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禦筵
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出厲靖存的不快,厲善天又向著厲靖存看去,依舊是漫不經心地嬉笑著道:“皇兄,司徒夫人馬術如此高超,在這小小的玉山實在是大材小用了,若有一日可以在北疆草原之上,縱馬馳騁,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厲靖存的臉色不禁一變,可是當他抬起眼向著厲善天看過去的時候,厲善天卻仿佛並不期待厲靖存的回答,隻是自己說著玩兒的一般,臉上依舊是嬉笑的表情,催馬加快了速度,一馬當先,奔著山腳的方向去了。
厲靖存的眉梢微微一挑,他早就知道厲善天絕對不是如他表露出來的這樣簡單,他絕對不會莫名其妙就跑來對自己說這麽一句雲山霧罩的話,可是,他對自己,又是暗示著什麽呢?難道,自己悄悄派人去北疆和阿爾泰部聯係的時候,他竟然知道了風聲麽?
雖然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厲靖存的心中卻是翻了幾翻。盡管他現在並不太將厲巍當放在眼中,知道厲巍當的一切都在依仗身後的皇甫蝶月,自己扳倒了皇甫蝶月之日,就是厲巍當在皇位上的日子到頭之日。
但是對於其他的幾位王爺,厲靖存卻是不得不防的。畢竟都是自己的兄弟,厲靖存知道哪些人都是什麽性子,也知道很多人並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樣簡單,雖然對厲巍當都是屈從的,可是大家心中是怎樣想的,誰又知道呢?尤其是厲善天,厲靖存早就知道他必非平常人物,也暗地裏派人去注意他許久。厲靖存的心中一直泛著嘀咕,目光中多了幾分思索。
歐靜雙嘴邊帶著笑意,向著司徒晴道:“司徒妹妹和六王爺,倒是熟悉得很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認識的?”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旁邊的眾人卻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出歐靜雙所料,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司徒晴的身上,歐靜雙知道,身為厲靖存的小妾,自然是應當恪守婦道,那個時代的女子除了自己的丈夫,與其他男人多說一句話都是錯的,況且司徒晴剛剛還與厲善天談笑風生呢?
明白歐靜雙的心思,司徒晴臉上不動聲色,口中卻是道:“王妃難道忘記了當日我入宮之時發生的種種事情麽,當時可真是奇怪呢,意外頻頻發生,幸好當時偶遇六王爺,施以頗多援手。”
當初司徒晴遇刺的事情,無論是宮中還是王府之中,都並沒有多做張揚,厲靖存心中也知道,這種事情定然幕後黑手很是了得,既然刺客能在京城眾多侍衛之中全身而退,那定然不是普通人,一味追查下去,隻怕會打草驚蛇,因此,查了一段時間,便偃旗息鼓了。因此這件事情,旁人自然是知之甚少了。
司徒晴知道不能直接說出此事,隻是旁敲側擊,而現在在司徒晴的心中,已經心如明鏡一般,知道那刺客肯定是與歐靜雙脫不了關係的。因此,邊說著,邊笑眯眯地看著歐靜雙。
果然,歐靜雙的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著掩飾道:“哦,這件事情過去得太久了,我都幾乎忘記了。”
“王妃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司徒晴的嘴角微微上揚,唇邊帶著一抹笑意,“不過事情也確實過去得太久,若不是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恐怕我自己也不記得了呢。”
聽到司徒晴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和揶揄,歐靜雙氣得咬牙,可是這話題分明是自己挑起來的,隻能暗暗咽下這口氣,可心中更是怒火衝天。
知道歐靜雙心虛,司徒晴也不趁火打劫,輕輕地抹著風裏飛長長的鬃毛,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看到她如此,歐靜雙自然更加生氣,但是也隻能是自己咬牙切齒,而在厲靖存的麵前,還不敢有過多的表露。
待到眾人回到山腳營地之中,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各種回去自己的帳篷之中換好了衣服,陸陸續續積聚到厲巍當的金頂黃羅帳前的空地。
禦筵開始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點起來燈球火把,還燃了大堆的篝火,大批的舞女換上了裙裝,在空地上翩翩起舞,甚是熱鬧。
