離開

  這個是非之地,溜之大吉。


  ————


  河神宮。


  一隻蝦妖懷中抱戟,一隻蟹精手握重錘,兩隻精怪一左一右,站在門口打著瞌睡。


  河神老爺到岸上喝酒去了,宮裏的弟兄們又都出去抓人去了,就留下它們兩個家夥,看家護院。


  隻不過河神宮從來就沒有誰敢輕易靠近,畢竟自家老爺子,是那大名鼎鼎的淮河龍王。


  好吧,曾經是。


  可是那又怎麽樣,再怎麽說,別人也是正兒八經的龍族血脈,即便是已經從龍族譜牒中被除了名,這也無法掩蓋咱家老爺子山上流淌著純正龍血的不爭事實!

  一隻年紀較小的蝦妖,以自己能夠為前淮河龍王,如今的白龍江水神效力而倍感榮幸。


  在它眼裏,河神老爺就是天,河神老爺說的話就是真理——比這更重要的是,跟著河神老爺,能夠吃香的喝辣的。


  它可饞了!


  “滋溜”


  這隻小蝦妖的嘴角流出口水,顯然是夢見了什麽“香辣”。


  “哎喲,誰,誰拿石頭扔我腦袋,是哪個不長眼的?!”小蝦妖從胡吃海喝的美夢中猛然驚醒,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緊握槍戟,四下張望。


  它不由自主地看了隔壁那正在打鼾的蟹精一眼,“小北,是不是你?”


  蟹精睜開半隻眼睛,斜瞥那蝦妖一眼,“你瞎嘀咕什麽呢瞎嘀咕,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名為小北的蟹精又重新合上眼,微微側過頭,臉上洋溢著捉弄完別人卻又沒有被發現的笑容。


  可謂欣喜若狂。


  小北就靠捉弄那小蝦妖來打發留守河神宮的無聊時光。


  裝睡?


  它是個中老手了,什麽打鼾啊,什麽搖搖欲墜啊,什麽腦殼打顫,這些伎倆手到擒來。


  隻是下一刻,小北感受到自己腦後也被人用石頭扔了下,把它的鐵腦殼撞了下,腦瓜子嗡嗡的。


  蟹精轉過頭,發現小蝦妖不見了。


  還以為是對方也在捉弄它,蟹精眯起眼,拿著錘子朝左邊走去,試探性地喊道:“小彭子?”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蟹精身後,一記蘊含煉氣士靈氣外加武夫真氣的手刀劈在蟹精的脖子上。如果它那硬殼也算是“脖子”的話。


  名為小北的蟹精應聲昏倒,被隨之出現的女子拖到一旁的珊瑚群下藏起來。


  一個小彭子,一個小北,兩個難兄難弟大被同眠


  於珊瑚群中,這下兩人都不用瞌睡了,直接昏睡過去。


  李子衿表情相當難看,使勁給自己揉搓著手,剛才那一下他其實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就是沒想到還是這麽痛。


  而且,少年一日之內,先後第一次見到神靈和水下精怪,就好像上天對他打開了一扇大門,通往聞所未聞的新世界。


  那些“舉頭三尺”之上的神靈,那下入水十丈的精怪,這些從未出現在少年眼前的家夥,就好像忽然被人拉開閘門,將它們統統放了出來,來到李子衿眼前,向他展示這個瑰麗壯闊的扶搖天下。


  紅韶自然是不算的。在他心裏,紅韶就永遠是小師妹,而非錦鯉,非是精魅。


  除卻女子與少年聯手拍暈了兩隻看門精怪以外,另一處又有位白衣少女,手握文劍倉頡,躡手躡腳地跟在師兄身後。


  三人都使用了避水符,所以一個時辰之內,渾身都被一層靈氣屏障覆蓋包裹,能在水下暢通無阻。


  “這兩個小家夥是看門的,看樣子真如我猜測的那般,敖隆幾乎傾整條白龍江之力去圍堵上下遊了,獨獨忽略了他的大本營。咱們進河神宮,從後門出去,可以避開在周圍巡邏的水裔精怪們。”秦璿之指了指河神宮後方,再往前遊一段,他們便可以通過河神宮的後門,向上遊去,離開白龍江。


  李子衿點頭,讓小師妹紅韶跟在秦璿之身後,自己則是走在最後麵,替她們殿後。


  使用避水符在水下遊泳的速度,約莫等同於在岸上奔跑,雖不能與騎馬疾馳相比,可李子衿驚喜地發現自己從閣老那裏學來的身法竟然在水下也能使用。隻不過速度要比岸上慢了太多,但卻聊勝於無。