侍從們將矮桌和地毯都擺放整齊,所有人按照自己的身份等級分別落座,在正中的主位之上,自然是厲巍當和宮孫詩,四名妃子分別坐在他們兩側稍稍靠下的位置,再向下,便是其他王爺們的座次,所帶的女眷坐在他們身邊。
厲靖存的位次在厲巍當左邊最靠前的地方,足見他身份的顯赫,歐靜雙和司徒晴則是分別在他的兩側,席地而坐。
皇後和幾位王妃都換上了參加筵席的禮服,而其他妃子和側室們則是穿得比較隨意,畢竟這不是正規的宮廷宴會,她們也小心地盡量不和這些後宮或者是後宅之主爭豔。
司徒晴盡管穿的是平常的衣服,可是也是精工細做,京城中名裁縫剪裁製作的,今日席中坐的,多數都是當日筵席中的那些女眷們,多數也都上次奚落過司徒晴寒酸的,如今再看她,人還是當初的人,裝扮卻是全然不同,似乎向著每一個人宣告著她如今正受寵的身份。
其實司徒晴自身並不喜歡這種炫耀,可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是她不炫耀,旁人看她,也覺得她是在炫耀的。
待到眾人坐定了,厲巍當起身舉杯道:“諸位皇弟,我朝立國安邦一來,一直四海升平國泰民安,實乃是一大幸事!今日秋圍之日,朕又見各位皇弟身邊賢妻環繞,其樂融融,為兄的心中很是欣慰。來來來,大家高舉此杯,一同暢飲!”說罷,已是一飲而盡。
眾人也都跟著,幹了杯中的酒,立刻有宮女上前給倒滿。
聽著厲巍當的話,厲靖存的唇角又現出了略帶譏諷的笑容,不過此時天色已晚,又是歌舞升平,自己無人會注意到他。
不僅是厲靖存,就連司徒晴聽到了厲巍當這番話,也是不由自主地一皺眉。盡管她對於國事並無多少了解,但是北疆的戰事她還是知道的,那日延陵修來見她的時候,提及了此事,之後司徒晴對此頗為關注。
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在延陵修去了戰場之後,司徒晴心中是惦念的。盡管和這個延陵修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但是隻要一想到他那張與自己男友一模一樣的麵容,司徒晴就覺得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惆悵。
司徒晴知道,北疆的戰事並不樂觀,對方是矯勇善戰的民族,想要在戰場上取勝很是艱難。可是邊疆的將士們奮勇血戰,在酒席宴上,厲巍當卻是仿若沒有此事一般,還說什麽國泰民安,讓司徒晴覺得甚為諷刺。
接著,便是諸位王爺一個接一個地舉杯,口中說著冠冕堂皇的話,不外乎是拍著厲巍當的馬匹,說著天下太平的話。
“今日之天平盛世,是皇兄治國有方,來,為了皇兄的有道,幹了此杯。”
“皇兄乃一介明君,朝綱清正,天下安泰!”
原本對於厲巍當,平日裏相處,司徒晴對他已經是頗多好感,而那日在花園中的一番話,司徒晴更是覺得他是一個親切近人的兄長,心中對他充滿了敬意,可是今日,司徒晴聽得每一句話都那般刺耳,隻覺得在這筵席之上,處處烏煙瘴氣。
正在司徒晴微微顰眉,心中不悅的時候,卻聽得厲巍當對自己道:“今日司徒夫人似乎情緒不佳,怎麽,是酒席上沒有合口味的菜肴麽?想要吃些什麽隻管說來,朕吩咐他們去做。”
原本端著酒杯麵帶微笑的厲靖存的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殺機,轉瞬即逝。
隻覺得全場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司徒晴麵紅耳赤,連忙起身,低頭道:“多謝皇上聖恩,臣妾隻是許久沒有出過遠門,因今日路途勞累,又騎馬的緣故,覺得有些疲憊了,還望皇上恩準,讓妾身現行退席吧。”
本就是不喜歡聽這群人吹捧的話語,加上厲巍當又把話題對準了自己,司徒晴隻覺得如坐針氈,隻怕再呆下去,那些妃子女眷們對自己惡意更深。
聽得司徒晴如此說,厲巍當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情,但是還是相當善解人意地說道:“既然司徒夫人累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千萬不要誤了明日的狩獵才是。”
“多謝皇上。”司徒晴並不多話,聽到厲巍當準許自己退席,如同被赦免了一般,依舊是低著頭,匆匆地離席而去。
看著司徒晴的背影,歐靜雙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毒的表情,她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額頭,做出難受的樣子,聲音低低地對著厲靖存道:“王爺,這裏風太大了,臣妾覺得有些頭疼,想離開休息片刻。”
厲靖存並不疑有他,看了歐靜雙一眼,道:“若是不舒服,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身子重要。”
“多謝王爺。”