  三人排成一字型,進河神宮,小心翼翼地尋找出口。


  除了極度奢靡,富麗堂皇之外,並無什麽異常之處,這裏就像世俗王朝之中的君王寢宮,裝潢華麗,甚至還有一座水下花園。


  河神宮中同樣有類似於宮女的存在,還好李子衿閃身夠快,差點被那身後長了條魚尾的宮女發現。


  初次來到水下世界的少年,真就跟紅韶一樣,對什麽都充滿好奇。


  他們極其順利的從河神宮後門離開,遊到岸上。


  運氣極好。


  三人站在岸邊,同時解除避水符,長出了一口氣。


  隻是下一刻,秦璿之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望向一處。


  那裏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出現了一位白發老者,錦衣華服。


  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因為他的腰帶之上,鑲嵌有一枚龍珠。


  李子衿微眯起眼,看著那單手負後的白發老者。


  他是曾經的淮河龍王,如今的白龍江河神。


  敖廈負在身後那隻手,正握著一樣東西,煙雨繪卷。


  這位前淮河龍王笑道:“幾位貴客來訪,怎能不讓老夫好好盡盡地主之誼,匆忙離去,豈非讓他人恥笑老夫不懂待客之道?”


  秦璿之轉身,遞給李子衿一個無奈的笑容,朝少年少女聳了聳肩,“沒轍了。”


  下一刻,這位女子在那青衫少年劍客的目瞪口呆之中,走向敖廈,坦言道:“我可不認識他們啊,這兩個小家夥任憑你處置。能不能放我走?”


  李子衿還好,隻是驚訝而已,這位秦掌櫃的做法,倒也在少年意料之中。


  然而白衣少女的眼神,卻充滿著失望,這也是她第一次產生失望這樣的情緒。


  雖然紅韶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秦璿之為她和師兄做什麽,可是前一刻還和她們站在一邊的秦姐姐下一刻就說出那樣的話,心思單純的少女,很難不失望。


  “既然這位姑娘無心做客,那姑娘請便。”敖廈出奇的好說話,微笑點頭答應了這個“不情之請”,反正敖隆那小子的目的是那件水運法袍,眼前女子沒什麽作用,若是她敢攔路,那便將其打殺,不過,既然對方懂得審時度勢,他也懶得再去為難一位女子。


  畢竟曾經的龍王,依然不願意做太跌份的事。


  他微微側過身子,給秦璿之讓出一條道,後者連忙小跑著離開。


  白衣老者又不動聲色地轉了過來。


  下一刻,一位頭生犄角的青年男子從李子衿和紅韶身後的白龍江中乘浪而起,來到岸上,與白衣老者站在一邊。


  他先向敖廈躬身作揖行禮:“父王。”


  “嗯。”敖廈應聲。


  “父王可看出那法袍端倪?”


  “的確是至精至純的水運,饒是我在淮河,都沒有見過這樣純粹的水運精華。是件好法器,不錯。”他撫須笑道。


  敖隆目光如灼,肆意打量起白衣少女以及她身上的扶霖法袍來,看見少女的姿容,他忽然又起了納妾的念頭,立刻又朝白衣老者躬身作揖道:“父王,人和法袍,孩兒都想留下。”


  “那便依你。”那位白龍江河神啞然失笑,覺得自家孩子講話真是太直白無趣了,好像一點餘地都不留給對方。


  李子衿緩緩拔劍出鞘,翠渠古劍在劍鞘之中拖動的響


  聲刺耳而濃烈。


  少年淡然道:“人和法袍,你都留不下。”


  “哦?可我現在想要留下的東西,又多了兩樣。”敖隆冷笑道,“你的命,還有你手上的劍。”


  翠渠古劍,十分親水,同樣適用於他。


  “你試試看?”李子衿抬起左手,劍指那頭生犄角的青年男子。


  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無聊了很長一段時日的敖廈也忽然起了玩心,屈指一點,身旁便出現一張金色座椅,他順勢坐下,半隻手撐著臉頰,笑道:“隆兒,那你便陪這位客人玩玩。這樣吧,這是咱們的地盤,也不能太欺負人,否則傳出去,不太好聽。不如你就與這位客人打個賭,若你勝了,那位姑娘和她身上的法袍,以及他手中的劍還有他的性命,都要留下。”


  “那你輸了呢?”李子衿目不斜視,死死盯著那隻蛟龍所化的青年男子。


  “我會輸?就憑你?”敖隆捧腹大笑。


  他好歹是個洞府境煉氣士,那少年不過培元境罷了,就算是劍修又如何?此地可是在白龍江邊,退一萬步來說,他還可以現出原型,攪動江水淹沒那傻小子。自己是絕不可能輸的。


  “我若是輸了,想怎麽樣都依你。”敖隆冷笑不已,攤開右手,手中已經出現一柄長劍,品秩略遜於李子衿手中的翠渠古劍,但也是一柄仙家法器,名為丹鳳。


  話音未落,敖隆先發製人,已經一劍遞出。


  李子衿推開紅韶,抬劍迎敵。


  翠渠劍與丹鳳劍交鋒,劍身一個碰撞,擦出火花,發出尖銳刺耳的嗡鳴聲。


  第二劍由李子衿先遞出,少年凝聚劍芒,橫劍一揮,一擊不成,被敖隆後退一步躲過,又變招為刺,再被傲隆側身豎劍於胸前抵擋。


  李子衿再度變招,刺劍向上一挑,這一劍,凝聚出劍芒,是以攻其不備,出奇製勝。直至敖隆握劍的手腕,此招瞬間提速,在後者的驚詫之中於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敖隆的右手手腕,流出綠色的蛟龍之血,滴落在地上,竟能煥發枯草新生,使得枯草逢春。


  隻是這一擊由於敖隆撤退及時,未能直接挑斷他的手筋,李子衿有些可惜。


  “竟敢刺傷我,不可饒恕。”


  沒預料到李子衿劍尖的巨大殺力,敖隆瞬間就紅了眼,本就不是劍修的他,更沒有認真練過劍術,自己那洞府境是靠著一般龍族血脈和吞食水裔精怪來提升的修為。


  與李子衿在劍術上較量,自然討不了

  好果子吃。


  李子衿微歪過頭,不去聽這家夥的幼稚言語,腳尖發力,身形瞬間消失。


  坐在金色座椅的敖廈瞬間眯起眼,“好快的速度!”


  這位白龍江河神忽然開始後悔起自己這個提議來,好像他那傻兒子並非這少年劍修的對手。


  一手握住手腕的敖隆看著瞬間消失在原地的李子衿,忽然有些驚恐。


  他不得不瞬間顯出原形。


  青年男子搖身一變,變換為一條青色蛟龍,身長十丈,半截尾巴留在白龍江水之中,隻露出大半個身子,匍匐在岸上。


  所以本該一劍封喉的翠渠劍,隻割傷了這條青色蛟龍的後背,在它後背之上留下了一條長約一尺的口子。


  青衫少年劍客,瞬間出現在蛟龍後背上。


  青澀的血液從中漫延而出。


  青色蛟龍吃痛,白龍江空中翻騰而去,帶著少年上天,想要將他甩下。


  李子衿緊握翠渠劍,凝聚出劍芒,身形再度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現在青色蛟龍頭頂。


  少年右手握住蛟龍半邊犄角,左手倒持翠渠劍,劍尖朝下,劍芒寒光閃耀。


  李子衿麵無表情,猛然蹲下,長劍刺向青色蛟龍頭顱。


  沒有出現少年意料之中的青色龍血四下飛濺的場麵,因為金色座椅上的那位白發老者身形一閃而逝,瞬間出現在青色蛟龍之上,一隻手牢牢抓住李子衿的手臂,不讓翠渠劍再往下一寸。


  翠渠劍尖懸停在距離青色蛟龍頭顱不到一寸的空中,劍芒盛氣淩人,熠熠生輝。


  李子衿嘴角微扯,露出一個早就有所意料的微笑,問那人道:“前輩這算是倚老賣老?”


  白龍江河神臉上掛不住,隻是手上微微加重力道,沉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年輕人做事情,不要太輕狂了。”


  下一刻,李子衿咬緊牙關,將渾身靈氣都灌注到翠渠劍尖之上,在那道劍芒之後又凝聚出一道劍芒。


  後麵那道劍芒,直接將前麵那道劍芒,“推”了下去。


  一縷殺力不亞於金丹劍修劍氣的劍芒從劍尖滑落,輕描淡寫地“滴”在青色蛟龍頭顱上。


  將它的龍鱗炸碎,血肉模糊,蛟龍吃痛,徑直從空中翻身摔落,這也讓白衣老者不得不鬆手。


  在它摔落如白龍江前,李子衿運轉身法,腳尖猛踩蛟龍受傷頭顱,借力疾馳向岸邊,最終飄然落地。


  青衫少年劍客飄然落地,倒持一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古劍

  ,微笑看著青色蛟龍從半空緩緩墜落入江水之中。


  步入培元境之後,他便發現自己可以將此前隻能凝聚在劍尖的劍芒給“推”離劍尖了,雖然不能像金丹境之上的劍仙一般使用劍氣,卻也能作為一門壓箱底的殺招使用。


  這算是李子衿第一次在實戰中使出這門劍法,之前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替這種憑借劍芒使出的劍法取名。在觀看完那條青色蛟龍墜入白龍江之後。


  李子衿心中有了個不錯的名字——落蛟。


  少年有劍落蛟龍。


  那白衣老者沒料到少年郎這一手如同劍氣般的殺招,因為那是他聞所未聞的古怪劍法,此刻痛心疾首,身形爆閃衝向那一襲青衫,怒吼道:“真是大膽包天,你竟敢重傷我兒,小子納命來!”


  在距離李子衿一寸的身前,即將一爪掐住少年脖子的白衣老者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一位女子憑空出現,擋在李子衿身前。


  她心念微動,便讓金丹境的白龍江水神難以寸進,那女子微笑道:“老家夥,輸不起,是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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